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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战天女祠 ...

  •   不管大梵山里是什么猎物,他都不能要了。魏无羡和谁抢也不会和金凌抢。

      竟然是金凌。

      兰陵金氏族中那么多子弟,他实在是没想到,遇到的恰恰是金凌。若他知道,又怎会讥嘲金凌“有娘生没娘养”?如果是别人对金凌说这句话,他会教这人领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可是这么说的,竟然是他自己。

      静立片刻,魏无羡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耳光甚是响亮用力,右脸热剌剌的,忽然一旁灌木丛一番悉悉索索,魏无羡瞥眼见冒出个花驴头,垂下手。那只驴子这次却主动蹭了过来,魏无羡扯了扯它的长耳朵,苦笑道:“你要英雄救美,却让我去见义勇为。”

      花驴子正哼哼唧唧,山坡尽头迎面走上来一波修士。四百多张缚仙网被蓝忘机一剑飞山尽数斩了之后,原先那些在佛脚镇上踟蹰的修士们都重新涌了上来。这群人都算是金凌的对手,魏无羡思忖片刻要不要再把他们打下去,想了想,还是默默让开了道。

      这群服色混杂的各家子弟边走边抱怨:“这个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这样惯着他,小小年纪便这么霸道跋扈,日后若是让他接掌了兰陵金氏还不得翻天。咱们都别活了!”

      魏无羡放缓脚步。

      一名心软的女修叹道:“怎能不惯他宠他?那么点小便父母双亡。”

      “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父母双亡又如何,世上父母双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这般德行,那还得了!”

      “要说魏无羡也真下得去手。金凌的母亲可是江澄的亲姐姐啊,一手把他带大的师姐。”

      “江厌离也是冤,带出这么个白眼狼。金子轩更是惨,就因为跟魏无羡以前有点过节,落得这么个下场。”

      “魏无羡怎么跟谁都有过节……”

      “可不是。除了他养的那批疯狗你还听说他跟谁关系好了?仇家遍地天怒人怨,连和含光君都是两看相厌,水火不容。”

      “说起来今天多亏了含光君,要不是他前来寻找夫人我们指不定要在树上挂多久。说起来碧落仙子也是可怜十七年前在金麟台为了魏无羡和百家为敌,夷陵老祖死后居然招出了无邪剑大开杀戒,被她兄长捅了她那一剑,要不是如此恐怕那时在场的一半世家都要给魏无羡陪葬了。唉,最后据说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被蓝忘机带回姑苏藏了起来,后来居然还失去记忆了。”

      “你们可知她为何失忆?据说她学了蓝氏的问灵之术后,日日以心头血为魏无羡聚魂问灵无果。后来人就不行了,最后被林蓝两家给救回来后就失忆了。她和含光君大婚时,礼堂上根本没有新娘。那时她还昏睡着呢!”

      “她和含光君成婚那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次以后再也不能生养了……”

      “这个魏无羡也真是的。把人肚子弄大了也不安分一点,要不是非要为温家人出头也不会就这样抛下怀了孕的妻子自己跳崖死了。含光君这是有多爱碧落仙子,她那时候外界的流言蜚语都传成那样了都执意要娶她……”

      “你们可别胡说了,那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分明就是云梦江宗主的。你们没听说她中蛊的事情吗?而且江晚吟早已将林慕妍的名字写入族谱了。否则这十几年他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娶。”

      “做女子做成她那样也真是够本了,长了那样的一副好模样,拥有那样的家世。林聂蓝三家的宗主皆是从小宠爱。先是被从小定亲的含光君悔婚,后来又和夷陵老祖成亲,却怀了云梦江宗主的孩子,最后虽然孩子没了,但含光君又娶了她回去。躺了好多年醒过来又失忆了。但两个顶尖世家的公子对她情深一片,可真是好福气……”

      “要我说她就是看上去清纯冷艳,在床上指不定如何妩媚放荡。她要不是床上功夫肯定了得,这几个男人要没有尝过她身子怎么都爱她爱的五迷三道的,啧啧啧……这女人果然越是看起来端庄清纯,骨子就越是风骚,这样才能勾的住男人的心……”

      “你这种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在外面到处乱说。你没看见以前平阳姚氏的前宗主是怎么死的嘛!江晚吟的那个性子,只要事涉林慕妍的。他对哪个心慈手软过!\"

      \"那些在外说碧落仙子人闲话的下场还没看够么,被林氏、蓝氏、江氏还有聂氏哪个听见都没好结果……”

      走了一阵,忽有淙淙溪水之声流入魏无羡耳中。

      这是他来时不曾听到的。魏无羡这才觉察,他走错了下山的道,岔到另一条路上了。

      “原来就算过去了十几年,世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难听。其实你失忆了真的是一件好事,过往的记忆太痛苦了。”

      牵着驴子,来到溪水之边,月上梢头,溪岸上空无枝叶遮挡,溪水中碎裂着霜白。倒影里,魏无羡看到了一张随着水流变幻莫测的脸。

      他狠狠一掌拍在水上,打散了这张滑稽可笑的面容,提起湿淋淋的手掌,解下了那个可笑的面具,就着溪水,几把抹去了粉饰。

      水中倒映出来的,是一个十分俊逸的青年。干净得仿佛被月色洗练过,舒眉朗目,唇角微弯。可垂首凝然注视自己时,眼睫上缀着的水珠却如泪水一般,不住下坠。

      这是那张脸便是曾翻天覆地、纵血雨腥风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盯了这张脸许久,魏无羡又抹了几把脸,揉揉眼睛,重重坐在溪边。

