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青山入海

23、23

　　23. 瓶中庄

　　“哟哟哟，刚烙好的饼子，香口烫嘴，一个一文钱。”卖烧饼的男人有个圆滚的肚子，露出的半个膀子上，都是油渍，连他身上的布衣都是一块又一块的印迹。他用盖在肚子上的布条擦了下手，接过了一锭银子。
　　来人看着贵气十足，男人觉得这开门好，一下就卖出大半。热情的把上手的油渍胡乱摸掉，掏出三张油纸，紧紧凑凑的给客人包裹起来。

　　“诺，你要的饼子。”他粗鲁的往来人面前一递，突然听见一声“肥猪，离远点，”吓了他一跳。眼前的公子哥哪有张嘴，这声从来哪来的，以为自己的幻听的他，结果又停到了一遍，这次他确认了，是个女娃的声音。

　　“说你呢，离我家尊主远点，臭肥猪！”一个扎着羊尾辫的女孩从贵公子的身后冒了出来。还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就一眨眼的功夫，男人手中的油饼包裹就不见了。他再定晴一看，那贵公子和孩子也都不见了，就剩他一个人还直杵杵的伸着刚才拿包裹的胳膊。

　　旁边摊贩的吆喝声起，好像刚才啥也没发生过一样，男人一回头，那发着油光的银子正立在摊位上，他挠挠头，“这大白天，见鬼了？”

　　乡间小道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蹦蹦跳跳的吃着手里的饼子，边吃还边抹嘴道，“果然你们人类的东西就是好吃，别有……什么来着。”
　　“别有滋味？”男人接话。
　　“对，就是别有滋味。”女孩嘚瑟的显摆着自己刚学会的成语，吃了口还热乎的饼子，咬的吧唧香。

　　“呵呵，钰儿，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在人间会怎么称呼你么？”男人宠溺的抹掉小白钰嘴角的污渍。“尊主，叫什么？”小白钰盯着手里的食物，吃得不亦乐乎。
　　“叫人小鬼大。”
　　“？”小白钰歪头，表示不理解。
　　男人再次解释道，“你身型很小，内鬼很大。人小鬼大。”
　　“你丑化我！”小白钰是听明白了，尊主是拿她开玩笑呢，说着，就仗着自己个子小，油乎乎的手，直接往对方的裤腿上蹭。
　　男人瞬移左边，又突然瞬移右边，看着小白钰怎么也抓不到自己，气鼓鼓的脸，他玩的也是不亦乐乎。
　　小白钰被气坏了，她赌气道，“我不干了，我不当人了，我要变回去。”
　　“变回去？”男人笑得有点危险，但气头上的小白钰可没看见。还继续补刀，“就是要变回去，变回玉吊坠，再也不搭理你，省得你气我。”
　　“哦？真的？”听了这话，男人的语气变得不好了，似乎是也有些动怒。
　　“当然是……”小白钰本想拍胸脯发誓，一抬头，就看到男人一脸受伤的表情，“当然是骗你的，谁让你刚才戏弄我，说我什么人小鬼大的，尊主，我骗你的，不是真的，你别难过嘛。”小白钰最看不得男人难受，他难受的话，她的心也会跟着揪着疼。只得放软了话，撒娇着，牵起对方的衣角。
　　“呼,”男人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了不安分的小手，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双让他心动的双瞳，真挚的说着，“不要对我说要变回去的话，我听不得，也觉对不会让你再变回去，知道了么？”
　　这双黑瞳盯得小白钰心慌慌，但是又突然感到一阵安心，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应声答应“嗯！”

　　……

　　旧地重游，想到往日的点点滴滴，白钰不禁心里一酸。
　　踏进当年的小镇，和尊主走过的那些路，一幕幕都在脑海中回放。这，就是人的记忆，还有人的心痛。

　　她感叹到，自己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不论是对旁人的仁慈心，还是情绪化的喜怒哀乐，她一点点的变得更像是“人”。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人”的血肉，白钰很清楚，自己终究只是一块玉的幻化。虽然自己可以有很多的形态，但始终是不定的，也不可能定。

　　对于人的生老病死，她有说不出的羡慕。如果可以，她真心希望当年消失的人，是她。如果是她的话，就不用体会这500年的孤独，就不用抱着500年的回忆过日子。

　　她对尊主是有那么点怨的。她怨他放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过着孤魂野鬼的日子，还口口声声的说，这是为她好。

　　和尚当年让她打消了救他的念头，她没照做，但他还是死了。
　　现在和尚又让她打消让他回魂的念头，她依旧不会照做，这次有藏书的帮助，她定能让他复活，并且亲口问他，为何要留自己一人在人间。

