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一笑惹痴情》颜北上

2、她回来了

　　一群婆子丫鬟立刻笑盈盈地朝她迎上来，纷纷夸赞她“容貌美丽。”

　　她浅浅一笑，只回了一句“缪赞了。”

　　一番客套后，便进了府。婆子丫鬟们带着顾启晗往前走，她知道，那是要去顾老夫人的安康堂。

　　顾府是南煦赫赫有名的两大将门世家之一。

　　顾府有两房，大房顾信，是顾启晗的父亲，老将军原配的儿子。原配难产而逝，老将军另娶，生了二房顾义。十几年前，老将军老年病死。顾家世代戎马，到了顾信这一代，没有分家。大房承接了老将军衣钵，而二房走文官的路子。

　　但是五年前，顾信与其长子战死沙场，次子生死不明，长女顾启晗在去江都外祖父家的路上遇难。四年前，外祖父派人告知顾府，顾启晗得贵人相救，大难不死。但目前身体有伤，欲留在江都养伤。而今日被接回顾府，只因过几日便是顾老夫人的60大寿了。

　　进了门，沿着长廊朝东行。不一会儿，便能看到一池塘。

　　池塘里的荷花，种子发芽了，渐渐地长出了嫩叶和嫩茎。嫩叶刚好贴在水面上，两头都是尖的，串着小水珠。从长廊走过还能看到鱼儿绕着它的嫩茎在嬉戏。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让人感到无比的凉爽，水面上也泛起了层层波纹。

　　待走到长廊的尽头，经过修剪得精致无比的花园，踏上另一条走廊，才到了安康堂门口。

　　大约是为了彰显书香之气，安康堂布置得极为风雅。门口挂着竹心雅意的牌匾，松鹤做成的铜把手精巧灵动。

　　“四姑娘来了，”顾老夫人的侍女朝里边喊道，接着又对顾启晗微笑着欠身行礼。

　　顾启晗一脚踏入了安康堂。

　　此时安康堂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人几乎都到齐了。顾家二房夫人叶婉云，和她的两个女儿顾映容以及顾映轻，坐在老夫人下首右边；二房妾室金巧儿则坐在左边。而老夫人左边坐着金巧儿的儿子。小孩子今年才1岁多，正手舞足蹈着，逗得顾老夫人笑得前俯后仰。

　　看到顾启晗，叶婉云立刻迎上前，笑容满面，挽着顾启晗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

　　顾启晗看着她，不由在心里感慨，真是会做戏啊！

　　顾映轻也立刻走过来了，面上带着兴高采烈的神情：“四姐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顾启晗还没来得及跟她们客套。

　　下一秒，便听到顾老夫人焦急的声音：“启晗啊，快过来。好孩子，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顾老夫人虽不是顾启晗的亲祖母，但在顾启晗印象中，老夫人待她和母亲也算友好。

　　顾启晗闻言走了上前，老夫人抱了抱她，让她坐在右手边，又不禁落泪叹气：“唉，可怜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竟遭那祸端。昨儿客栈的事，我也听说，唉！”

　　众人出声安慰了老夫人一番。

　　叶婉云一直用宠溺的眼神看着顾启晗。而顾启晗也对叶婉云报以浅笑。两人表面看起来关系亲密不已。

　　二夫人叶婉云眉目婉约秀丽，平日里走个路说个话都是温温柔柔的，美却不轻佻，带着书卷气。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看起来和气仁善。她如今是顾府的当家主母，在府里很有威望，顾府上上下下大多都敬她处事公正分明，对她爱戴有加。

　　以前，叶婉云在顾启晗的眼里也是如此。可在五年前的那场事故中，她被告知委派人是叶婉云；在过去的一年间，住在江都外祖父家时，她遭遇了三次刺客事件，而查到的委派人都是叶婉云；而这次的客栈事件，也是被告知是叶婉云。她觉得，叶婉云或许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叶婉云出身于平城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且为嫡长女。而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当今深得皇上宠爱的淑妃娘娘；胞妹叶皖卿是当朝太子妃。一家三女都嫁得乘龙快婿，成了南煦一段传奇佳话。

　　叶婉云生有两女，顾家大小姐顾映容和顾家五小姐顾映轻。

　　叶婉云和顾老夫人二人，或回忆顾启晗住府里时的往事，或心疼她。两人话接话，不停地说着。

　　这时，二房妾室金巧儿突然看着顾启晗说道：“启晗这孩子，看来不大爱说话呢！半天都不出一声。可惜了这明艳艳的脸蛋！你说怎么就长在了榆木脑袋上呢！”

　　那金巧儿出身于青楼，在街上买胭脂时被顾义看上，后来顾义不顾老夫人反对，坚决为她赎了身，并纳为妾室。顾老夫人虽为歌姬出身，但如今成了贵妇人，就有些看不起青楼出身的金巧儿。只是后来金巧儿生了儿子，母凭子贵，对她也算慢慢接纳起来。