      并非无法承受旁人言语攻讦,毕竟当初做出选择时就已无比清楚,今后将面对的是什么道路,心中早已自警:记住云梦江氏那一句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

      可是当初在不夜天那样的情况下,自己如果不放开她和蓝湛的手。江澄的那一剑刺向那块岩石一定会让三个人都掉下去。他不能让蓝湛和林熙陪自己一起死。

      他也未曾想他掉崖后不夜天又经历了怎样的一场风波。他知道蓝湛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林熙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只是他低估了他的妍儿对自己的情深到了那样的地步。

      只是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小花驴似乎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难得没有不耐烦地大叫,安静了片刻,甩尾离去。魏无羡坐在溪边,无所反应,它回头看看,摔了摔蹄子,魏无羡仍是不理。花驴只得悻悻然回来,用牙齿咬魏无羡的衣襟,拉拉扯扯。

      走也可,不走也可,既然都用咬的了,魏无羡便跟它走了。花驴子将他牵到几棵树下,绕着一块草地打转。草丛里静卧着一只乾坤袋。上方悬着一张破裂的金网,定是哪个倒霉的修士挣脱时落下的。魏无羡捡起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杂七杂八物件不少,药酒葫芦,符篆、照妖小镜等等。

      掏了一会儿,随手抓出一张符篆,手上忽然蹿起一团火焰。

      烧起来的是一张燃阴符,顾名思义,以阴气为燃料,遇阴气自动起火,阴气越盛,燃烧越旺。它一被取出便烧起,说明离魏无羡不远处就有阴灵。

      一见火光,魏无羡凝神戒备,举着它试探方位。转到东时,火势微弱下去,转到西边,火苗猛地蹿起。他朝这边走了几步,便见一个白色的佝偻身影出现在一棵树下。

      那符纸烧完,余烬从他指尖落下。一名老者背对着他,正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魏无羡缓缓靠近,那老者口里嘀咕的的话清晰起来。

      “疼啊,疼啊。”我当道士那些年

      魏无羡问道:“哪里疼?”

      老者答道:“头啊,头。我的头。”

      魏无羡道:“我看看。”

      他向一旁走了几步,转到老者身侧,便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一个血红大洞。这是一只死魂,多半是被人凶器砸头谋杀至死。他身上穿着寿衣,材料和做工都上佳,说明已被好好入殓安葬。不是活人丢失的生魂。

      可是,这座大梵山上,绝不应该有这样的死魂出现。

      魏无羡想不通这不合理之处,只觉不妙,跳上驴子背,拍它一掌,喝了一声,策动它朝金凌等人入山的方向追去。

      古坟堆附近有不少修士在徘徊,意在守株待兔。有人大胆举着召阴旗,却只召来了一群哭天抢地的阴灵。魏无羡勒住绳子,扫视一圈,朗声问道:“劳驾,搭一句。金家和蓝家那几位小公子到哪里去了?”

      洗了脸果然就有人搭理了,一名修士答道:“他们离开此地,去天女祠了。”

      魏无羡道:“天女祠?”

      那一家乡下散户听说缚仙网尽数被破之后,又悄悄溜了上来,也在夜巡的队伍之中。那中年男人瞧这人衣服和那头龇牙驴子,像是刚才救了他们的那个疯子,颇为尴尬,假装无事,那圆脸少女却指路给他:“那边。是这山上的一个石窟神祠。”

      魏无羡追问:“神祠里供的是哪路神仙?”

      圆脸少女道:“好、好像是一尊天然的天女石神像。”

      魏无羡颔首道:“多谢。”

      当即十万火急地朝天女祠方向奔去。

      懒汉娶亲,天雷劈棺,被豺狼咬死的未婚夫、父女先后失魂,华丽的寿衣……如同一颗一颗珠子,被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难怪风邪盘指不出方向,召阴旗更不会起作用。他们都小看了这座大梵山里的东西。

      它根本不是他们所以为的东西!

      那边,蓝思追等人在古坟堆探查无果,早已转到了天女祠寻找线索。

      大梵山中,除了世代佛脚镇镇民的祖坟,还有一座天女祠。祠中供奉者,并非佛祖,亦非观音,而是一尊“舞天女”。

      数百年前,佛脚镇一猎户入深山,发现了石窟中一块奇石,近丈高,天然所成,竟极类人像,四肢齐全,作舞动之姿。更神妙的是,石像头部五官依稀可辨,乃是一名微笑的女子。

      佛脚镇镇民大以为奇,认为这是集天地之灵气的一块神石,还自发编出了许多传说。什么有一位仙君暗恋九天玄女,照着玄女形貌刻了一尊石像,聊慰相思之苦,玄女发现后震怒,未完成的石像只得不了了之;还有什么玉皇大帝有一个宠爱的女儿,早早夭折,玉帝对爱女的思念凝成了这尊石像。五花八门,令人瞠目。这些从他们口里流出的传说让他们自己也信服了,便有人将石窟改为神祠,石台改为神座,奉石像为“舞天女尊”,并常年供奉香火。

