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少女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凶煞之气瞬间震住了在场众人,他们实在没有想到,仅仅几个吐息的功夫,待捕的绵羊怎么就成了冰冷的猎人。
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领域展开的同时,这些修为低微的修士陷入了无边梦境中,脸上的表情或喜或恐,宛若痴儿。
“妖女!还不快将妖法除去?”小修士们纷纷倒地,只有修为较高的灼日还正在苦苦支撑。
但也仅仅是支撑。
那紫色烟雾来得过于诡异,根本无处可躲,身在烟雾中他只能一遍遍地默念心决来控制定力。
但是周围不断出现的幻境却侵扰着他的耳朵。那些幻境中传来的声音熟悉又遥远。
“师兄,这一招我不太会,能教教我吗?”
“此诀没有窍门,多加熟练即可,灼日师弟还需多下功夫才行啊。”
——不过是不想告知我罢了,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故意摆出师兄的做派,真是恶心。
“师姐,不知你元宵那日......可有时间?我听闻山下有元宵灯节想必会相当热闹。”
“真是不凑巧,我已经和大师兄约好一同去星月崖探讨剑法,灼日师弟不如另寻他人吧。”
——又是他!
——为何所有人都向着大师兄!为什么他要存在于世!
怨恨的心思不断在暗处滋生,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时机将怨气倾泻出去,而这个时机终于被他等到了。
“师弟,救我,救我!啊啊啊啊啊!”
凄惨至极的声音在雪狼群中响起,很快便被吞噬在狼嚎之中。
——是你自己不好,所以大师兄还是去死吧。这样我就不用恨你了。
“找到了,你的罪孽——嫉妒与杀戮。”
少女的声音融入烟雾之中,显得缥缈空灵。
灼日骤然从方才的幻象中惊醒。
他瞳孔紧缩,像是看见数十年前那个面容扭曲的少年在对着他笑。
这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境,是他最不堪的过去,而此刻却如同重现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真相鲜血淋漓。
此时灼日的神情已经丝毫没了一开始的淡定自若,他惊恐的试图往后退缩,不断重复着:“是他先不好的,是大师兄先不好的,不是我的错......”
“是啊,你没有错,错得是他啊。是他修为不够,否则又怎么会轻易丧失狼口呢?”
少女轻柔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在灼日耳边响起。
像是在深水中抓到了一线生机,灼日的神智已经被那股声音给带着走:“是啊,我没有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然而下一刻,撕裂的痛楚先从大腿传来。
紧接着是手、胳膊、脖子、脸......
兴奋的狼嚎此起彼伏,痛感是那么的强烈,身体一寸寸被撕成渣滓。
灼日无法从这无边的痛意中挣脱,他只能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越走越远的少年背影——那是数年前的他自己。
当烟雾散去时,众人中依旧站着的只有褚元叶一人。
魔界尚武,褚元叶作为魔界的公主,面临的压力也远比一般妖魔更多。
她曾苦修剑术却收效甚微,但对于幻术她却能无师自通,凭借着极高的感应天赋,位列魔界幻术大成者之首。
少女眸中的紫光敛去,那种洞察人心的诡异领域也随之消失。
包括灼日在内的修士皆已经陷入幻境中,而情绪藏得越深的人,在幻境中所受到的反噬就越强。
正如灼日这样的,心中掩盖着深重的秘密,即使修为再高,也必然有着能够让其一触便崩溃的要害。
褚元叶在幻境中修改了众人的记忆,再想起这一段他们也只会认为是有人突然出现,打倒众修士将褚元叶救下。
经过这一战,原本还只是几丈宽的光道已经变成涣散的光点,将那些闯入秘境的修士和物件一一吐了出去。
而那些光点马上就要来到众人身边。
褚元叶将唇边溢出的一丝血色擦去,捂着胸口坐下调息身体,等待那些光点挪过来将她带出秘境。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走动,而且也懒得再动了。
幻术虽然不同于一般的法术,但同样需要修为作为支持。
而她修为被封了九成九。
倘若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不想动用幻术。
强行冲破封印,动用高阶法术的结果,就是她现在真的好累。
这种负荷还没有算上之前与万年玄龟斗法,以及和众修士混战。
在褚元叶闭目养神的功夫,那些光点终于缠上她的身体。
一股温良的气息灌入,原本疲乏的身体竟然有了好转。
这就是万年玄龟内丹的神奇之处吧,即使碎得连渣都谈不上,但还是有着补充灵息的功效。
褚元叶重新调整吐息,很快她察觉到那些光点在托举着她向上而去,整个秘境都被置于脚下。
褚元叶觉得身体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浮叶,毫无重量地在漆黑的空间中飘荡。
在这样的情况下,褚元叶的神智却是清醒。
她可以很确信自己已经出了秘境,只是在出秘境后被一股熟稔又柔和的气息吸引,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气息而去。
终于,周边的漆黑墨色淡去,幽深的夜色引入眼帘。
此时褚元叶身处一道深谷底部,抬头是一线星河,而周围则是腐草流萤。
而引导她来此的气息在哪儿?
