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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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茶馆还是建在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比较好。
大街上说不上是人潮汹涌，但激起尘土还是做得到的。
我移开视线，不多时就看到井上晴彦端着两杯茶走过来。
他斟茶的动作一气呵成，有种特殊的美感。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他接下来的行动，我现在可能真的在好好享受难得的早起吧。
他感受到我的注视，嘴角扬起一个有些浮夸的笑，袅袅升起的热气缓缓遮住他的眉眼，他就着这股热气坐在了我的对面。
这个举动让我身边的高槻泉挑起眉头，温吞的靠住了沙发背：“偷懒可不行哦？”
井上晴彦不生气，依旧笑的很让人不自在：“早上本就没什么人，有没有我帮忙都一样。”
高槻泉拖长声音，尾音带着一股惰怠：“诶——那还真是让人羡慕呢——”
晃了晃头，我端起茶杯，抿了口微苦的绿茶：“你一会儿到底要干什么？”
井上晴彦好像永远不会惊讶：“秘密哦。”
我本来就没想着他会好声好气的回答我，“嗯”了一声后就不想说话了。
高槻泉对这被绿茶敬谢不敏，颇为好奇的盯着井上晴彦的眼睛看了会儿，她问：“另一个人叫什么？”
“井上月城。”井上晴彦回答的很郑重，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可听到别人耳朵里就不是这回事了，我听到老板娘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跻着木履，哒哒哒的走过来拽住井上晴彦的衣袖。
“快闭嘴！”她冲井上晴彦低声吼了句，意识到语气有些冲动，她又放缓了声音，“你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净说些胡话，别和你的朋友聊天了，先去睡一觉吧。”
说是商量，她却已经开始连扯带拽的拖动起井上晴彦。
我看见井上晴彦嘴角微笑愈发夸张，眼里最后一点笑意被悄无声息的淹没。
他忽然站起来，接连着碰撞到了桌子，上面的茶杯乒乒乓乓的往桌下歪。
在这杂乱的交响曲里，井上晴彦声音愈发柔和：“再睡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在接受心理治疗对吗？”
老板娘唇瓣张合了几下，却没能发出有效的声音。她不能接受这样不受控制的“儿子”，她不能接受有些混乱的、逃出控制的舞台戏剧。
井上晴彦看见她这幅样子，眼里的恶意终于喷涌而出：“——无法忍受？因为我不按你说的做了是吗？因为我意识到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吗？”
“一次一次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让你觉得很痛快吗？”
“踩着自己儿子的血肉，听着别人的称赞都让你无法割舍是吗？”
老板娘猛的打了个寒战，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没有反驳，只是疾步来到门口，颤抖着手臂关上店门。她面对着大门，背着井上晴彦和我们，念念有词：“小彦，你疯了，你得去看心理医生……对，肯定是另一个试图鸠占鹊巢的人让你变成这样的是吗？”
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切，沉寂片刻，她忽然拿起茶壶，魔怔一样砸向站起来的井上晴彦。
井上晴彦眼睛微眯，却是不躲不闪，看着装了热水的茶壶在脚边炸开。
高槻泉下意识靠近我，抬手挡住飞过来的碎片。
我接过她的手臂，询问似的看向她。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受伤。
注意到高槻泉带着默然的视线，接触到“儿子”满眼的嘲弄，老板娘忽然开始剧烈的喘息，老板也被这巨大的声响吸引过来，下意识靠近了老板娘。
“小彦又疯了！他现在肯定在被月城那个混蛋折磨！我们、我们必须救出我们的儿子！”
在老板娘颠三倒四的话里，老板看向井上晴彦，看向不似平常的人，单方面认定了现在的人格是“井上月城”。于是不加思考，他的嘴里吐出咄咄逼人的话：“月城，把小彦的身体还给他，你不能这么自私。”
“……”
这片粘稠的安静像户外流淌的水，缓慢流进所有人的心里，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我试图从老板冰冷的眼睛里找出不忍。
“……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了。”这句话的语气带着温和，很明显是“井上月城”。