      石窟内部开阔如一座二进庙宇,那天女像立于中央。乍眼一看,果然极像个人,连腰肢都可说得上妙曼。走近些细看,就粗糙了,但天然造物能类人到如此程度,足以令人啧啧称奇。

      蓝景仪把风邪盘举高摆低,指针仍不为所动。供台上有凌乱的残烛和厚厚一层香灰,供品果碟里发出腐烂的甜味。姑苏蓝氏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洁癖,他扇了扇鼻前空气,道:“听当地人说这天女祠许愿很灵的,怎地破败成这样。也不叫几个人打扫打扫。”

      蓝思追道:“已经连续有七人失魂,都传言是天雷劈出了佛脚镇祖坟里的凶煞,哪里还有人敢上山来。香火断了,自然也无人打扫了。”

      一个不屑的声音在石窟外响起:“一块破石头,不知被什么人封了个神,也敢放在这里受人香火跪拜!”

      金凌负手而入。禁言术时效原本就不长,他的嘴已经能打开了。然而一打开就没有好话,他瞅着那天女像哼道:“这些乡野村民,遇事不知发奋,却整天烧香拜佛求神问鬼。世上之人千千万,神佛自顾不暇,哪里管得过来他们!何况还是一尊没名没份的野神。真这么灵,那我现在许愿,要这大梵山里吃人魂魄的东西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它能不能做到?”

      他身后还跟进来一群小家族的修士,闻言立刻附和,大笑称是。原本寂静的神祠因为一涌而入的人群一下子吵闹起来,也狭窄起来。蓝思追暗暗摇头,转身无意间扫视一眼,扫到了天女像的脸,模糊可见五官,似乎是个慈悲的笑脸。

      可是,他觉得这张笑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蓝思追觉得这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由自主靠近神台,想把天女的脸孔看个仔细。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

      一名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修士忽然无声无息倒了下来。其他人齐齐大惊,登时戒备,金凌警惕地道:“他怎么了?”

      蓝思追握剑附身察看,这名修士呼吸无恙,仿佛只是突然睡着了,但怎么拍打呼唤也不醒。他起身道:“他这像是……”

      还未说完,原本阴暗的洞窟,忽然亮了起来,满洞红光,仿佛一层血瀑沿着四壁浇下。供台和石窟角落里的香烛,竟然全都开始自发燃烧。

      锃锃数声,石窟众人拔剑的拔剑,持符的持符。正在此时,神祠外突然抢进一人,提着一只药酒葫芦泼了那天女石像一身,石窟中顿时充斥了浓烈呛人的酒气,他又持一张符纸在空中一划,掷于石像身上,神台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石窟映得犹如白日。

      魏无羡把捡来的乾坤袋里的东西都使完了,扔了袋子喝道:“都退出去!当心里面这尊食魂天女!”

      有人惊叫道:“天女的姿势变了!”

      刚才这尊神像分明双臂上举,一臂直指上天,一足抬起,身姿婀娜。此刻在赤黄赤黄的烈火中,却将手足都放了下来。千真万确,绝不是眼花!

      下一刻,这尊神像又抬起了一只脚——从火焰中迈了出来!

      魏无羡喊道:“跑跑跑!别砍了!没用的!”

      大多数修士都没理他,千寻万寻寻不到的食魂怪物终于出现,哪肯放过!然而这么多仙剑砍刺并用,连带符篆和各种法宝抛出,却硬是没阻止石像一步。它接近一丈高,动起来犹如一个巨人,压迫感十足,提起两个修士举到脸前,石嘴似乎开合了一下,那两名修士手里的剑哐当坠地,头部垂下,显是也被吸走了魂魄。

      各种攻击全然无效,这下旁人总算肯听魏无羡的话了,蜂拥而出,没命地四下散开。人多头杂,魏无羡越急越是找不到金凌,骑着驴子跑跑找找奔入一片竹林,回头撞见追上来的蓝家小辈,魏无羡喊他们:“孩儿们!”

      蓝景仪道:“谁是你孩儿们!知道我们是谁家的吗?以为洗了个脸戴个面具就能充长辈啦?!”

      魏无羡道:“好好好。哥哥们。放个信号,叫你们家那个……那个含光君上来!”

      众小辈连连点头,边跑边翻身上。片刻之后,蓝思追道:“信号烟花……莫家庄那一晚都放完了。”

      魏无羡惊:“你们后来没补上?!”

      这信号烟花八百年也用不上一次,蓝思追惭愧道:“忘了。”

      魏无羡吓唬道:“这也是能忘的?给你们含光君知道,要你们好看!”

      蓝景仪脸如死灰:“完了,这次要被含光君罚死了……”

      魏无羡:“罚。该罚!不罚不长记性。”

      蓝思追:“莫公子、莫公子!你怎么知道,吸食魂魄的不是食魂煞也不是食魂兽,而是那尊天女像?”

      魏无羡边跑边搜寻金凌的身影:“我怎么知道的?看到的。”

      蓝景仪也追上来,一左一右夹着他跑:“看到什么?我们也看了不少啊。”

      “看到了,然后呢?古坟附近有什么?”

      “能有什么,有死魂。”

      “对啊,有死魂。所以绝不是食魂兽或者食魂煞。显而易见嘛,如果是这两类,那么多死魂飘在那里,它会不吃吗?不会。”

      这次发问的不止一个人了:“为什么?”