　　“百年老店，新鲜出炉，这位公子，要不要馋一个，咱可是百年老店，这饼可是刚热乎出炉的。”白钰看了一眼递到自己眼前的饼子，还是当年的那个样子，不过是店子从地摊变成了商铺。白钰扔给了对方一锭银子，卷了一袋饼子，脚底开溜。

　　独留身后小哥猛喊，“等等，公子，你给少钱了！！！”

　　……

　　吃着饼子，翻过两座山，再跨过一条河，两座比邻的山涧，一条崎岖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的深处。白钰踏着绿油油的青草地，慢慢找寻着当时那个灵体状的“茨木”，所说的地方。

　　她记得当年男人说过，如果他有不测的时候，就去山涧的某处，找一个酒瓶一样的东西，那里面会有她想要的。

　　白钰是知道对方有分灵之术的，所以自然认为男人让她找的东西，一定跟灵魂有关。何况她搜遍了三界，也没发现男人的半点魂魄。这个地方，算是她的一个希望。

　　白钰边走边探知着周围的一切，她的紫瞳就能看到灵气。这世界上的万物都是由灵构成的，她可以通过看灵的大小，来判断哪个东西的方向，因为只要在这块地方有灵力成堆的现象，就一定是她要找的东西。

　　果然，在不眠不休的寻了差不多几日后，白钰终于在一个小石头上看到了金光闪闪的灵气。这股气非常不同寻常，顺着河流往上看，还有更多小石头，一块堆着一块的，散发着金光。逆流而上，她终于在一个大石头上发现了非常多的金光。

　　再往后看，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水坑。

　　不，待白钰走近了，才发现小水坑只是个障眼法，撤了法术，一个几乎碧绿的深潭映入眼帘。白钰丢了块石头进入，只有入水的声，但深不见底。

　　她把手放在水面上，缓缓感受水的流速，果然探索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那“酒瓶”，应该就在这深潭里。

　　保护圈立起，白钰一个跃跳，落入水中。

　　水中干净得连一个微生物都没有，只有石块上沾染着的金色灵光闪闪发亮。起码在白钰的眼里是这样的景色，这墨绿色的深潭，就像有灯光照耀一样，一点点的往更深处延伸。

　　白钰顺着亮光一点点下移，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脚踩地，到达了底端。

　　石头上的亮光形成了一个门一般的形状，还有东西，从“门”后不断的往外渗出。白钰越过了所谓的“门，”终于看到了那个“酒瓶”，一个几乎近10米高的瓷花瓶。

　　怎么长得这么大？！

　　白钰被眼前的巨物震到了，这东西有10米高，还是个瓷器。她尝试着推了一下，对方根本纹丝不动。这可麻烦了，她要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弄到水面上去？

　　藏书里都是些跟灵有关的咒术，对于这种实打实的事物，还真没有什么可以“移山”的方法。白钰有些蹙眉，难道要她一点点的运出去？这么大一瓶，这要搬运到什么时候？

　　站在瓶口的她，有些懊恼的踩了两脚，谁知，一个踏空，她竟顺着瓶口，掉了进去。

　　“啊！”意向中的掉落感并没有出现，白钰惊讶着自己叫唤了一声后，尽然是漂浮的状态。准确的说，这个瓶子里，尽然别有洞天。

　　难怪之前一直有源源不断的金流往外飘散，这个瓶子里尽然装着一个山庄。

　　白钰凑近了看，金灿灿的石门上，同样有个金灿灿的牌匾，名曰，“幻羽山庄”。她几乎没费力就推开了石头做的门，更准确的说，似乎是有什么从里面开的。

　　心存疑虑的她踱步走进了山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隔着一道门，里面的别院似乎各有特色。白钰推开了象征着东日升的门，一股暖流迎面吹来，就算隔着屏障，她还是感受到了春意盎然。

　　紧接着，沾满金粉的碧草地上就开出了一朵朵的金色花。瞬间充满了整个春色的庭院，看得白钰心神已飘。

　　这风景像极了当年和尊主在别苑外的绿草地，除了还缺一个乱跑的树精，一切都是当时的那个的样子。

　　白钰心里突然察觉一丝异样，她随即又去打开了象征南方的夏天，还有西边大风吹来的秋天，都是当年的回忆和景色，这里面的一切都与他们的过去有关，但是和男人的灵魂碎片却没半毛钱关系。

　　白钰有些急了，她止步在北门外，如果这里面再没有，她不敢想象。

　　深呼一口气，她祈祷着，推门而入，寒风刺骨，正值腊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