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行》梨花烟雨

15、第十五章

　　空离一边说着，正要转身去通报，便听后面有一个惊喜的声音道：“你们看真切了，真的是凤师弟回来了吗？”话音未落，水云寒便和风沙小月牙一起转了出来。一见到凤潇，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欣喜宽慰之色，但旋即隐去，又恢复了平日里清高孤傲的表情，直让凤潇怀疑他刚刚那句惊喜的话语和宽慰眼神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他也很快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冷漠的弯腰行礼，淡淡道：“参见掌门。”

　　“不必多礼。”水云寒的声音也是冷的，让他们旁边的空离风沙小月牙十分奇怪，明明大师兄之前急得不行，常在他们面前失态，怎么这会儿真见着这个会惹祸的师弟，他又拿出这一副仇人样子呢？三人心中不解，而水云寒和凤潇之间的气氛也让他们觉得压抑，三人使了个眼色，空离便道：“大师兄，我们先去练功了，你有什么话，就和凤师弟好好说吧。”他说完，几人也不等凤潇和水云寒挽留，连忙一溜烟儿的跑了。

　　凤潇更觉得尴尬，他和水云寒哪里有什么话说，有的尽是那不甘的恨意。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时，却听水云寒似乎是叹了一声，然后摸摸他的头发，喃喃自语道：“这些天你都跑到哪里去？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没带银子出去吗？”他这话是发自肺腑而出。这些天凤潇踪影不见，只急得他差点儿就崩溃了，一个劲儿的寻思是不是自己之前话说得太重，结果让凤潇一时气愤之下做了傻事，好在他屡次卜卦，卦象都显示对方活的好好的，否则他早就放下派内事务出去找寻了。

　　一听说凤潇回来，他心里那份狂喜实难用言语来形容。来不及收拾便和风沙小月牙一起出来，只是见到凤潇的那一刻，想起自己身负的责任，才硬生生压下那份喜悦，对他冷淡对待。然而此时看见这其实一直都在他心尖上宠着的师弟明显瘦了好些，心中疼痛不堪，一时间便忍不住真情流露。

　　凤潇倒愣了一下，水云寒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好过。不过他旋即便为对方想好了理由，心中冷笑道：故作姿态，果然当上了掌门就是不同，懂得收买人心，在我面前展露宽容的一面了。只可惜啊，这里只有我自己，别的师兄弟们都没看到你这新掌门的胸襟，不然的话，张天宝之流哪能不立即歌功颂德呢，可惜，真是可惜。

　　水云寒很快便由凤潇不屑的眼神中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他连忙收回手，定了定神道：“回来就好，我还是那句话，从此后你必须努力炼功，我是绝不会纵容你的。”他说完这句话，便不知再说什么好了，他不说，凤潇也不说。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更显出两人之间的尴尬，过了许久，水云寒才不得不率先打破沉默，扭头道：“凤师弟，你跟我过来。”

　　哼，我就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凤潇心中拿着劲儿，二话不说就跟着水云寒来到了大殿后面的一个山洞中。那山洞是摆放九玄派历代祖先灵位的，在派中来说就是禁地，除了掌门或者掌门指定的人，是没有人可以进入这里的。因此凤潇难免惊异，他看着水云寒的脸，喃喃咕哝道：“你把我领到这里来干什么？要想杀我灭口也不该在祖师们的面前啊。

　　水云寒被他这一句话逗的笑了出来。他一低头，一缕没有束紧的发丝垂到了额前，伴着那蓦然绽开的笑容，就如同刹那间开放了一山的春花，连早晨刚升起的朝阳都失去了它的艳丽之色。而很倒霉的，凤潇就在水云寒的身边，一下子就被他的这个笑容给电的七荤八素，刹那间连自己姓什么都险些忘记，只知道痴痴看着水云寒，暗道这个冷冰冰的大师兄其实笑起来真的很美，比上一次还美，怎么他从来都不笑呢？他一想到自己大概是唯一看见过水云寒笑，而且还是看见他笑了两次的人，心里竟然泛起了一种异样的酥麻感觉。

　　水云寒一回头，便看见凤潇用一种炽热的眼神盯着自己，饶是他心如止水，也不由得心头一颤，连忙板起脸来，冷声道：“师弟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你灭口，我又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带你来这里，是因为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跟我进来吧。”他说完，便一拂袖子，率先走入山洞，凤潇虽然不明所以，也只得跟了进去。只见山洞内摆了许多的灵位，都是九玄派历代祖先的，水云寒在一个蒲团上跪下，轻声道：“跪下。”话音未落，便听见后面“扑通”一声，凤潇已经跪了下来。

　　水云寒嘴角边又绽出一丝笑容，暗道这个小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顽劣不羁，但其实心里还是有着天地祖宗的，如此一来，便不怕他将来有了成就，便为非作歹了，只是要好好的加以引导，否则倒也说不准。想到这里，他便抬头肃穆的看着那一排排灵位。沉声道：“凤师弟，你来看看，这最前排的灵位上，都是谁？”他说完，凤潇心里泛开了嘀咕，依言抬头看去，只见最前面的一排灵位赫然是二叔和逝去的那些师叔伯以及分和长老的。他心中蓦然一痛，一颗心似乎被生生剜了一刀，忍不住从喉头间涌出一股鲜血，不过他生怕在水云寒面前丢面子，因此又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但即使如此，水云寒又怎么能感觉不到那丝血腥气，他也不戳破，仍静静的道：“这些灵位，是我三天前摆好在这里的。九玄派从立派以来，经历了何止千年的时光，这些灵位上的前辈，有的是修成正果白日飞升；有的是到死也没有堪破元婴之境，只得不甘死去堕入轮回；然而更多的祖先都是为了斩妖除魔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有的人甚至魂飞魄散。这个结果固然惨烈，但身为修道之人，本来就该将这样可怕的后果放在心间。虽然他们魂飞魄散了，可他们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不会死，会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凤师弟，掌门和长老们为除妖而形神俱灭，可他们虽死犹生，他们是我派的大英雄，也是修真界的大英雄，你……明白我说这番话的意思吗？”

　　“你……该不会是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故意为了说这番话来安慰我吧？”凤潇有些不确定的问。却见水云寒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没有那样的好心，更何况你已是成人，苦辣酸甜，欢喜悲愁，都应该由你自己度过，我把你叫过来，只是要让你记住，掌门和其他几位长老是为什么死的，而你，身为他们最寄予厚望的弟子，又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他话音未落，凤潇便“哦”了一声，撇嘴道：“原来你叫我来是想让我在二叔他们的灵前发誓，要我将来即便有了成就，也要以斩妖降怪，除魔卫道为己任，你怕我不受束缚，将来学有所成后就任意妄为，到时候连你也制不住是不是？”

　　水云寒无语，心想这个凤师弟的确是聪明过人。他淡淡道：“我不必你发誓，今天我带你到这里来，让你看到了掌门等人的灵位，又和你说了这番话，那么今天的景象就会留在你的心中，日后但凡你要为恶，自然就会想起今天的一切，只要你的心中记着今天，我就不担心你会变成大魔头。其实这世间，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有谁能够说的清楚？正中有邪，邪中有正，善中有恶，恶中又有善，是非善恶从来都是纠缠在一起的，很少有泾渭分明的时候，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变成什么正人君子，只要你做事凭良心而行，这便也足够了。”他说完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在灵前的香炉上上了一炷香，然后又燃起另一炷香，递给凤潇道：“师弟，你也来给这些先人们上一炷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