褚元叶指尖一弹,飞出星光点点。
流动的光点将身边的一小片空间都点亮,褚元叶就着光亮朝前探索,裙角擦过低浅的草丛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深沉寂静的夜色中分外清晰。
这片深谷高险,但是底部却很狭窄,褚元叶顺着前路走下去,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在这样的深寂的谷底尽头,隐隐约约有个女子身形,她上身依靠崖壁,头颅低垂着,萤火汇聚在她的周围闪烁着,而她自己却一动不动。
脚边和衣裙上斑驳的血迹在无声叹息,这个深谷尽头的女子已经死去多时。
而散发着熟稔气息,吸引着褚元叶过来的是她腰间系着的香囊,正冒着浅淡的光芒,似乎在为褚元叶的到来而感到亲近。
褚元叶眉头微蹙,她在死去女子身旁慢慢蹲下,想进一步搞清楚为何会被引来此处,却在看清女子面容时瞳孔猛缩。
这个死在深谷中的女子,竟和她生得一样!
准确来说,是和褚元叶在这个凡世中幻化出来的容貌一模一样。
女子的面色是死人才有的惨白,但是她面容并不狰狞,反倒像是沉浸在一场醒不来的美梦中,浅浅的笑意僵硬在嘴角。
褚元叶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后颈,褚元叶后颈上有一粒红痣,是她幻化为人的标志,而眼前这个僵死的少女身上并没有。
褚元叶仔细观察着死去的女子,才惊觉少女脑袋垂落的角度并不正常,她的脖子毫无支撑力,是被人生生扼断的!
但是......褚元叶盯着少女上扬的嘴角,被人扼断脖颈的人必然是面色痛苦狰狞的,但是少女的样子看起来并无苦色。
难道是死后被人扼断了脖子?
那又为何会靠在崖边?
少女的模样看起来死亡时间并不久远。
换句话说,杀她的凶徒有没有可能就在附近,甚至就躲在暗处?
褚元叶握紧剑柄,用仅存的一丁点灵力展开领域,将周边环境一一探查。
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褚元叶还是没敢掉以轻心,之前在秘境中强行冲破封印使她身体的负荷加重,再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入虚弱状态。
对她现阶段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恢复灵力,然后用定位锁定祁虞的位置,然后找上门继续执行任务。
可这少女与她幻化的相貌生得一样,且又将她吸引过来,必然是和她有些关联,此事她注定脱不了干系。
褚元叶挠了挠脑袋,她看着面前这个嘴角噙着浅笑的惨白少女,心中突然有些叹息:“你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想要我助你实现?”
