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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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入冬了的天气阴沉沉的，完全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色彩。只是街上的行人却一点也没少，依旧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用于形容现在的我来说也不完全是正确的，至少我还有书不是吗。
我翻了两页书，又开始漫无边际的走神——不、不行啊秋愿!时间都是这么被你浪费掉的!新小说知道怎么开头了吗？!不可以走神!
我仅存的理智死命的拖住我的灵魂，囫囵塞进我的躯壳。
只是……转眼我就觉得眼前的书一生二二生三……
困死了orz
“啊……姐姐，又见面啦！”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打了个激灵，好歹没那么困了。还在当机的脑袋昏昏沉沉，在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嘴巴率先吐出了一句“你好”。
视线从窗外的人群中抽离出来，落到这个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孩子身上。
容貌昳丽而又礼貌的孩子总是可以让人记忆深刻，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回忆起与这个孩子的相遇是在什么时候。
倒也是这个时间点，也是同样的书店，“——世界可真小。”
为了弥补之前那句“你好”的生疏，我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浮现出与之前相比更加温和的笑容，然后调笑道。
“姐姐又在取材吗？”他的眼睛落到我桌子前的书上，歪头询问道。
这句话的语气让他把握的十分准确，小孩子的好奇被表现的淋漓尽致，让人生不起厌恶。
然而我却直觉的感到了一丝怪异，这点异样被我小心收好，面上却一点也不体现的露出苦恼的神色，“啊呀，感觉给小孩子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呢。”
我丝毫没有自己仅比他大两岁的事实，更不如说我完全就忘记了。
为了掩饰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的尴尬痕迹，我小心翼翼将沾了我的口水的笔记本用卫生纸胡乱擦擦丢进了包里。
这套动作被我做的行云流水，却也无暇关注这个小孩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要被我糊弄过去的意思，依旧仅仅盯着我的眼睛看。
看什么看，又不好看!
我恶狠狠的在心里想，一方面又莫名其妙很怂的不敢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便悄无声息的转移了点注意力，“这次还完书还有想看的吗？”
他举起手里的《红与黑》慢悠悠的晃了晃，露出一种让我直觉很危险的笑容，缓声道，“——我打算看看《雁归》。”
“……”
我完全忘记了刚才直觉告诉我的事情，大脑里“有人要看我小说”“羞耻度up”“我该说什么”无限刷屏。
来人，把朕的除草机拿上来！/不
紧接着他的几句话让我体会了什么叫心灵上的过山车：
“不过春江老师的《雁归》还要过了这个年后才出实体书，我便只能先搁置一下了。”
我莫名松了口气，嘴里对自己小说的贬低被我不着痕迹咽了下去。可是这个孩子一改之前善解人意的模样，虽然脸上还带着纯良单纯，但我再次感受到了之前的违和，他柔柔的笑了笑，歪着头问道，“那、姐姐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小问题吗？”
“不可以。”我回答的分外干脆利落，不留任何情面。
小白有些莫名，吐槽道：袜，够狠心。
那个孩子露出了十分伤心可怜的样子，盈盈的眸子里溢满水光，似乎只要我随便动一动这汪水就会倾泻而下。再加上这个男孩微卷的黑发给我加的初始好感buff，我的san值无法避免的掉下去了大半。
化个妆把你买掉算了!
我愤恨的咬紧心里的手帕，愤愤的想。
“……你问吧……”我有气无力的哈哈了两声，似乎刚才说的话不过是一个笑话。
最最让我感觉到自己被欺骗了的事实是，这个小孩好像料定了只要他这么做我就会答应他一样，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简直是马戏团里带着不同面具的小丑。他用和我截然相反的语调欢快道，“姐姐觉得于连是个如何的人？”
“……”
你还不如看我的书呢。
我冷漠的想。
天地良心!
