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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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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钧迷迷糊糊地醒来,头痛欲裂,房间里似乎有杜松的熏香味道,更加重了这要命的头痛。
“水……水……“顾钧觉得自己的喉咙因干燥贴在了一起,胸口到全身都快要燃烧起来似的。
“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钧侧过头,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长得浓眉大眼,嘴唇一瘪,露出一对酒窝。
”井……井将军?“顾钧努力地调取记忆里的名字。
“顾公子叫我井田就好了。”井田端来水,递给了顾钧。
顾钧喝了几口,可能是因为发烧,越发觉得这水都是苦的,皱了皱眉,把碗递回给井田。
井田道:“少帅刚刚来过看过您好几次了,我去通报一声。”
说罢,转身走出房间,刚合上门,就跟寒一殊撞了个正着。
“少帅,顾公子醒了。”
“噢……”寒一殊迟疑了片刻,在门口转了一圈,就是不进去,低声问道:“他还发烧吗?”
“还有点发烧。”
“服药了没?”
“还未……”
“吃东西了吗?”
“还未……”
“那你都干嘛了?”寒一殊一脸怒气。
井田跪地道:”少帅,顾公子刚醒,属下本想先来通知您……“
“你……”寒一殊又在门口转悠了一圈,就是不推门进去。
井田小声道:“少帅,您还是进去看一眼吧……”
“我……”寒一殊嘟囔道: “我进去干嘛”
说罢,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听见顾钧房内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寒一殊脚下一滞,几步并作一步,一把推开井田,夺门而入。
只见顾钧侧身靠在床头,捂着胸口喘气,腿上裹着被子,身体如一滩软泥一般。
“咳咳咳,就知道咳,还要不要人睡觉。”寒一殊嘴上骂着,伸手提起水壶,倒了一碗水,走到床沿边递给顾钧。
“多谢少帅……”顾钧有气无力地接过碗,一下子没拿住,“啊——”一声,冒着蒸气的水全泼身上了。
“你没事吧?烫着没?”寒一殊平时也没伺候过人,这下子乱了阵脚,手忙脚乱之间扯开顾钧胸口被浸湿的衣襟,想帮他脱下来。
“你干什么?”顾钧连忙捂住胸口,向后躲闪,两人拉扯之间,只听“嘶——”一声,衣服被撕掉了一大块,露出被热水烫红的肌肤来。
正在这时,井田带着几个侍卫、嬷嬷,端着大碗小碗的汤药和面条,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看着肤白貌俊的顾公子被他家少帅扒掉了半边衣服。
“报告少帅,门没关!”井田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见少帅低头不言语,赶紧招呼人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带着人逃命似地跑了出去,蹑手蹑脚地合上了门。
顾钧死死捂住胸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寒一殊,寒一殊红着脸起身,端来桌上那碗汤药,重新坐到顾钧身边。
顾钧正准备接过药碗,寒一殊却直接把药递到他唇边,小声道:“我喂你喝,别再撒了,我这里可没那么多换洗衣服和床单被套的。”
顾钧微微一笑,闻了闻汤药,道:“少帅,实不相瞒,我身体有旧疾,不适宜服用柏树果的汤药,我这是小事,明儿就好了……”
说完这番话,顾钧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整个人又瘫软下去。
“那怎么办?”寒一殊眉头蹙起,看顾钧已经蜷缩着睡下了,轻声问道:“吃点面条吗?”
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顾钧又闻到房间里的羊肉味儿了,赶紧摇摇头,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装死。
寒一殊无所适从地看着他,半晌,摸摸顾钧额头,还是很烫,转了一圈没找到毛巾,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手绢,透湿了水,叠得方方正正的,轻轻放在顾钧额头上。
他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忍: 长长的眼睛几乎拉到鬓角,鸦翅般的睫毛被汗水黏成一撮一撮的,像是刚刚哭过,脸颊上泛着红光,透出娇滴滴的憔悴。
寒一殊用衣袖擦了擦他鬓角和脖子上的汗珠,坐到床前的地板上,趴在顾钧身边,心中生出一丝罪恶感来,嘴上嘀咕着:“才训练不到半天就病成这样,没用……”
话还没说完,鼻子一酸,眼睛红红的,拽了被子一角来把头盖住,在黑暗之中自言自语:“寒大将军,你到底是怎么了?被长枪刺穿肋骨也没掉过眼泪……”
次日清晨,黑虎厅内。
寒傲天把一份情报递给儿子:“一殊,你如何看?”
寒一殊用手指捋开卷着的纸,脸色凝重,道:“九岳王当真得到了火谷旧人?”
寒傲天回道:“九岳王早就意欲称霸北境,五年前在落月山被我们围剿,才消停了几年,又开始不老实了。一殊,如若你是北境军主帅,你当如何做?”
