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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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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杨在他身边坐下:“我不爬上来,就找不到你了。”
沐宿把她的兜帽摘下,拉开她大衣的拉链,里面的毛衣湿了一个领口。他脱下自己的派克大衣,“你把大衣脱下来。”
“我不要你的,我里面的毛衣比你厚。”竺杨穿了高领毛衣,沐宿只穿了卫衣,卫衣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打底。竺杨突发奇想,“你穿上,我坐你怀里,就能把我们两个都裹住了。”
沐宿笑了,“好像不够大。”
他们试了一下,确实不够大。沐宿脱下大衣,给竺杨穿上。竺杨给琼琼打电话,让她带伞过来。沐宿站起来,“你在这里等琼琼。”
“你去干吗?”
“给我奶奶上坟。”沐宿从小是奶奶带大的,他七岁时奶奶过世了。白梅山后面就是坟山,中间没有路,很难走。
“这雨好冷,你刚才怎么不去?”
沐宿说:“在这等你。”
“我和你一起去。”
沐宿抬头看天:“不要淋雨,会发烧的。”
“你也会发烧的。”
“没关系。”沐宿往山后走了。竺杨脱下他的大衣,穿上自己的,连忙追上他,把大衣还给他。沐宿没再让她回去。竺杨给琼琼打电话:“你别来了,我们走了。”
琼琼一脸懵逼:“去哪儿?”
“跟着宿哥走。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雨滴落在树叶上,沙沙沙响,雨水顺着沟壑往下淌。竺杨跟在沐宿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小路泥泞不堪。一米高的坡,没有下去的路。下面是错落的岩石。沐宿跳下去,站稳,来拉竺杨。竺杨脚底一滑,手按在锋利的石头上。鲜血很快涌出来。
沐宿用打底衫的袖子帮她擦血,“麻烦精。”
竺杨洋洋得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在白梅山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不回我信息。如果你不在,一定会发信息说不在的,你不会让我白跑一趟。”
沐宿专心致志找路。
竺杨说:“你特别好,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走过很久,下了几个陡坡,竺杨终于看到坟墓。排得整整齐齐。雨更大了。两人全身都湿了。竺杨冻得微微发抖。沐宿找到奶奶的坟墓。一米宽半米长。墓碑上的老人慈祥地看着他们。沐宿靠着墓碑坐下,轻轻说:“我没地方可去了。”
不知在跟竺杨说,还是跟墓碑说。
他抬起头,“杨杨,你回家吧。”
“我们一起回家。”
他轻轻摇头,“我没有家。”
雨水打在他脸上,他闭上眼睛,好像累极了。过了一会儿,他摸口袋,从左口袋摸出钱包,又摸右边的口袋。摸出几张一百块,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钱。
他把所有东西放到她手里,“你从这里下去,打车。”
竺杨跪到地上,用力抱住他,“阿宿,你抱抱我。”
沐宿轻轻拍她的背:“哎,你好烦。”
“你来我家吧,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你那个破家你自己都不想住,还想我住。”
竺杨憋住一口老血,继续安慰他:“我们上大学就能赚钱了,赚钱买个房子,我们天天打游戏睡觉,饿了就点外卖,可以一直不出门。我们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沐宿说:“太远了。”
“不远,只有两年。”竺杨哭道,“你说今天陪我买鞭炮的,你不买就是骗我。”
沐宿说:“我骗你。”他顿了顿,又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明天你来找我,我带你买鞭炮。”
竺杨心里有种冰凉的恐惧。这种恐惧在面对沐宿时时不时会出现,而现在,这个恐惧异常浓烈。她固执地抱着他:“不,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为什么?”
她说:“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这个念头时常会蹦出来。比如,某天她和爸爸从超市回来,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只有沐宿家是暗的;某天她住在沐宿家,半夜起床上厕所,看到他在黑暗的客厅里打游戏,幽蓝的屏幕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或是沐宿看书时,半个钟头都没翻一页书。还有今天,他坐在亭子里,呆呆看着天线塔。
他越是平静她越害怕,怕他消失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再也没回来。
沐宿说:“别怕,习惯就好。”
竺杨搂住他的脖子,“沐宿,你对我太重要了,就像爸爸妈妈一样重要。我们说好的,今晚要一起看漫画,明天早上一起吃馄饨,晚上还要一起看春晚。”
沐宿说:“我想吃咸菜面。”
“我给你做。”
“你做得不好。奶奶做得好。我小时候,奶奶每天早上给我做咸菜面。”沐宿推她,“起开。”
竺杨依旧搂着他哭:“我不要。”
“走了,冻死了。”
竺杨泪眼朦胧放开他,一颗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眼皮上。沐宿站起来,伸手拉她,头疼道:“你真的烦死了。”
竺杨跟着他走,“晚上一起看漫画。”
“不看。”
“那放鞭炮。”
“下雨天放什么鞭炮。”
……
两人浑身是水,的士司机都不想拉。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友善的。回到沐宿家,竺杨冷得一个劲发抖。沐宿把她往前一踹:“快去洗澡。”
“喂!”
竺杨路过客厅,看到沐叔坐在沙发上。客厅里烟雾迷漫。沐宿瞥了一眼,径自往楼上走。
竺杨:“沐叔。”
沐叔挥手:“你们先去洗澡。”
竺杨泡了个热水澡,终于缓过来。她洗完澡,溜到沐宿卧室。沐宿已经洗完了,开了空调,屋里香香的暖暖的。他穿着米色睡衣和白色长裤,脖子上挂着毛巾。他用毛巾擦头发,水滴从发丝滴落。
竺杨小声说:“我回家了啊。”
沐宿问:“为什么?”
“你爸在啊。”
“他不住这里。”沐宿穿上袜子,披上白色羽绒服,“你进来,我下去泡阿华田。”
沐平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烟,烟头一亮,又暗下去。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沐宿走下来。他很多年没好好看他的儿子了。没想到一下子长这么大。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沐宿上小学的时候。
沐平拍了拍沙发:“阿宿,过来。”
沐宿站在楼梯边,“干什么?”
沐平心里不舒服。又是这个眼神,嫌恶的不耐烦的。跟他妈真像。他小时候很乖,笑眯眯的很讨喜,天天围在他脚边“爸爸爸爸”的叫。越长大越阴沉,除了要钱就没别的事了。但好歹他是他儿子,他不能老不管他。
“明天除夕了,你和我……一起去吃年夜饭。我带你见见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