我只喜欢小女孩大多都喜欢的悬疑推理类、幽默诙谐的小说、暖烘烘的小说，像这种偏向政治类的大部头我是一向敬而远之的。
也因此，尽管文坛贫瘠，我也没有对这本书起什么非分之想。
当然，我弟和我爸倒是很喜欢，他俩的书房里都各有一本标注的密密麻麻的《红与黑》。出于好奇，我便偷偷拿了老弟的书，然后……然后我睡着了。
而且这本书还被我粘上了口水，事后我被这个不懂尊敬长辈的熊玩意儿拿着魔法书从龙门东头轰到了龙门西头，研究所那群人平常嘴里喊着多喜欢我，这时候一个也不肯站出来替我把近卫局里的陈或姐姐喊过来。还美名其曰是给我锻炼了。
想想就生气!
我把思绪拉回来，有些不要脸的想，如果一开始我还能强迫自己去看上两三页的话，到了后来我完全就看开了——看书又不是因为它是名著才读的，择书标准第一条要先合我心意，否则无外乎浪费时间。
至于于连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将心思收回来，试图憋出来几个词儿来糊弄过去，只是，我连于连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我怎么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啊/撇嘴
想想姐姐小时候是怎么骗我的，我有样学样，回了小男孩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分明清楚的不是吗。”
他没有被我这种模糊不清的话弄的糊涂，而是露出一个聪明人特有的若有所思的表情——很有前途哦小伙子！
我悄悄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小少爷……你在哪啊？”
沉默蔓延在这个小小的书店角落，直到这道有些刺耳的叫喊声炸响在耳边，我立马体会到了头皮发麻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下意识搓搓胳膊，我歪着身子望向书店门口。那里正有一个衣着也较为讲究的大概三四十的女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看向了极其自觉坐在我对面的小孩。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依旧在翻着手里的大部头，除了一开始听到这道声音时、脸上浮现的和我差不多的不满外，他并没有对这位刚出现的女性有什么特殊的好奇。
……还以为会是来找他的，居然不是吗？
就在我莫名纠结的时候，那个阿姨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
我突然萌生出一种偷窥被发现了的羞耻感，有些慌乱的扫了一眼我四周空无一人的沙发，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人就是冲着我这边来的。
她的腿迈的很快，步子也大，脊梁挺的笔直，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这人就站到我面前了。
居高临下的身高给了我极大的压迫感，我不舒服的仰起脖子，但还是有礼貌的压低声音询问道，“那个，这位女士，您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迅速扫了一眼这个小小的角落，最后才轻飘飘的落到我的身上，就好像是才发现我一样，用有些尖细、不抱多少期待的嗓音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比你小上两岁的黑头发孩子？”
她话里的不屑让我有些难堪，这种极其明显的轻蔑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不适的动了动，我的右手下意识拽住了衣角。
“比我小上两岁的黑头发孩子”？
我对面不就有一个吗？刚才还和我讨论了人生哲学并不断挑战我的羞耻底线来着……
我困惑的看了一眼这位完全没有玩笑之色的眼睛，一头雾水的看向对面。
……？？？
然而极其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刚才还在悠闲自得、晃荡着腿看书的小少年，在这短短的一会儿居然不见了？！
我愕然到几乎下意识就要站起来，但一只小小的、微凉的手好像注意到了我的动作，迅速的拉住了我的脚踝。
如果刚才还可以说是惊吓的话，我现在已经可以收拾收拾自己入土为安了。
……造什么孽啊……
我拿不准这两个奇葩究竟是什么意思，两头难为。但不可避免的是，我现在这个人都是僵硬的。
我现在最好的选择无疑是打掉自己腿上的手，然后事不关己的让开我的位置，这样的话，这位女士就可以轻而易举看到男孩的藏身之地。但我又有些犹豫，因为这个人眼里似乎有一种暴躁、不耐的情感在。
我不免有些担忧这人是否会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
而且这人的神色真的好凶啊QAQ
我都有些害怕了，那就别说这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了。
在这场进行的的极快的自我说服中，我决定维护一下这个糟心的小孩——大不了最后发现这是一场乌龙后道个歉，然后把这个小孩送警察局。
作为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去掀我身前桌子的桌布，万幸的是，尽管这人一脸凶样，果然还是神经正常的，点点头敷衍的表示了一下感谢，转身就直奔门口。
