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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日记 ...

  •   2009年3月11日,雨天。
      这是我第十次爬山平安归来。
      当我爬上山顶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又向易默靠近了一步,仿佛时光能够倒流,岁月在崇山峻岭之间往回走。爬山过程中,每次因艰辛而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我没有感到一丝丝的痛苦,而觉得多爬一步,我将多年轻一点点。
      我已不年轻,今年四十五岁,比易默大二十岁。爬山计划是我迫切需要为易默做的事情,也是必须坚持下去的事情。我不能让自己苍老得过快,我要用强健的身体来保护她呵护她。
      这次我去了四川峨眉山,沿途并不是非常顺利,甚至吃了不少苦。迷雾中,我迷路了,因为台阶路到某一段没有了台阶,只有一条泞滑的泥路蜿蜒而去。我沿着那歪歪曲曲的泥路试探地走去,静谧的山林间不时有受惊的大怪鸟。之所以说是大怪鸟,是因为我之前从未见过这种鸟,而且在这片幽林中突然见到这群鸟,不得不让我的内心顿时凉了起来,感到有些可怕。大怪鸟在我近处扑哧哧地惊飞起来,整座山林充满了奇异诡谲的气氛,我好像来到了人间以外的另一处陌生的地方。我承认,如果不是心里时刻想着易默,我真的没有勇气继续攀登,而想依照原路下山了,我不知道登顶的路还有多长,前面还有多少陡坡要奋力攀爬。而此时此刻,四处荒凉,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我不知道该找谁去问路。前面或许很艰险。而一想起她,我仿佛能看到前面一大片美丽的风光在等待着我。于是我为自己鼓鼓劲,然后踏步继续向前奋进。
      其实,我和她的爱情,就像我爬山的经历,过程很艰辛,充满不可预知的因素。但只要彼此的心是在一起的,相信冲破荆棘之后,会有一大片美丽的人间仙境在等待着我们在那里携手欢快地翩翩起舞。
      最后,我终于登顶成功,在金顶的普贤菩萨面前许愿:请菩萨见证,我发誓要让她一生一世都幸福,不辜负她对我说的“年龄可以忽略不计”。我希望等到她七十岁的时候,还能牵着她的手,一起在夕阳下散步。
      齐天浩坐在窗前写日记,每次爬山回来他都要写一篇日记。他想,会有那么一天,他容光焕发,身体健壮,深情款款地站在易默面前,捧着这些日记向她求婚。这时,他站起身,望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建筑物,摆出一个胜利的姿势,为自己加油。然后他摆摆手,踢踢腿,舒活舒活筋骨。这是他答应她的事情,不让自己长时间埋头做事,一定要适当的放松自己。
      几分钟后,他坐到位置上,继续写:
      刚才我摸摸自己的手臂,感觉身上的肌肉似乎又比上次爬山回来的时候更结实了,我内心异常兴奋。虽然我无法阻挡岁月的脚步,但我会尽力让岁月别在我身上留下太多脚印。
      夜已深,齐天浩收起日记本,躺到床上准备休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他侧身望着窗外,灯火渐次退场,高耸入天的中信大厦顶部,依旧闪烁着的灯光在半黑的夜空中十分耀眼,仿佛是这个城市夜空里的一颗启明星。几个小时前,他乘坐的那架成都飞回广州的飞机,正是从这片夜空降落在广州的白云国际机场。
      齐天浩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时间不早真的该休息了。因为他知道,睡眠与健康息息相关,好好休息还能使面容不易苍老,所以他绝不让自己熬夜。而此时,不管他多么努力地想让自己赶快入睡,脑海里却像在上映一部电影,一个个镜头热闹地闪现着。
      齐天浩想起刚才飞机落定的一瞬间,机舱内的灯似乎都同时被打开,他赶紧打开手机。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乘客开始准备出机舱,大家陆陆续续走向机舱口。齐天浩也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时候,他看到前排两位女乘客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杂志,齐天浩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上面,那是不久前该杂志对他的专访,文章上有一个大大的标题:神秘迷人的男主播齐天浩。齐天浩正准备离开座位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位女乘客在说,“齐天浩越低调,我越觉得他有魅力。”另一位女乘客接着说,“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排着队追他,谁能当他的女朋友,那真是太幸福了,多么迷人的男人。”齐天浩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拿着行李离开座位。
      齐天浩是本地电视台著名的男主播,他主持一档收视率很高的财经节目,连续五年被评为最受欢迎的主持人,更多次被授予该市十佳人物。荧幕上的齐天浩是万人迷,许多观众,尤其是女观众都是他的忠实粉丝。电视台的同事开玩笑说,男观众都想成为齐天浩这样的男人,女观众都想嫁给齐天浩这样的男人。
      戴着墨镜的他一边跟着前面的乘客慢慢地走出机舱,一边打开手机。为了不被观众认出,他已习惯每次在回到广州这片土地时就戴上墨镜,只有离开广州的时候他才放心将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他紧紧地握着手机,从手机屏幕亮起来到屏幕画面稳定的短暂时间内,他内心的所有焦急似乎将要在刹那间爆发。短短两个小时的飞机航程,他却感到十分漫长。他盼望回到这个有易默的城市,在有爱的城市,心才有安放的地方。空姐礼貌且亲切地送别乘客。他走到机舱口的时候,空姐用专业的笑容对他客气地微笑着,还贴心地叮嘱他外面正在下雨,小心路滑。他向她点点头表示感谢,但她的微笑并没有温暖他慌乱的心。他匆匆走下飞机,毛毛细雨打湿他的头发和脸,他抬起头,看到细雨漫天飞舞,机场陆地上湿漉漉的。稀稀散散的灯光下,这架南方航空的飞机机身上是一朵盛开的红色木棉花,花朵在雨水的滋润下显得格外娇柔。