　　她仗着温义宠爱，又生了个儿子，在府里向来目中无人，蛮横无理。如今，虽因自己是前年才入了府，与顾启晗是初次见面，但觉得顾启晗不过是个孤女，并不放在眼里。

　　然而，听了她的话，顾启晗只是抬头，对她说：“确实自小就不大爱讲话。也因这两日车马颠簸，身体有些劳累。再加上，见了祖母夫人，心里有些激动，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叶婉云见况，立刻笑着说：“你才刚来，还不大了解。启晗自小性子就比较冷淡，不大爱说话。”

　　老夫人听了叶婉云的话，笑道：“我记得，以前婉云跟启晗的关系就非常好呢！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常常说婉云待启晗如亲闺女，就是映容映轻也比不上。”

　　金巧儿一听，立马冷哼起来：“放着自己的亲闺女，待侄女如亲闺女，倒是十分会做人。不过那时顾大将军还在，如今不在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胜似亲闺女了。”

　　此话一出，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起来。老夫人自然不悦，叶婉云也相当尴尬。

　　顾启晗没想到，这府里还有人会让叶婉云不舒坦。

　　但叶婉云到底是叶婉云，不过一会，便微笑着说：“启晗这孩子招人喜欢。”

　　金巧儿阴阳怪气地说：“咱们家的大姑娘和五姑娘倒是不招人喜欢吗？再怎么装模作样，也不能不待见……。”

　　金巧儿话还未说完，顾老夫人便出声打断了：“好了，”然后又重新握住了顾启晗的手，笑道：“你也累坏了，赶紧回房休息罢，若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跟你婶婶要。”

　　“是呀！你有什么需要，可一定要开口说与我听，断不会委屈了你。”叶婉云忙附和。

　　顾启晗心想，原来，这府里也稍微变天了，已经不同于以前了。换作以前，除了顾义，连老夫人都要给叶婉云三分脸面，其他妾室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在安康堂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看着的是顾映容。

　　对于顾映容的反应，顾启晗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印象中的顾映容对她向来不友好，最喜欢给她使绊子，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出声呛她。两人从前就曾有过多次明面上的冲突。没想到顾映容今天会这么安静。

　　　顾启晗正欲走，这时叶婉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沐阳飞雪，又看向顾启晗说：“我看你这两个丫鬟，年纪也不大，看着没经过多少事，不如我再另外给你安排四个一等丫鬟吧？”

　　“谢谢夫人好意！只是，一来，她们跟随我多年，了解我的性情喜好；二来，与新来的人免不得要长时间磨合，我又极认生。还是她们两个吧！”顾启晗嫣然一笑并一口回绝了。她知道叶婉云是不怀好意，想安插人到她身边。

　　叶婉云坚持道：“那就再安排两个，你们几个姑娘，每人都是四个。”

　　再安排两个？安排两个监视她的人吗？顾启晗心里不禁冷笑，她此次回府，帮老夫人庆生只是由头，报仇才是回来的目的。

　　五年前遇刺，说是得贵人相救，可实际上，她却因此在人间地狱生活了整整四年。过了四年，痛不欲生，手上沾满鲜血，脚下踩着尸体的日子。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怎么能让两个人过来监视自己呢？

　　顾启晗还是微笑着回绝了：“我向来喜静，我母亲当家时，我房中便只有两个一等丫鬟，后来夫人当家了，我房里也是只有两个一等丫鬟。夫人事多，大概忘了吧！这两年在外祖父家住，也是只有她俩在房内服侍着，我早已习惯了。况且还有那么多底下的丫鬟婆子，她们也不必事事亲为。夫人若担心她们照顾不来，不如再多安排些丫鬟婆子与我。”

　　一等丫鬟是近身服侍的，可随意进出房间。而二等丫鬟虽也是在房内服侍，但不一样的是，若主子不在，不可擅自进入房内。而三等的婆子丫鬟们只有主子召唤，才能进入主子的院内，其余时间都在大院里干活。

　　顾启晗也想过先答应她，再找个错，把她送来的人打发走。可转念一想，若打发了，她又会安排新的来，源源不断，倒也麻烦得很。若是说要自己找，府里的人自然都不可轻信，府外的人也不能保证可信，兜兜转转，结果还是一样。都不如说只用两个即可。再者，沐阳武功高强，而飞雪精通医术，这两人确实足够用了。

　　“可是我觉得…”叶婉云还想坚持，就被老夫人打断了：“既然如此，还是按她的习惯来吧。那一等丫鬟多一个少一个也无妨，到底办事的还是底下的丫鬟婆子。如今西院只有她一个主子，你再给西院多安排几个底下的丫鬟婆子便可。”

　　顾老夫人就是一人精，还能看不出叶婉云那点小伎俩，她不是想帮顾启晗，她只是怕叶婉云日后做得太过分了，以后传了出去，人家说她欺负孤女，有损了她的声誉。

　　接着又搂了一下顾启晗，温柔地说：“好了，启晗，你也一路劳累了，快回房休息吧，我也乏了。”

　　老夫人都发话了，叶婉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顾启晗便带着沐阳飞雪出了安康堂。

　　顾启晗看着前方，喃喃自语：“我回来了。”

　　五年来，即使一次又一次地处在崩溃的边缘，过得痛不欲生，可还是选择努力地活着。为了还父兄公道，为了报杀母之仇。

　　她回来了。

　　一定要还父兄公道，报杀母之仇。绝不辜负了自己所受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