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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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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很快接起。沐宿说:“什么事?”
“我……你……你在哪儿?”
沐宿说:“我在网吧。”
“怎么不回我信息?”
“打游戏,没看手机。”
“哪个网吧?”
“果果。”
他的语气很平和,一如既往。
果果网吧离沐宿家不远。没想到网吧在除夕夜不关门。竺杨走进网吧,网吧里有五六个人。沐宿坐在角落,戴着耳机,叼着烟,电脑边放着泡面。竺杨挪了张椅子,在沐宿身边坐下。
沐宿在玩cs。他盯着屏幕,手指快速点击鼠标右键。远处的小人倒下。他指挥小人前进,躲到建筑后面。她觉得他在生气,或者说,把她推远了。他一眼都没看她。
她没话找话:“你不是说今天不出门吗?”
沐宿专心致志干掉一个敌人,把耳机往前挪了一点,“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今天不出门。”
沐宿淡淡道:“随便说说。”
他语气太冷,竺杨不知道该说什么。屏幕右上方的杀敌数往上滚:92,93,94……
到100时,屏幕转圈圈,出现一个大写的“Congratulation”。
沐宿把烟扔进泡面里,又点了一支。屏幕一直停留在“Congratulation”上。这种沉默太压迫。竺杨喘不过气来。
沐宿吐出一口烟,在烟雾朦胧中眯起漂亮的眼睛,打算再开一局。他了解竺杨,知道怎么让她难受。他不确定竺杨会不会陪他过年,所以不想给她好脸色。
竺杨说:“你要不要喝可乐,我帮你去买。”
沐宿问:“你找我什么事?”
竺杨结结巴巴:“我想和你一起吃肯德基。”
沐宿从兜里摸出一张一百,和手机一起推给她,“你点吧。”
“在这里吃还是回家吃?”
沐宿:“随便。”
“那我们回家吃?”
他没有说话,就算默认了。竺杨拿起椅背上的羽绒服,裹到他身上。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睛,转头走了。竺杨默默跟上。她心想,我这是怎么了。可能是愧疚。除了愧疚,还有害怕。小时候她就是这样害怕妈妈的。
她说话不算数,让沐宿失望了。
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一路在她的愧疚、胆战心惊和自我厌恶中走过。两人没有说任何话。走进家门,沐宿坐到沙发上,没有开灯。她也不敢开灯。客厅里很冷。窗外有烟花。客厅忽明忽暗。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茶几上凌乱地堆着扑克牌和各种零食。和下午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沐宿说:“竺杨,你过来。”
她懵懵懂懂走到他面前。他坐着,她站着。他仰头看着她,眼神却居高临下,像在俯视她。竺杨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沐宿靠在沙发背上:“来亲我。”
他不像以前那么温和。眼神强硬且锋利。竺杨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控制不住自己。她有很强烈的不舒服感,但又有想亲下去的冲动。两种感觉拉扯她,所以她僵在原地没动。
沐宿直起身体,拉住她的手,把她一点一点拉下去。竺杨蹲下身,脚面压得有点痛,脚踝一扭,跪在地上。他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轻柔,“竺杨,你对我很重要,你走了我很难过。我在这里呆不下去。”
他问:“你觉得我重要吗?”
竺杨看着他的眼睛:“重要。”
沐宿亲了亲她。他说,“那你来亲我,就像我亲你一样,好不好?”
他往后,靠到沙发上,依旧看着她,目光不再强硬,温柔得像有粼粼水光。竺杨慢慢靠过去,眼神像失了焦一样。她眼里只有他的眼睛。她伏在他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他以前不抽烟。她凑过去,唇与唇只有咫尺的距离。沐宿没有动,依旧看着她。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缓缓倒塌。她亲上他的唇,有不舒服的烟味。但她还是亲下去了。渐渐就习惯了,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她的大脑。她闭着眼睛,凭本能舔吮他的嘴唇,像只小兽。沐宿耐心引导她,越发让她食髓知味。
沐宿捧着她的脸,让她后退一些。她疑惑地睁开眼睛,想凑上去亲他。
沐宿笑了,“开心吗?”
她点点头。
他诱哄道:“以后你都听我的,我们一直开心,好不好?”
她不能思考,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
沐宿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竺杨靠在他肩头,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看到院子和小路。一个路人慢慢走过去。她这才有了真实感。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自己的思绪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不能控制。她在他怀里平静下来。
沐宿的手机响了,是肯德基外卖。他打开客厅的灯,出去拿外卖。
他提着肯德基往楼梯走,“上楼,看春晚。”
两人坐在地上,把电脑搁在椅子上。电脑里的春晚卡得要死,总是黑屏,后来才好些。沐宿把音量开到最大,整个房间都是喜庆的载歌载舞声。
沐宿拿了本鸡皮疙瘩,“看到小品叫我。”
“你这本是什么?”
“厄运相机。”
“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
竺杨凑到他身边看。
春晚的节目一个接一个,主持人脸上洋溢着全民小康的笑容:“蓝天当纸,海水为墨,写不完我们心中的颂歌……”
沐宿翻页。竺杨说:“等下,我才看到他们拉抽屉。”
“发现一张老照片。”
“啊,你干吗给我剧透!”