她的声音很轻,就这样融入了夜色中。
惨白的少女并不能回答她,但是她腰间系着的香囊却晃动起来,解开了束缚,漂浮在褚元叶的掌心。
香囊本身很陈旧,没有什么稀奇的。
随着绳索的松开,褚元叶看清了香囊里面包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破碎的玉珏,只有小半块,玉色透亮,与萤火交相辉映。
褚元看着那块碎玉失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看清玉珏后,她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让褚元叶神色茫然,恍然若失的感觉拉扯着心脏,这种滋味又分外陌生。
当碎玉落入褚元叶手心后,它自身的光华突然加强,而与此同时,那位惨死深谷的少女身体化作了点点莹光,消散在腐草之间。
原来少女已经死去多时,只是依靠着碎玉的灵力庇佑,才能够保持不腐。
褚元叶看着消散的萤火,没来由地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感到伤感,她并不了解少女的过去,但是凭借过人的感知力察觉到了萤火中少女残留的情绪。
并非是被人残害的愤恨,而是带着遗憾死去的感伤。
褚元叶低垂的眸光干净而纯粹,她看着最后一点萤火散去,认真道:“好好睡一觉吧。”
语毕,她将碎玉装在香囊中系在自己腰上,碎玉的光芒敛去,深谷更显得幽深。
褚元叶御剑而上,悬崖之上是一片密林,她本就精力不足,不能御剑飞行太久,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也许是那碎玉带给她的恍惚感太过强烈,梦中满是昔日的回忆。
*
在天元宗主峰的日子比褚元叶预想的还要好。
这个让整个天元宗都避之不及的大师兄其实并不怎么挑剔,或者说他只是对自己很挑剔,而别人显然没有纳入到自己人的范畴。
大多数的时间,这位传闻中脾气古怪的大师兄,都安安静静地在山崖上的迎风亭中赏风,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衣服也只需要甩个决就能清理干净。
褚元叶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备好温水供祁虞沐浴。
每天将温水备好后,她就能夺回主殿中自己的小房间里美滋滋地用膳,然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每日山下的小厨房都会特意为主殿送来精心烹制的食物,为了避免祁虞发怒,每天都在变着新鲜花样,只是估计也无人知晓,这些食物都进了褚元叶的肚子。
但也多亏了这段悠闲日子,褚元叶的内伤恢复迅速,总算不至于每到深夜就发疼得让她睡不着觉。
不知是来到主峰的第多少天,褚元叶将事务处理完后,就如常回了自己房中。
这日她困意正浓,没多久就睡得很香,甚至还梦到了曾经在魔界的日子。
梦中那些熟悉而亲密的人物一一登场,褚元叶心中清楚这不过是幻象,却也不能不为止而感到动容。
而也就是在这时,冰封般的寒气渗入单薄的身体,褚元叶猛地打了个激灵,被迫从梦中醒来。
昏暗的房中,只依稀看得见她床前立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穿着的雪白衣衫沾满鲜血,粘稠的血液滴答滴答,滴落在她前两天刚换的白羽地毯上。
褚元叶敢怒不敢言。
因为面前这个浑身染血的男人,就是整个天元宗又敬又惧的那位“大师兄”,也是她现阶段并不那么牢靠的金大腿。
对方站得不远不近,锐利而冰冷的视线打量着惊醒的少女,那视线刻薄又冷漠,逼人的寒气从殿外渗进来,其中还夹杂着冷风和浓重的血腥味。
“大、大师兄?”
褚元叶声音有些发颤,努力装作受到惊吓的无辜少女。
事实上她的确被吓到了——倘若祁虞恰好有读梦的能力,那后果难以想象。
“备水。”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发哑。
褚元叶没有多问,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说着她便从床上跳下来,垫着脚尖就跑出房间。
那股血腥味愈发浓郁,熏得褚元叶皱了皱鼻子,忙用手捂住嘴鼻才好受了点。
待绕过回廊后,褚元叶明白了那股血腥味由何而来。
回廊尽头转折处,十来具惨烈的尸首堆在一起。
往日鸟语花香的庭院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些人都作夜行人的打扮,难道是来天元宗作乱的刺客?
“怎么愣住了。”
身后的声音往上轻扬着,像是在笑。
但又过于冷漠凉薄,有着淡淡的嘲讽意味。
褚元叶回头望着那人,黑亮的双眼映着廊上闪烁的灯火,看起来很无辜,她指了指前面的尸堆,轻声道:“大师兄,去厨房的路被堵住了。”
祁虞没理会她。
他侧过眸子,装作在欣赏庭院夜景——尽管现在的庭院一片狼藉。
褚元叶趁祁虞没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转过身,将自己的裙角高高提起,脚踩着廊上的栏杆,从尸堆上发力跃了过去。
很好,完美着地。
褚元叶确认了自己的鞋底没有沾上血迹,轻轻呼了口气。
可还没等褚元叶放松下来,阴鸷的视线穿过尸堆,刺在她的后背。
“过来。”
褚元叶一脸懵地回头看他,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模样,又重复一遍:“不是很会跳吗,再跳过来让我看看?”
这人有毛病吧!
褚元叶在心中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