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玉堂觅归燕》瀚海银沙

6、第 6 章

　　刘缈见燕然生气，不敢怠慢，举起袖子随意抹了一把，也不管有没有把鼻血擦干净：“路博英就是骆华，骆华才是她的真名，她是女的，是云南守备骆明正的女儿。她的父亲被云贵总督王贲陷害，一家老小都遭了难，她为父报仇，女扮男装只身上京，经历了一堆机缘巧合，以‘路博英’之名赶考，中了状元。三年间立了数次大功，做到当朝丞相。半年前她才查明了王贲陷害骆明正的真相，给父亲平了反。本来已经皆大欢喜，结果御史台黄光彦那个傻瓜，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是女儿身的事实，非要一本上奏，说她是欺君之罪，哼哼……”
　　胡灵听刘缈话中大有愤愤不平之意，笑道：“我听说齐王殿下酷爱男风，厌恶女子，可方才看你的神情，听你的话语，分明就是……哈哈！”
　　刘缈听他这么说，呆了一呆，过了片刻，眼圈慢慢红了。他抽了抽鼻子，抢过燕然手上的酒杯，满斟一杯一口喝干，慢慢说道：“这事没什么好瞒你的。小王的确对‘路博英’一见钟情。这三年，小王敬他跟敬重天人也差不了多少，不曾想……嘿嘿！”他又倒了一杯酒，喝干：“小王从一出娘胎到现在，还没吃过这样的大亏。要说不恨，那是假的。小王现在想起来，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是……可是……”他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可是小王一见到她，愣是下不去那个手。别说见到了，就是今天，听说皇兄要处死她，小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
　　“难怪……”燕然皱着眉头，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沉吟着说：“难怪昨天，你在这醉仙楼上就要扒了我的衣服……”
　　他话音未落，胡灵嘴里一口酒水尽数喷出，飞出去一丈多远，他一头栽在桌上，双手狠拍，大笑不止：“扒你衣服！哈哈哈哈……”抬起头，纤长的手指一点刘缈：“齐王殿下号称‘京城之狼’，果然是外甥像舅，堪称狗胆包天，居然敢对这只死燕子下手！”
　　刘缈听他拐着弯骂自己，苦笑一声，无可作答，燕然冷笑一声：“他是狗外甥，你就是狗外甥女婿。”胡灵被他一顶，一愣，又大笑起来：“对对！我倒忘了，齐王殿下可是我的洞房新人啊。”
　　刘缈听他们俩又提起这件事情，一张脸顿时苦绿苦绿的：“别扯了，小王跑遍京城找两位，是有要事托付。”
　　燕然看着他，一挑眉：“寻遍京城？”
　　刘缈从怀里掏出一条松香色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自然。小王一路从王府出来，先去了醉和春，然后从万寿大街一路寻过来。太白楼、烟雨楼、悦宾楼、潇湘阁、松风……”
　　他话未说完，燕然举起店小二新换的那双筷子，从面前的冷盘碟子里夹起一粒花生米，手腕轻抖，花生米朝着右边一人直飞过去，破空有声。接着“嗤嗤嗤”三声，又是三粒花生米分打另外三人，四声连绵一气，毫无一丝滞涩。那四人身手也颇为了得，在座位上或翻或避，四粒花生米都落了空。
　　燕然冷笑一声，丢下筷子：“四位六扇门高手在这里，早把我们俩看的滴水不漏、插翅难飞，就等着齐王殿下绕着醉仙楼跑个十多圈再上来呢。”
　　刘缈见自己的小把戏被燕然看穿，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那个……那个……别说这个了，小王今天另外有事。”
　　燕然轻轻哼了一声，胡灵却依旧笑眯眯的：“你是想叫我们帮你救人？”
　　刘缈大喜：“对！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哈哈。”
　　胡灵看了燕然一眼，见他神情漠然，也收敛了笑容，淡淡的说：“不干。”
　　刘缈苦笑：“别这么干脆，行不？”
　　胡灵嘴角微微一翘，风致嫣然：“大家都是明白人，王爷，劫狱救人这种事，只要你出得起钱，江湖上自有大把的亡命之徒供你差遣。我只爱风花雪月的赚银子，可没兴趣刀头舔血。”
　　刘缈知道和这只狐狸说大道理是对牛弹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拍在桌子上：“二十万两！”
　　胡灵摇头：“二百万两也不成。”
　　刘缈看着他，无赖一笑：“二十万两是封口费，买你日后一个清静。”
　　胡灵一怔，桃花眼中一丝怒气一闪而没，瞬息之间，雪白的脸上又是笑意盈盈，伸手将桌上的银票取了过来。
　　刘缈搞定胡灵，立刻转向燕然，又掏出一叠银票：“不用小王多说了吧？”
　　燕然漠视远方，丝毫不理会刘缈，隔了好一会才说：“我不要银子，只要齐王答应我做一件事即可。”
　　刘缈一愣：“什么事？”
　　燕然收回目光，凝目看着刘缈，一笑：“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刘缈看着燕然黝黑的瞳孔，觉得无底洞一般深不可测，只看两眼便心生恐惧，可一旦别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要再多看一眼。
　　胡灵收起银票，笑道：“齐王一诺，价值何止百万？燕子你真是不做赔本买卖，我这次是傻了。”说罢向刘缈一伸手：“我的规矩是见面分一半，燕子的报酬是没法分了。既然如此，我吃点亏，齐王再给我二十万两，如何？”刘缈额头青筋直跳，黑着脸打开檀木箱子，数出二十万两银票双手奉上。虽然肉痛难免，倒也极为欣赏自己的远见卓识。
　　刘缈从怀中掏出一方丝绢，正要打开，突然盯住燕然：“关于答应你的事情，有句话小王可要说在前面……”燕然此刻似乎心情大好，一改先前的漠然，笑着一拍扇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好了。”刘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打开丝绢，原来是一幅地图。
　　燕然看了一眼，已然明了：“这不是天牢。”
　　“不错，”刘缈点头，“这是芙蓉别院，皇兄刚刚把人转到那里去了。公开理由是天牢里没有女监，看守不便，不过……”他顿了一顿，自嘲一笑，说道：“人人都知道，他这是为了防我。”
　　胡灵一皱眉头：“你？”
　　刘缈点头：“只要人关押在京城内，那么无非就是由内侍卫、羽林军、锦衣卫、六扇门或是京兆尹衙门负责看守，这样我都能想办法。但是芙蓉别院是京郊别院，离京城二十里，本来是前朝宜安长公主的别院，宜安长公主因谋反被诛后，成了一座皇家别院。负责其安全的，是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