沐宿说:“你好慢。”
“好了,你翻吧。”
沐宿翻了一页。
竺杨喜欢边看边发表见解,“他们好傻……卧槽自己作死……我的妈我要无语了他干吗跑进去……”
沐宿说:“我要翻页了。”
“等下!”竺杨抓了两根薯条往嘴里塞。
沐宿看了眼春晚。舞台上红艳艳的,女高音穿透屏幕。他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画片。两只小鸟在巢里叫来叫去。屏幕外的他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但觉得很温暖。后来飞来了小蝴蝶,又跑来了小松鼠,小熊和小狐狸。画面很热闹,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书慢慢翻完了。春晚也到了尾声。不好看,但落幕了又很失落。12点了,窗外升起无数烟花,把夜空照得骤亮。竺杨在□□上回复新年祝福。沐宿跳到床上,抱住哈士奇,“睡觉了。”
竺杨说:“肯德基还没吃完。”
“明天早上吃。”
“味道好重。”竺杨把袋子放到门外,把窗户打开一半,“噫,好冷。”
她钻进被窝,沐宿也躺下。
竺杨说:“你有没有觉得冷飕飕的。”
“你不是开了窗。”
竺杨说:“算了,你去关上吧。”
沐宿关上窗,把烟花爆竹的声音隔绝在外。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竺杨抱着大熊左右滚。
沐宿问:“怎么了?”
竺杨说:“我好像被你洗脑了。”
沐宿不理她。
竺杨说:“我觉得怪怪的啊,你不觉得吗?”
沐宿问:“哪里怪了?”
“琼琼以前跟我说,我们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睡了。我好像三年级以后就没和橙子睡过一张床了,你和琼琼也是吧?”
沐宿说:“顺其自然啊。”
竺杨难以启齿,“但……朋友好像也不该亲吧?”
“你不是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吗?”沐宿反问,“为什么朋友不该亲?”
竺杨沉思去了。
沐宿说:“这是表达喜爱,没有该不该。你之前的想法是对的,感情到了就可以亲。”
竺杨想了想,表示认同,“我觉得是这样。”她又说,“那别人不这么想呢,比如我们以后交了男女朋友,他们可能会生气。”
“那就换一个。”沐宿振振有词,“爱情本来就不长久,一直换才是对的。”
竺杨想反驳他。但发现没什么好反驳的。她总是听说某某和某某谈恋爱了,谈得有多轰轰烈烈,没过多久又轰轰烈烈分了,教导主任请家长,家长又在办公室撕逼。哦对了,有一对情侣,谈完了整个高中,现在上大学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一起。
但三年五年就算长久了吗?
听说沐宿的爸妈是当年为数不多的自由恋爱派。现在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爸妈是相亲认识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没钱的时候吵得厉害,现在有钱了,就和谐多了。哎,他们没有爱情,跟这个命题没关系。
她身边没有人能证明爱情是长久的。
但爱情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们前几天聊过,什么都没聊出来。
她说:“我们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说它不长久呢?”
沐宿说:“你知道爱情三角理论吗?斯腾伯格认为,爱情有三个成分,激情,亲密和承诺。缺少一个就不是爱情了。激情是由你体内的激素决定的,它会在三个月到半年之间消失。所以爱情只会持续三个月到半年。”
竺杨呆住,沐宿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只看鸡皮疙瘩和冒险小虎队吗?”
沐宿说:“你那天不是问我了吗?我怕你再问,就去查了。你看,你果然又问了。”
竺杨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谈恋爱都超过不了三个月。”
沐宿说:“你也会的。”
竺杨想了想,又说:“不对啊,以前有一对不是谈了三年吗?”
“那可能是习惯了。”沐宿顿了一下,“就像我们一样。”
竺杨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抱着大熊看着天花板沉思。沐宿的思路很快,又逻辑自洽,查的资料还比她多。她说不过他是正常的。
沐宿翻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下,又翻过去抱住哈士奇,“不要去想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琼琼在就好了,她一定能用她强大坚硬的世界观撞碎沐宿的。
竺杨再次反驳他,“我们以后肯定会跟别人结婚,结婚后我们也可以亲吗?”
沐宿直接推翻她的假设,“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小孩。”
竺杨连忙说:“我要结婚。”
“你为什么要结婚?”
竺杨刚想说“因为我爱他”,但想到沐宿一定会说“拉倒吧你最多爱半年”。但如果不是因为爱,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她说:“可以相互照顾,还有……住在一起省钱?”
沐宿说:“我有钱,不用省。我们不能相互照顾吗?”
竺杨说:“可是我想有小孩。”
“为什么?”
“养儿防老啊。老了骨头很脆的,摔一跤都要骨折。上次我大外婆摔跤了,就特别严重,现在动作慢吞吞的。”
沐宿言简意赅:“我不怕,死了拉倒。”
竺杨问:“你为什么不想要小孩?”
沐宿很久没说话。竺杨在黑暗中听他的呼吸,知道他没睡。她慢慢挪过去,摸他的眼睛,手指湿湿的。竺杨爬到被子上,连人带被子抱住他:
“阿宿,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