眼看着这人像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又走了，我才一脸苦闷的掀开桌布，“她走了，你快出来，下面脏。”
阳光明明很亮，但是桌子下面却一片漆黑，将男孩的眼睛完全染成了黑色。
我等了半晌，他却迟迟没有出来，只是抱着膝盖，像个傻子一样呆愣愣的望向我这边。我被看的极其不自在，以为他在担心我说谎，我便将桌布拉的更开了，“她真的走了，快出来，全是灰，吸进去了会难受好久的。”
更加刺眼的阳光被放进来，阴暗的桌布下被无口不入的侵袭上了金黄色。瞬间，他的眼睛又恢复了之前的颜色，整个人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灵活的钻出来，做到了我的身边。
我嫌弃的离远了些，把包里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他，“快擦擦，满脸都是灰。”
“嘻嘻，谢谢姐姐！”他好像是收到了什么珍重的礼物一样，欢天喜地的接过去了。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几个大字——
大傻子。
“诶——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顾虑到其他看书人的感受，他压低着声音，满脸不忿，“都怪刚才那个人太凶了！”
我信你个鬼。
我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头上去。
“行了，别贫了小傻子。”我一手敲定这个外号，抬手得寸进尺的拍拍他的狗头，“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对我尊重些。”
“……噗。”
“………………你刚才笑了吧！？”我有些窘迫，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好家伙，黑头发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丝毫没有把自己也骂进去了的自觉，看了眼手表开始转移话题，“已经傍晚了……赶紧回家小傻子，我送你，麻溜的。”
“可是才四点啊？”他一副很不明白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看到他一脸迷惑的样子，这样会给我一种很有面子的感觉，可我并不准备多说，用一种哄孩子睡觉的语气说，“晚上会出现吃人的怪兽的，像你这种问题很多的小傻子一定是第一个被吃掉的。”
他：“………………”
“那好吧。”他将手里新借的书抱在怀里，我只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大小，就牙疼的移开了视线，“不过还是不让姐姐送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了——姐姐也要注意安全呀！”
——不，你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被绑匪劫走。
我面无表情的跟着他来到车站，目送着他上了列车后，我才转过身去如蒙大赦的大大吐了口气。
虽然很令人伤心，但我的确是在为了可以摆脱这个孩子而庆幸。
对不起我有罪。
小白也一脸虚脱：能让喜欢小孩子的阿愿这样，这个孩子也是个奇才了。
我把飘到眼前的头发抿到耳朵后面：勉强就算是你夸奖他了吧。
思绪不期然想起很久之前小白说的话——“我觉得那个小男孩……”
小白恍然道：咦？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装神棍装上瘾所以忘了问的我干咳两声：你以前不还觉得他有些熟悉吗？
小白皱着眉头，朗声道：不记得了。
小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透过我的眼睛毫不收敛的看向那个男孩离开的方向。
……
出于顾虑，井田的儿子将她接到了医院;夏目暂时住在了我家。
反正房子很大，房间也有不少。我收拾了一下我隔壁的房间就可以借给夏目住了。
那空洞的房子终于不是那副门可雀罗的可怜模样了，但我开心不起来。
夏目总是想去医院看看婆婆，但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被赶出来——小孩总归是越少去医院越好。
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以前天天往医院跑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话？
我讽刺的想。
这致使夏目越发难过起来，有时候要抬高音量喊上好几声才能得到回复。
但是我其实并不会哄人，只好磕磕绊绊的说些冷冷的笑话。努力无果，我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那只变成猫咪的妖怪。
“对、对了，夏目，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我突然对那个走神的男孩问道，甚至还滑稽的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拜托了”的手势。