      “我说你们姑苏蓝氏啊……”魏无羡实在忍不住了:“少教点仙门礼仪和修真家族谱系历史渊源这种又臭又长还要背的废话,多教点实用的东西不行吗?这有什么不懂的。死魂比生魂容易吸收得多。活人的肉身就是一道屏障,想吃生魂就要破除这道屏障。就像……”他看了一眼边喘边跑边翻白眼的花驴子,“就像一个苹果放在你面前,另一个苹果放在上锁的盒子里,你选吃哪一个?当然是面前的那一个。这东西只吃生魂,而且有办法吃到,挑嘴得很,也厉害得很。”

      蓝景仪惊道:“原来是这样吗?好像很有道理!等等原来你真不是疯子啊!”

      蓝思追边跑边解释道:“我们都以为是山崩和天雷劈棺引出了失魂之事,自然就以为是食魂煞了。”

      魏无羡道:“错。”

      “什么错?”

      “顺序错,因果错。我问你们,山崩和食魂事件,孰前孰后,孰因孰果?“

      蓝思追不假思索:“山崩在前,食魂在后。前者因,后者果。”

      魏无羡道:“完全错。是食魂在前,山崩在后。食魂是因,山崩是果!山崩那一晚,突然下了暴雨,天打雷劈,劈了一口棺材,记住这个。第一名失魂者,那个懒汉被困在山中一晚,过去几天就娶了亲。”

      蓝景仪道:“哪里不对?”

      魏无羡道:“哪里都不对!游手好闲的一个穷光蛋,哪里来的钱娶亲大操大办?”

      几名少年哑口无言。也难怪,姑苏蓝氏,原本就是一个不用考虑穷富问题的家族。魏无羡又道:“大梵山上飘荡的所有死魂你们都看过吗?有个被砸头致死的老头,寿衣做工和料子都极好。穿着这么华丽的寿衣,他的棺材不可能空空如也,一定会有几件压棺的陪葬品。被一道雷劈开的那口棺材,多半就是他的,而后来收敛尸骨的人并没有发现陪葬品,必然全都被那懒汉拿走了,如此才能解释他的突然阔绰。那懒汉是在山崩一夜之后忽然发迹娶亲的,当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一般的事。那晚下着暴雨,他在山里躲雨,大梵山上能躲雨的有什么地方?天女祠。而常人若是到了神祠里,少不得要做一件事。”

      蓝思追道:“许愿?”

      “不错。比如,让他走大运、发大财、有钱成亲什么的。天女成全了他,降下天雷,劈开了坟墓,让他看到了棺材中的财宝。而他愿望达成,作为代价,天女便降临在他的新婚之夜,吸走了他的魂魄!”

      蓝景仪:“你是猜的吧?”

      魏无羡:“是猜。可按这个猜下去,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解释。”

      蓝思追:“阿胭姑娘如何解释?

      魏无羡:“问得好。你们上山之前也该都问过了。阿胭那段日子刚定亲。对所有刚定亲的少女而言,她们一定都会有同一个愿望。”

      蓝景仪懵懵懂懂道:“什么愿望?“

      魏无羡道:“不外乎是,‘希望夫君这辈子都疼我爱我,只喜欢我一个人’,诸如此类。”

      众年少懵了:“这种愿望真的能达成吗……”

      魏无羡摊手道:“很简单。只要让她夫君的‘这辈子’立刻结束,不就能算他‘这一生都只爱了一个人’?”

      蓝景仪恍然大悟,激动道:“噢、噢!所、所、所以阿胭姑娘定亲之后,第二天丈夫就被山里豺狼杀死了,因为很可能头一天阿胭姑娘去天女祠许过愿!”

      魏无羡趁热打铁:“杀他的是豺狼还是别的东西也难说。阿胭身上还有一个特殊之处:为什么所有人中只有她的魂魄回来了?她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是,她有一个亲人失魂了。或者换个说法,有个亲人,代替她了!郑铁匠是阿胭的父亲,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在看到女儿丢了魂魄、医药无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能做什么?”

      这次蓝思追接得很快:“——他只能寄最后的希望于上天。所以他也去天女祠许了愿,愿望是‘希望我女儿阿胭的魂魄被找回来’!”

      魏无羡赞道:“这就是为什么只有阿胭一个人的魂魄回来了,也是第三名失魂者郑铁匠失魂的原因。而阿胭的魂魄虽然被吐了出来,却难免受损。魂魄归位之后,她开始不由自主模仿起天女像的舞姿、甚至笑容。”

      这几名失魂之人的共同点,都是八成在天女像之前许过愿。愿望成真的代价,就是魂魄。

      这尊天女石像,原本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恰巧长得像个人,莫名其妙受了几百年的供奉,这才有了法力。可它贪心不足,一念偏差,竟想通过吸食魂魄的方式加快法力提升。通过以愿望交换形式吸取来的魂魄,等同于许愿者自愿奉献的魂魄,双方公平交易,求仁得仁,看似合理合道,因此风邪盘指针不动,召阴旗召不来,宝剑符篆通通无效,只因为大梵山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神!这是被几百年的香火和供奉养出来的一尊野神,拿对付煞鬼妖兽的东西对付它,等同以火扑火!

      蓝景仪大声道:“等等!可是刚才在神祠里,有个人也被吸了魂魄,我们并没有听到他许愿啊!”