我转头不知所措的看向他，张开嘴，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些什么。
“我早就打算这么做了。”
他笑了笑，眼睛里难掩喜悦。
“如果能让你们开心的话，那就这样吧。”
“你早就该这么做了……”老板娘冷静下来，低声嘟囔了两句，叱责道，“还不快点收拾收拾，还有客人呢！”
井上月城轻轻的“嗯”了一声。
老板转身开门，最后以一个看待陌生人的眼神审视了一遍井上月城，去了后房。
老板娘则是堆砌起笑容，弯着腰向我们道歉：“对不起啊，小彦总是会被某些人伤害，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种话，不要放在心上，还请继续喝茶吧。”
“……”我推开她，蹲下去帮忙捡拾永远也拼不起来了的碎片。
“老师……”月城有些慌张的想扶我起来，但看了看自己的手，终究还是畏畏缩缩的没能伸出来。
我像是根本没注意，迅捷的伸手拉住月城的手：“收拾垃圾。”
“——我们一起。”
“……嗯。”月城眨了眨眼，鼓着腮帮子，一起一伏，像是在玩只有自己才懂得的游戏。只可惜这场游戏他还是输掉了，眼泪顺着鼻尖滴在手背上、瓷制的碎片上、脏乱的地板上。
他本来连被最亲密之人呵斥都不觉得难过了，但是当有人做了一件简单的、是人都会帮忙的小事，他却忍不住想哭。
太丢脸了。
他想。
“嗯，这看起来是个好茶壶。”高槻泉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了个眼镜在鼻梁上，颇有兴趣的点评手里的碎片。
老板娘下意识扬起微笑，那种笑是我刚才在井上晴彦脸上看到的浮夸的笑：“……感谢您的夸奖……”
“只可惜被摔碎了。”高槻泉语锋一转，手里的碎片随之掉在垃圾桶里，与其他碎片一起相撞，发出清脆的哀鸣，“——被摔碎了的东西，当然什么也不值。”
老板娘的笑意僵住。
她不太能听懂高槻泉话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句话像是在说她，又好像并没有这层意思。
她咳嗽了一声，扯着嘴角打算离开这个让她不自在的地方，远离那个看见就让她烦躁的人。
我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只觉得高槻泉的比喻很贴切。
碎掉的东西当然没什么拼凑的必要，所以碎掉的月城也被他们弃之敝履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后房那边也是同样的声音。月城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看发生了什么。
我也有些始料未及，转过身却只看到倒在地上抽搐着的老板娘。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月城已经快速靠了过去，他蹲下来，叫着那个生疏的称呼：“母亲？！您怎么样？”
月城的声音小了下来，声音再次变的高昂激动，我意识到现在主宰着身体的又变成了井上晴彦：“早上喝茶不是一个好习惯，月城早就和您说过了。”
“很痛苦吧？毕竟我可是亲自在那杯茶里加了点东西的……”
“月城被您掐醒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受！您那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井上晴彦咧嘴一笑：“ ‘抢占别人身体的恶魔！都是你咎由自取！’ ”
“您也抢占了别人的身体——您抢走了我们以前的母亲……”
他的手转而覆盖住老板娘的脖子，一点点收紧，为她加以更一层压迫。他嘴里依旧喋喋不休：“您都快死啦，有死前回放吗？现在总能想起来了吧？”
“最后一次看假面超人是什么时候？
“什么感觉？您开心吗？
“最后一次看见月城会笑是什么时候？
“什么感觉？您开心吗？
“最后一次带着我们出去玩是什么时候？
“什么感觉？您开心吗？
“……”
老板娘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耳朵早就出现了嗡嗡的耳鸣，身体的本能让她死命袭击脖子上的双手。
然而哪怕被抓的一道道血痕，井上晴彦也不肯松手。
他只是想问一些她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回答的问题，他想为身体原本的主人要一个原因。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盖住老板娘的眼睛：“就这样吧。”
“如果你已经泄愤了，就这样吧。”
黑色的数不清的颗粒绽放出华美的花，被一滴水珠砸开后，散向老板娘的咽喉和井上晴彦的手背。
我站起身，看着井上晴彦鼓起腮帮子，鼓起，落下，鼓起，落下，周而复始。
打开的门外走进手拿镣铐的警察，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侦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