寒一殊道:“火谷旧人当年在南境蛰伏,造出了鬼火硝,那鬼火硝据说比火药厉害百倍,顷刻间能炸毁半座城池,所以之前盛传,得鬼火者得天下。可是……”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井田带着顾钧站在门口:“禀大帅、少帅,顾公子到了。”
寒一殊回头,见顾钧一脸惨白地僵立在那里,如同一尊佛像。
“顾公子……”寒傲天正要开口,只见儿子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一把椅子,推着顾钧坐下,还轻言细语地问:“还发烧吗?用过早膳了吗?”
寒傲天诧异地看看儿子,看看顾钧,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井田,井田赶紧低下头看着地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顾钧道:“感谢少帅,用过了。”
寒一殊一顿,顾钧说得轻描淡写,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在生气?
他在生气自己不顾他的死活,让他去集训,害他生病吗?
寒一殊心里有点慌了,倒了一杯水,推到顾钧面前:“喝水。”
顾钧面无表情,不喝水,也不作声,一种微妙的氛围涌向每一个人。
寒傲天一手握拳放在嘴前,轻咳了一声,问顾钧道:“听闻顾公子从小被养在楚州王膝下,可曾听说过火谷人?”
顾钧沉默了片刻,双手在桌面下攥紧了拳头,不露声色地咬紧了后槽牙,双眸中闪过一丝仇恨,但是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淡淡地道:“火谷人早被我外祖父杀光了,何必再提?”
寒傲天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在顾钧身上一刮,沉声道:“那顾公子可知道火谷有一种东西,叫作血玉?”
顾钧侧眸盯着寒傲天,双手环抱在胸前,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寒大帅,我本以为北境王是从来不信这些妖魔鬼怪的邪说的,没想到,您还会关心血玉?”
“放肆!”寒一殊拍桌子道:“休得无礼!”
顾钧慢慢收起笑容,问道:“少帅也关心血玉吗?”
那一刻,寒一殊觉得顾钧的眼神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奔涌出来将所有人吞噬一般,不由退后了一步,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体弱多病,看似一阵风就能刮倒,但是似乎又没这么简单。
“他到底是什么人?”寒一殊暗自思忖。
寒傲天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到顾钧正对面,道:“确实是有传闻,鬼火谷的人只听命于血玉的主人,血玉之主烈火不焚,亦有唤醒地底火龙之力,可毁灭任意一个城邦,当年你们楚州摊上灭国之灾,也不是因为世间人都说,血玉就在楚州的火谷之内?”
顾钧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寒一殊默默地站在他身边,有种想要伸手去给他拍背的冲动,又碍于父帅在边上,只得蹙眉看着顾钧,待他咳嗽完,攥住他方才捂住嘴的手,抠开手指一看,手心中竟是一口脓血。
“顾钧,你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还咯血?”少帅眼中全是关切。
顾钧笑道:“少帅放心,只不过体弱罢了,不是痨病,不会传染给你们。”
寒傲天看到儿子的表情,心中一沉,道:“一殊,到父帅这边来。井田,你送顾公子回屋休息吧,今日之事,等顾公子康复之后再议。”
寒一殊只得丢下顾钧,退到父帅背后,眼睁睁地看着井田扶着顾钧出去了。
此时,一人手持军报急冲冲地跑来:“禀报大帅、少帅,九岳的五万山鹰军偷袭我边境部落鲜河城,程将军发来急报求援,还送来一枚石头。”
顾钧脚下一滞,回头看向那枚石头,怔怔地看着那枚石头,炭黑的外壳破损了一块,透出血红色的内芯,背心一阵冰凉。
寒傲天目光阴桀地盯着顾钧,道:“顾公子可认得这枚石头?”
顾钧抬头看着寒大帅,脸上紧绷的肌肉突然露出些戏谑意味:“这莫不就是大帅在苦苦找寻的血玉?”
“姓顾的!”寒一殊冲上前去,拎起顾钧的领口,低声喝道:“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在我这里放肆!战火都烧到墙角了,多少百姓丧命、生灵涂炭,你竟然还当作儿戏?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进地牢去喂狗!”
顾钧的表情松动了些,往后撤了一步,把领子从寒一殊的手指中扯了出来,道:“少帅教训得是,是顾某失礼了。这块石头,顾某确实不认识。这些年不少江湖骗子,都想仿冒血玉发横财、乱人心,敌军在攻城时留下这石头,不会也是为了动军心的阴谋吧?”
说罢,顾钧扶了一把腰,正欲退下,被寒一殊一把拉住了胳膊。
顾钧低头看他捏着自己的手指,指甲壳摁得发白。
寒一殊小声问道:“腰还疼?”
不知怎地,顾钧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诡异,正不知如何回答,只听寒傲天咳咳,假咳了几声,尴尬了,鞠躬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