      魏无羡心猛地一提,刹住脚步:“在神祠有人被吸了魂?你把刚才的情形,一字不漏地讲一遍给我听。”

      蓝思追便清晰快速地复述了一遍,听到金凌那句“真这么灵,那我现在许愿,要这大梵山里吃人魂魄的东西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它能不能做到”时,魏无羡道:“这还不是许愿?这就是在许愿啊!”

      其他人附和了金凌,便被默认为他们都许了同一个愿望。而食魂天女当时就在他们面前,所以愿望已经被实现了,接下来,就该索取代价了!

      忽然,花驴子停蹄,往相反方向跑去。魏无羡猝不及防又给它掀了下来,赖死赖活拽住了绳子,却听前方灌木丛传来一阵“嘎吱嘎吱”、“呼噜呼噜”的咀嚼声。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伏在灌木丛中,硕大的头部在地上一人腹部动来动去,听到异响,猛地抬头,撞上了他们的目光。

      这尊食魂天女原本面目模糊,只有个大概眼睛鼻子耳朵嘴,一口气吸食了数名修真者的魂魄之后,已化出了清晰的五官容貌,是个微笑的女人面相,嘴角垂下许多鲜血,叼着一只被撕断的手臂,正大吃大嚼。

      众人立刻跟着花驴子一起拔腿往反撤。

      蓝思追崩溃道:“这不对!夷陵老祖说过的,高阶的吃魂,低阶才吃肉!”

      魏无羡无奈道:“你迷信他干什么,他自己一堆东西都做得一塌糊涂!任何规则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就当是一个婴儿,没牙的时候只能喝喝稀饭汤汤水水,一旦长大当然也想用牙齿吃肉了。她现在法力大涨,自然也想尝个鲜!”

      食魂天女从地上站起,人高马大,手脚并用,狂喜乱舞,似乎十分欢欣愉悦。忽然,一箭呼啸而来,射中了她的额头,箭头从脑后贯出。

      听闻弦响,魏无羡循声望去,金凌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已将第二支羽箭搭上弓,拉满了弦,放手又是穿颅贯脑的一箭,力度强劲,竟让食魂天女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蓝思追喊道:“金公子!放出你身上的信号!”

      金凌充耳不闻,一心要拿下这只怪物,沉着脸,这次一把搭上了三支箭。被当头射了两箭,食魂天女也不着恼,依旧笑容满面,朝金凌袭去。虽然她边走边舞,但速度快得可怕,瞬息便拉近了一半的距离。一旁闪出来几名修士,与她缠斗,绊住了她的脚步。金凌箭箭中的,步步不停,看来是铁了心地打算先把羽箭射光,再和食魂天女近身搏杀。手倒是挺稳,射得也准,只可惜所有的仙门法器对它都是没用的!

      江澄、蓝忘机、林慕妍都在佛脚镇上等候消息,几人坐在一个茶摊中。相互沉默着,不知何时才能觉察异变赶上来。灭火需用水,仙门法器不行,那就邪门鬼伎吧!

      魏无羡拔出蓝思追腰间的佩剑,斩下一段细竹,飞手制成一只笛子,送到唇边,深吸一口长气。尖锐的笛音如同一道响箭,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不到万不得已,他本不应如此。可事到如今,无论召来什么都不管了,只要煞气足够重、戾气足够强、足以把这尊食魂天女撕碎就行!

      蓝思追整个人都惊呆了,蓝景仪却捂耳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吹什么笛子!难听死了!”

      场中和食魂天女混斗的一群修士已有三四个被吸走了魂魄,金凌拔出佩剑,距离食魂天女已不到两丈,心脏怦怦狂跳,脑中热血上涌:“若我这一剑削不下她的头颅,便要死在这里了——死就死!”

      便在此时,大梵山山林中,升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时快时慢,时顿时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仿佛铁链相击、铁索拖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不知为何,这声音给人一种极其不安的威胁感,连食魂天女都停止了舞动,举着手臂,愣愣望着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

      魏无羡收起笛子,凝神观望来处。

      虽然心头不祥预感越来越重,但既然肯受他的召唤而来,那么至少是肯听他话的东西。

      这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身影从黑暗之中浮现出来。

      看清这道身影、看清这张脸之后,几名修士的面容扭曲了。

      即便是面对随时会吸走他们魂魄的天女石像,这群人也没有退缩,更没有流露怯意。然而,此刻他们呼喊起来的声音里,却满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鬼将军’,是‘鬼将军’,是温宁!”

      “鬼将军”这个称号,和夷陵老祖一般,恶名远扬,无人不晓,通常两者是一起出现的。

      这个词只代表一个对象。正是在夷陵老祖魏婴座下第一号助纣为虐、兴风作浪、为虎作伥、翻天入地,早该被挫骨扬灰的凶尸,温宁!

      温宁微微低头,垂着双手,仿佛一尊等待操纵者指令的提线木偶。

      他的脸苍白清秀,甚至还有些忧郁的俊逸。但因为眼里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死白,再加上从脖子爬上面颊的数道黑色裂纹,使这忧郁变成了骇人的阴郁。长袍的衣摆和袖口破碎褴褛,露出和脸惨白成一个颜色的手腕,扣着漆黑的铁环和铁链,脚踝也是。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就是他曳动铁链时发出的。一旦静止,一切又都归于死寂。

      不难想象为什么在场的修士们都吓破了胆。魏无羡也不比其他人更从容,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已经掀过了头顶。

      温宁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早在乱葬岗围剿之前,他就应该被挫骨扬灰了!