      如果此刻,齐天浩的手心能感受到手机来新信息时所带来的强烈震动,他的心情一定能比那朵木棉花更加灿烂地绽放开来。虽然在众人眼里,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他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迷人的风采,但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他也会心伤也会落寞。
      站在机场大厅内,齐天浩看着静静的手机画面,没有收到任何的新信息。他心慌。站在空旷的大厅内,他的脸很平静,但内心无比悲凉。谁能想到,一身光环的齐天浩,抛开在众人面前的淡定,也有心酸。这种心酸的感觉在四处逃窜,他无法阻挡住它们,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被不断地抽空,有痛痛的滋味。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但脑袋里似乎又明白自己很害怕失去某种东西。只有听到易默的声音或看到她的信息,他才能感到一种存在。
      齐天浩想给易默打电话。于是,他迅速收拾自己的心情,深呼吸,电话通了,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跟她讲话。
      “默默,你睡了吗?”他温柔地问她。
      他不是一个粗鲁的男人,但他只对她一个人如此温柔。
      “在等你呢,你没跟我报平安,我怎么睡得着。”易默说。
      虽然她用一惯调皮的语气跟他讲话,但从她的声音里,他听出她有点疲倦,而他也不忍心再拖延时间令她太晚休息,于是他没有问她是否有收到信息,是否有给他回信息。
      “累了吧?赶紧休息吧。我已经平安回来。”他心疼地对她说。
      他不舍得她有一点点的疲倦。
      “好。那你回到家赶紧休息,记得睡觉前给我发信息,明天我一起床开机后看到信息,才知道你平安到家。好吗?”她说。
      “好。”他说。
      当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叫住她。
      “别挂,等等,我忘了提醒你了,你要盖好被子,手不要放在被子外面,别冷到了。”他说。
      “好,晚安。”她笑着说。
      他能想象到她听话地盖好被子,乖乖地睡着的样子。每次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她讲话时的喘息声,她笑时的喘气声,都像一阵阵暖风,飘过他的心池,令他流连忘返。他挂掉电话,她的声音依然在他的耳畔萦绕,他情不自禁地微笑,有一种无比幸福的感觉。
      其实,齐天浩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讲。他想告诉她,爱情是多么奇妙的东西,他已记不清自己多少次从机场出发和回来,在她出现以前,他从来没有这种急切盼望回家的心情,准确的说,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她,他看不清家的方向,他害怕一个人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他还想告诉她,当他加快脚步,拉着一个小行李箱往机场出口方向走去。小小的行李箱轮子与光滑的地面摩擦的时候,轻轻地发出模糊的声响。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往下倾,略微弯着腰,想让行李箱对地面的摩擦力小点,再小点。这样的心情,就像他对待自己心爱的她一样,他尽量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从他身边经过的其他乘客,拉着行李箱匆匆而过,有些乘客不解地看着他,他抬起头,轻松一笑。
      浮想到这里,齐天浩突然睁开眼睛,他打开床头灯,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他爬起来,靠在床上。他想,既然睡不着,那就干脆让自己这样静静的在黑暗中听一曲缠绵悠悠的《琵琶语》,然后任思绪万千。想累了,自然就有睡意了。这样善感的齐天浩,只有易默一个人能看到,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很好地抚慰他看似坚强却脆弱的心。此时,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次她蹲在他面前,一脸真诚的看着他,温柔地对他说:“年龄可以忽略不计的。以前离婚这样的事情,似乎大多数发生在名人身上,普通人谈‘离婚色变’,他们缺乏勇气,有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无奈;以前女人生孩子,难产时医生就让她的家人做选择,保大人还是小孩;后来,离婚成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难产就选择剖腹产。所以,以后我们这样的恋爱也会被大多数人认可,甚至可能成为一件普通的事情。我知道,你担心我被别人嘲笑,你觉得我是吃亏的。几百年前,简爱和罗切斯特相爱,那一句‘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多么的深刻。而今,你我相爱,其实依然是那一句‘上帝面前人人平等’。”