夏目被我吸引了注意力，脸上总算是敛去了哀伤的神色。我悄悄松了口气，把片刻不离身的小本本拿出来，装模作样道，“咳咳，现在呢，本主持人想要采访一下面前的——”
小白见我有些犹豫不定对夏目的称呼，开始胡编乱造：忧郁的美男子！
小黑：……
我：……
槽多无口.JPG
我干脆的跳过这一段，“你可以听到尺素说的是什么吗？”
尺素——那位变成猫咪的老是吓唬夏目的妖怪。
夏目不知道我葫芦的买的是什么药，盘腿坐好后先看了一眼化成猫咪的尺素——嗯，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便放弃了与我斗智斗勇的想法，“当然可以。”
“你有没有做一名现场翻译的想法呢？”我再接再厉。
夏目很快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勾勾嘴角摇摇头，“没有呢。”
“！夏目你变了！”我做出一系列令妖窒息的操作，拿手边的数学卷子当做手绢掩面，“你之前从不会对我撒谎QAQ而今你变成此等模样，可是被哪位妖孽给诓骗了？”
还没等尺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和夏目就先笑出声来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就是觉得特别想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两颊的肌肉酸痛，可我还是想笑。
“尺素尺素，在树上往下看是个什么感觉？”我趴在床上问她。
夏目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做了我的翻译，尺素喵了两声后，他很专业的重复了一遍，“看久了也没什么特殊的感受了，大抵和你们站在二楼往下看是一样的。”
“那，尺素是什么时候可以像现在这个样子活动的呢？可以活动了之后你的感受是什么？”
尺素没有嫌弃我烦人，耐心的回答。
更不如说，她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有人愿意陪着她说话，至少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寂寞伤心了。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可以活动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找人说话，奈何他们都看不到我，后来也就逐渐放弃了。”可爱的小猫优雅的舔舔爪子。
“找人说话……”我握着笔，拿出对待考试的态度对待这次不着调的“采访”，“唔，第一次知道还有人类这种物种存在是在什么时候？”
“嗯……”猫应该是没有表情的，但我觉得尺素现在在思索，过了半晌，她喵了两声。夏目心领神会，顿了一下道，“是在有了记忆不久后，和另一只妖怪见面的时候。”
之后我又问了许多问题，夏目投身在这项没有工资的事业中，倒也显得快乐了不少。
这让我和尺素也稍微开心了些。
“对了。”我意识到这不是尺素的话，便“嗯”了一声作为答复，夏目从我的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你今天的作业，又没写完？”
我窒息的看着一开始被藏的好好的卷子，“你你你，你怎么发现的!？”
“你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就那几个吗？”
……夏目他、他居然吐槽我!
我露出受伤的表情——为了不得不抓紧时间才能赶完的作业。
寒假总是伴随着如山多的作业，夏目按照作业单上的日期安排，将作业完美完成了;而作为反面教材的我，喜欢的科目全部写完，不喜欢的科目到现在还只字未动。
夏目将我按在书桌前，大有“今天的作业写不完就不许玩”的架势。
至少夏目的注意力转移了。
我一边拿着铅笔画图一边苦中作乐的想。
【……
我是一株树。
问我怎么知道的？
就好像你们人类有了记忆就知道自己是“人”一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有许多“兄弟姐妹”——我不知道这样称呼是否正确，因为正常来说我与他们其实并无什么关系。】
夏目一向是个温和的人，他不允许我做的事情不外乎就那几件事——但惭愧的是，我总是会忘记。
比如说现在，他又来掀我被子了。
没什么旖旎剧情，纯属是我写着写着小说就躺床上去了。
小黑明里暗里的讥讽我：可能你觉得你的眼镜度数还是太低了。
我倒是无所谓，抖抖被子将我自己裹了进去：“有什么关系啦，我就只写一小会儿！”
小黑立马阴阳怪气起来：一——小——会——儿——？
哇，你好烦哦。
我冷漠的回怼她。
“你也要好好注意这些东西啊!”夏目再次把我摁回书桌，自言自语着走向了阳台。
我估计着他是要去收衣服了。
小黑代表着我难得的良心登场了：不觉得羞愧吗？让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给你收衣服。
我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视线又开始迷糊了：不小了不小了，明年七月一号就十一岁了，包上面包糠炸至两面金黄还能吃。
……
……
……
同时也已经、早早挥别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樱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