      金凌听到旁人喊出温宁的名字,原本对着食魂天女的剑锋不由自主调转了方向。食魂天女趁他分心,欣喜地一展长臂,把他吊了起来。

      见她已张大了嘴凑近金凌的脸,魏无羡顾不得心头震动,再次举起竹笛。他的手有些颤抖,吹出来的调子也跟着颤动,加上这支笛子做工粗糙,低声几乎可说是喑哑难听。呜呜两声,温宁循声而动。

      这一动,眨眼间便移到了食魂天女面前,温宁劈手一掌,食魂天女的颈部咔咔一响,身体没动,头颅却被这一掌扇得扭转了一个大圈,脸对着原先是背部的方向,仍在微笑。温宁又是徒手一记斩下,食魂天女擒着金凌的右手被齐齐斩断。

      她低头看了看断裂得整整齐齐的手腕,没有将自己的头颅掰转回正确方向,而是身体转了一圈,用正脸和背部同时对着温宁。魏无羡不敢懈怠,吸气俯首,操控温宁迎战。然而,不多时,他便越来越心惊。

      低阶的走尸不能自行思考,需要他的命令加持引导,杀伤力较强的凶尸也往往神智昏乱没有意识。温宁则情况不同,他是魏无羡炼出来的,说是当世最强凶尸也不为过,绝无仅有,能思能索,除了不畏伤、不畏火、不畏寒、不畏毒、不畏一切活人所畏惧的东西,与生者无异。

      但此刻的温宁,明显没有自己的意识!

      正惊疑不定,场中传来阵阵惊呼。原来温宁连踢带打,将食魂天女牢牢压制在地,又抱起一旁一块过人高的大石,举到食魂天女上方,重重砸在她身上。雷霆般的重击一下一下落下,直到将食魂天女的石身,生生砸成一片粉碎!

      白花花的一地乱石之中,滚出一颗发着雪白光晕的珠子,那就是食魂天女吞噬了十几个活人魂魄后凝成的丹元,将它收回去小心处置,刚刚被吸食魂魄的数人还能复原。然而此刻,没有一人顾得上去捡那粒珠子,所有原先对准食魂天女的剑尖都调转了过来。

      一名修士声嘶力竭道:“围住他!”

      有人迟疑地响应,更多的人却是犹疑不决,缓步后退。那名修士又喊道:“各位道友,千万拦着他别让他跑了。这可是温宁!”

      此句点醒了众人。鬼将军又岂是区区一只食魂怪物可比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来,但杀一千只食魂煞也比不上擒下一个温宁,毕竟这可是夷陵老祖座下最听话、咬人不叫的一条疯狗,从此必能扬名百家、一飞冲天!原本他们赶赴大梵山夜猎,就是为了争夺妖兽凶煞,以增资历,如此一喊,难免有人心动。但那些当年亲眼见识过温宁发作时狂态的年长修士仍然不敢妄动,于是,那人又喊:“怕什么,夷陵老祖又不在这里!”

      再一想想也是,对啊,有什么好怕的,他主子都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几句下来,围绕着温宁盘旋的剑圈骤然缩小。温宁挥动手臂,黑色铁链沉甸甸地横扫而过,将飞剑尽数打偏。紧接着一步跨出,掐住离他最近一人的脖子,轻轻一提,提离了地面。魏无羡情知刚才笛音催的太急太猛,让他发了凶性,必须压制,稳稳心绪,信信吹出了另外一段调子。

      这段旋律是自然而然浮现心头的,和缓宁静,与方才诡异刺耳的笛音大不相同。温宁闻声一僵,缓缓转向笛声传来之处,魏无羡站在原地,与他没有瞳仁的双眼对视。

      片刻之后,温宁一松手,将那名修士摔在地上,垂下双臂,一步一步朝魏无羡走来。

      他耷拉着脑袋,拖着一地铁链,竟有些垂头丧气之态。魏无羡边吹边退,引他过来,如此走了一段,退入山林之中,突然闻到一阵清冷的檀香之味。

      旋即后背撞上一人,手腕骤然一痛,笛声戛然而止。魏无羡心道不好,转身一看,正正迎上蓝忘机那双颜色浅到冰冷的眼睛。林慕妍此时正站在蓝忘机身旁,她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吹笛子的人。脑海中浮现的是夜夜出现在梦里的那个人。

      不妙,蓝忘机和林慕妍当年都是亲眼看见过他吹笛御尸的。

      蓝忘机一只手狠狠抓着魏无羡,温宁则呆呆站在他们不足两丈之处,慢吞吞地张望了一下,仿佛在寻找忽然消失的笛声。山林远处有火光和人声蔓延,魏无羡思绪急转,当机立断:看过又如何。会吹笛子的千千万,学夷陵老祖以笛音驱尸的人更是多得能自成一派,打死不认!