      易默对齐天浩讲的这些话,多么的深刻。他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想要努力握住什么。是的,他想要用力珍惜的就是这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但当初,也许差一点点,他们就将成为永远的陌路人。每次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他便十分感概,原来这座繁华的城市如此多情,缘分就藏在忙碌的你来我往之间。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他按错一个号码打错电话给她,他们就这样奇妙地相识,并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对方。易默说,黄昏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在公园散步,夕阳把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她停下脚步,看着柔美的夕阳余晖下,那一抹她最熟悉不过的身影,她知道地面上那个影子是自己,就像她很清楚他们的相遇是一种美丽的缘分,但有些时候却显得模糊不清,因为他们连一个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想着,齐天浩深深叹了口气,他不由地心疼易默,他忘不了那次他因为自卑而消失,她却执着地找他等他回来。他更忘不了那夜,若不是她凭着对他的那份倔强的感情,也许他们一生都无法那么近距离地看看对方,只能是留下遗憾的擦肩而过。当时易默经过华亚大酒店,一辆自行车夺面而来,她立刻闪开,正好跳到一辆黑色小汽车旁边。就在那一瞬间,她注意到黑色小汽车的车牌尾号是“081”,她就想上天是如何创造女人的神经系统呢?为什么女人有如此强而又十试九灵的第六感?就凭着这神圣的第六感,她认定这辆车的主人一定和她有关系,因为她的手机尾号就是“081”。她多么渴望正如她所猜测的——他就是这辆车的主人,但她又知道这样的猜测显得有些荒谬,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当时她费劲地在心里呼唤他,像是跋涉万里那般辛苦。
      易默并没有猜错,那天同事们帮齐天浩庆祝生日,他们因为高兴所以喝高了,而他却因为难过不能再见易默而喝多了。也许一个伤心的人和一个高兴的人同时喝同样多的酒,结果伤心的人会更容易醉,醉了之后还难受得想流眼泪。他被管杰扶着走出酒店,有很多东西想从肚子里跑出来,除了吐脏东西出来,他还有很多烦恼的事情想告诉管杰。
      结果齐天浩努力不开口,不让它们吐出来,也不敢说出来。齐天浩以为不再与她联系,他就能忘了她,却没想到更加思念她。也许是风把她对他的呼唤送到他的心里,当他从酒店大堂内走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觉得有东西钻进心里。齐天浩摸摸自己的胸膛,心在跳动,但每跳一次,就想易默一次。他头晕得很,低着头,管杰带着他走到小汽车旁边,管杰在找车钥匙的时候,齐天浩将头靠在车身上,十分难受。管杰打开后座车门,将他放进车内并关上车门,然后管杰坐到驾驶座上。汽车绝尘而去,齐天浩躺在车内,抱着车垫,眼眶里噙满泪水,心里藏着的难言之苦比醉酒给他身体带来的痛苦还要难受许多。齐天浩故作坚强,所有的人以为他永远都是一个阳刚男人,却不知道他内心的无奈。他不敢闭上眼睛,害怕一闭上眼,眼泪就会掉下来。但他的双眼却不争气地想闭上,他被自己身上的酒气醺得整个人很累很累,眼睛酸痛。
      如果在管杰将他放进车内之前他能抬起头,就一定会发现易默就站在他附近,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虽然他本人与曾经用邮件发给她的那张照片上的他有几分区别,但她能强烈地感觉到他就是她的齐天浩。她拨打他的手机,听到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后来告诉他,她发现他本人比照片上的他显得更加有男人味,除了心动,她感到十分自卑,于是她默默地挂掉电话,然后转过身,害怕被他认出长相普通的她。听到汽车开走的声音,她转身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她想叫他,却张不开口。他躺在车内,努力睁着双眼,想用手机的光亮照着双眼,让它们不要闭下去,一闭下眼泪可能就会来。他拿出手机,看到手机就更加想念她。于是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暂停使用的手机卡,将它换上。开机后,手心猛地一阵颤动,短信声响了一声,他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然后定睛看短信:我看到你了,终于体会到“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是我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你喝醉的样子令我十分心疼,可我更加自卑,你连靠在车身上的背影都那么迷人。我一直告诉自己,你的突然离开是有苦衷的,可就在刚才,我突然明白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个玩笑。
      看到她的短信,齐天浩的脑海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刚才的确模糊地看到一个女孩站在他的附近。他立刻叫住管杰,管杰停下车,他坐到驾驶座上,调转汽车方向,往华亚大酒店的方向奔驰而去......
      往事一幕幕在齐天浩脑海里闪现,时间一秒又一秒的过去,慢慢地将黑夜推向光明的晨曦,齐天浩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时间在向前,故事依然留在昨天,夜是模糊的,记忆是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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