      果断不管抓着他的那只手,抬臂继续吹笛。这次吹得更急,如催如斥,气息不稳,尾音破裂,凄厉刺耳。忽觉蓝忘机手中用力,腕部快要给他生生捏断,魏无羡吃不住疼,手指一松,竹笛坠地。

      好在他的指令已足够明确,温宁迅速退走,瞬息无声潜入幽暗的山林之中,消失无踪。魏无羡怕蓝忘机去截杀温宁,反手一把将他抓住。谁知,自始至终,蓝忘机一眼都没有分给过温宁,只是死死盯牢了魏无羡。两人就这么你拉着我、我拽着你,面对面地瞪眼。

      便在此时,江澄赶到。

      他在佛脚镇上强耐着性子等结果,茶都没喝完一盅,有门生急急惶惶滚下山来,说大梵山里的东西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凶残,他一听心头大震,又冲了上来,喊道:“阿凌!”

      金凌方才险些被吸走魂魄,现下人已无恙,好好站在地上道:“舅舅!”

      见金凌无事,江澄心头大石落下,随即怒斥:“你身上没带信号吗?遇上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放?逞什么强,给我滚过来!”

      金凌没抓到食魂天女,也怒:“不是你让我非拿下它不可的吗?!拿不下别回去见你!”

      江澄真想一掌把这臭小子扇回他娘肚子里去,可这话又的确是他说的,总不能自打自脸,只好转向满地东倒西歪的修士们,讥讽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们杀得这么体面。”

      这些身穿不同服色的修士里,有好几个都是云梦江氏的门生所乔装,奉江澄之命,暗中为金凌助阵,唯恐他不能拿下这一关,这长辈做得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一名修士仍在两眼发直:“宗、宗主,是……是温宁啊……”

      江澄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人道:“是温宁回来了!”

      刹那间,震惊、憎恶、愤怒、不可置信,交错混杂着袭过江澄的面容。

      好一阵,他才冷声道:“这东西早就被挫骨扬灰示众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那名门生道:“真是温宁!绝不会有错!我绝对没看错!……”他突然指向那边:“……是他召出来的!”

      魏无羡还在和蓝忘机与林慕妍僵持,刹那间陡然成为了场中众人瞩目的焦点。江澄如冷电般的两道目光也缓缓望向他所立的方向。

      半晌,江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左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摩挲那只指环,轻声道:“……好啊。回来了?”

      他放开左手,一条长鞭从他手上垂了下来。

      鞭子极细,正如其名,是一条还在滋滋声响的紫光电流,如同雷云密布的天边爬过的一道苍雷,被他牢牢握住了一端,攥在手里。挥舞之时,如同劈出了一条迅捷无伦的闪电!

      魏无羡尚未动作,蓝忘机却已唤出忘机琴在手。信信一拨,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琴音在空气中带出无数涟漪,与紫电相击,此消彼长。

      江澄方才“绝不贸然交手”、“不交恶蓝家”的考量仿佛全都被狗吃了。大梵山夜色中的山林上空,时而紫光大盛,时而亮如白昼,时而雷声轰鸣,时而琴音长啸。其余的修士们迅速拉开安全距离,作壁上观,又是胆战心惊,又是目不转睛。毕竟难得有机会看到两位同属名门名士的世家仙首交锋,不免都期待打得更凶狠、更激烈一些。这其中也包含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期望,只盼着蓝江两家从此真的关系破裂才有趣。而那边,魏无羡瞅准机会,拔腿就跑。

      众人齐齐大惊。鞭子没抽到他,还不是因为蓝忘机在前面挡着。他这么一套跑,岂不是自寻死路!

      果然,江澄仿佛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见他脱离蓝忘机护持范围,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扬手一鞭,斜斜挥去,紫电如一条毒龙般游出,“江晚吟,不要……”话音未落正正击中的林慕妍的背心和魏无羡的手臂!

      江澄和蓝忘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谁也没注意林慕妍是何时飞身到了他的面前,生生的为这个人挡下了这一鞭子。这一鞭子又准又狠抽得整个人险些飞出去,还好魏无羡在她身前挡了一下,否则就直接撞树上了。可这一击让蓝忘机和江澄却双双停手脸色煞白。

      魏无羡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急忙抱住林慕妍,看着她口中吐血,脸色惨白心中痛极。你不是已经失去记忆了,为什么还要护着我?

      林慕妍见到江澄挥出紫电时,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不可以让他受伤。本能的飞身过去为他挡下了这一下。你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那双眼睛让你几乎要认出他来。

      蓝忘机:“妍儿……”顾不得眼前的震惊飞奔到你与魏无羡面前。

      “羡羡……”你躺在他的怀中伸手想要抚他的脸,却没有了力气在昏过去之前一声极轻的呼唤让蓝忘机和魏无羡愣在当下。蓝忘机看了他一眼从他的怀里接过了林熙为她检查伤势。

      江澄神色极为慌张:“妍儿……”情急之下他唤出了一个多年未喊的称谓。

      他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紫电”有一奇法,若是夺舍之人被它抽中,顷刻间便要身魂剥离。夺舍者的魂魄会直接被紫电从肉身里击出,绝无例外。可这人却在被抽中以后依旧行动如常,活蹦乱跳,除了他并非夺舍之人,没有其他解释。

      魏无羡却心道:“废话,紫电当然抽不出我的魂来。我这不是被夺舍啊,是献舍。强行献舍!”

      江澄面上惊疑,但看着蓝忘机怀里抱着的人气恼的吼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拿命护着他!就算你失忆了。就算你连他是谁可能也记不得。但还是要护着他。”想到此忍不住想待再抽他一鞭子,蓝景仪嚷道:“娘亲!!江宗主,够了吧。那可是紫电啊!”

      紫电这个级别的仙器,断没有一次不行、两次才成的可能。没抽出就是没抽出,没夺舍就是没夺舍。否则那就浪得虚名了。他这么一喊,倒逼得惜颜面如命的江澄不能下手了。

      可是,如果不是魏无羡,还有谁能召动温宁?!

      江澄左思右想也不能接受,指着魏无羡,沉着脸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一旁有好事的观战者终于插嘴了,干咳道:“江宗主您可能不怎么注意这些,有所不知啊,这个莫玄羽呢,是那个兰陵金氏的……咳,曾经是金家的一名外姓门生。但因为灵力低微,修行也不努力,再加上有那个……骚扰同修,就被赶出了兰陵金氏。听说还疯了?依我看,多半是他修正道不成,心中忿忿,就走了邪路。倒不一定是那个……夷陵老祖夺舍上身。”

      江澄道:“那个?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嘛……”

      有人忍不住道:“断袖之癖!”

      江澄的眉毛抽了抽,看向魏无羡的眼神更加嫌恶了。还有几句,旁人也没敢当着江澄的面说。

      纵然名声不好,但必须承认,夷陵老祖魏无羡在叛出云梦江氏之前,乃是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六艺俱全的风雅之士,在世家公子里品貌排名第四,人语“丰神俊朗”——这位气性很高的江宗主刚好排第五,堪堪被压了一头,所以旁人不敢提这桩。魏婴为人轻挑风流,最爱跟美貌女子不清不楚,不知有多少仙子遭过他这朵恶桃花的祸害。后来蓝氏听学遇见碧落仙子后就被人传到可着她一人祸害,带着林慕妍做了总总事情……从没人听说过他还喜欢男人。即便是要夺舍、要杀回来……依魏婴的品味,也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骑驴吃果、头先还涂得像个吊死鬼的断袖疯子!

      又有人嘀咕道:“怎么看也不是吧……而且笛子吹得这么难听……学也学得这么蹩脚,东施效颦就是这样了。”

      当年“射日之征”中,夷陵老祖于战场之上,横笛一支吹彻长夜,纵鬼兵鬼将如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笛声有如天人之音,又岂是这个金家弃子刚才那呜呜咽咽两下鬼吹可比的?就算魏无羡人品奇差,也不能这么个比法。太侮辱人了。

      魏无羡略感郁闷:……你十几年不练,三削两砍做出一只破笛子,吹一声来给我听听?吹得好听我给你跪下!

      方才江澄见林慕妍为他生生挡下这一鞭就认定这人就是魏无羡,周身冷血都沸腾了,可现在手中紫电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是。紫电绝不会骗他,更不会出差错。

      他极快冷静下来,暗自思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找个借口把人带回去,再用尽一切手段敲打,不愁他不招出点什么,不信漏不出马脚。反正以前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他想通此节,比了个手势。诸名门生明白他意思,围了上来,魏无羡忙牵着驴子跳到蓝忘机背后,捂着心口惊道:“啊,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蓝忘机抱着林慕妍看了他一眼,忍受了他这种十分无礼又聒噪的浮夸行为。

      江澄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道:“蓝二公子,你是存心和江某过不去吗?”

      百家无人不知江家这位年轻的家主戒备魏无羡已到了接近疯魔的地步,宁可抓错绝不放过,看到疑似魏无羡夺舍之人就会带回云梦江氏严刑拷打,若是让他把这个人绑回去,势必要教他去半条命。

      林慕妍悠悠转醒却浑身无力,在蓝忘机怀中拉了他衣襟,虚弱的说:“不要……别走……”

      蓝忘机轻轻拢了拢她,“别怕,不会让他离开。”

      这一天,终于来了。

      蓝思追道:“江宗主,事实摆在眼前,莫公子并未被夺舍,您又何必为难一个籍籍无名之徒?”

      江澄冷冷地道:“那不知蓝二公子又是为何从刚才起就一直要护一个籍籍无名之徒啊?”

      魏无羡忽然噗噗笑了两声。

      他道:“江宗主啊,那个,你这样纠缠我,我很为难哪。”

      江澄眉头跳了两下,本能地预感这个人接下来绝不会说什么让他展颜的好话。

      魏无羡道:“你太热情了,谢谢。但是你也想太多了。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的,更不会是个男人招招手我就跟着走。你这种的,我就没有兴趣。”

      魏无羡这是存心恶心他。江澄此人,最讨厌被人比下去,无论是多无聊的比法,只要有人说他不如另外的某某,他就会心中生气,茶不思饭不想,非要赢过去不可。果然,江澄脸都青了:“哦?那请问,什么样的你才喜欢?”

      魏无羡道:“什么样的?嗯,含光君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蓝忘机此人,则是最不能忍受这种轻佻无聊的玩笑。被恶心到之后,他绝对会主动划清界限保持距离。一次恶心两个人,一箭双雕!

      谁知,蓝忘机听了这句,转过身来。

      他面无表情道:“这可是你说的。”

      魏无羡:“嗯?”

      蓝忘机回头,不失礼仪,却不容置喙,道:“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魏无羡:“……”

      魏无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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