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小鱼板

6、殊红院

　　青璃一进去就有一股浓烈的胭脂味扑鼻而来，他皱眉。

　　大楼里的姑娘们个个衣衫不整，四周都是莺歌燕舞，嘈杂不堪，他这墨色长袍可真是不应景。

　　一直观察着楼里情况的老鸨见有客人来，带着几位姑娘轻扭着腰走到清璃身前。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情丝缭绕，抬手想要搭住清璃的手，一举一动充满着妖娆。

　　察觉出她的心思，还没等到手伸过来就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搭住琉昕的肩，无声地宣示主权。

　　面纱后的洛琉昕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含糊不清对着身旁清璃说道：“进了青楼，你连这点便宜都不让女人占，还是男人吗？”

　　见青璃没有回答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会儿，感觉肩上的手的力道加重，始终挣脱不了。瞪了他一眼也就放弃了，任由他抱着。

　　老鸨见这情景，自个儿笑了笑，收回手。

　　之前的风情已经消失，声音较为寒冷，对着身前二人： “两位客人，殊红院是邺城第一青楼，这里的姑娘只有您想不到可没有找不到。”

　　顿了顿，俯眼佯装理理衣袖，翻手间衣下已握有一枚银针，抬眼再看着眼前的人，笑靥如花。

　　“见这情景，两位客人不似来找欢，更像是，来砸场子的，试问奴家，说的对吗？”

　　二人都发现了老鸨的小动作，青璃见琉昕没有任何动作，也就收回了正要使暗器的右手，就算自己预判错了，但一个老鸨，她还是能对付的。

　　面纱后的洛琉昕勾起一抹笑，她记得琉璃阁成立三年以来，到邺城办事的人屈指可数，这殊红院里的人能每次保持这样的警惕心可真是难为她们了。

　　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透露自己的目的：“姐姐莫怪，小女子刚在一街角买了两个包子，是那店主叫我来这儿吃的。不过，看这地方，”

　　顺势向四周看看，笑了笑，继续道，“似是不宜吃包子，但这位置，小女子确实未走错，这样看，我还得请管事的姐姐替我解惑。”

　　听完这话，老鸨轻笑，周身气压转换，带着歉意掩唇轻笑，“不敢，原来是自家人，之前奴家多有得罪，还望阁人多多谅解。”

　　转身退到一侧给两人让路，微微福身，收回手中的银针，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阁人请跟奴家上四楼。”

　　洛琉昕正欲抬脚走，却发现旁边的人仍然抱着自己不肯撒手。

　　眼神示意他把手放下，可谁知，在两人眼神交汇的那瞬间青璃竟将头转过去，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一点放下的意思都没有。

　　琉昕恼了，她可以万般确定青璃很明显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但他没有一点动作！

　　抬手带着些内力狠狠打掉左肩上的手，理了理之前被他用力捏得变皱的衣肩，向老鸨点了点头，跟着她上了四楼。

　　然而急于上楼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殊红院四楼

　　老鸨上楼时散去了那些姑娘，将两人领进了一间屋子，其间的布置与客栈的房间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个书柜。

　　等二人坐下后，老鸨为他们添茶，期间一直恭恭敬敬，且阁规规定，阁中人未说话时禁止接头人擅自开口，重者，当场诛杀。所以她添茶后也只是低头站在琉昕身旁。

　　阁规不多，可犯者最后的下场无一例外。

　　注意到琉昕身侧露出的一块玉佩，血红色的玉，刻有“琉”字，这是，琉璃阁阁主！

　　头低得更低，心里敬佩的同时也更紧张，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不想让气氛如此恭谨，洛琉昕摘下帷帽，端起桌上的茶杯，询问身旁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阁主，属下名唤柳烟，殊红院老鸨。”

　　她点点头，又拿了一块桌上的点心，继续说：“烟儿，坐吧，不用这么恭谨。”

　　柳烟心中有一丝动容，更多的是惶恐，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阁主请恕罪，属下惶恐。”

　　琉昕看了她一眼，又注意到自己身侧的玉佩，心中明了，起身将她扶起。

　　柳烟看着眼前的女子，很美。传言阁主手段狠辣，她以为会是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不会有丝毫拖泥带水。

　　如今亲眼所见，她却是不染尘世的那种清美，如夜晚孤星挂在漆黑夜空，令她一介女子都有一瞬间的痴迷。

　　她在替她拂身，言行间并没有主仆之分，而后抬头看向她，轻笑，“没什么惶不惶恐，替琉璃阁办事的人都很辛苦，坐吧，和我说说如今邺城情况。”

　　“是，阁主。”柳烟心中无比动容。

　　她从房间的书架上拿出一张地图布在了桌上，坐到了洛琉昕的对面，手指着地图上皇城的位置，道：“现在的邺城不太安宁，二皇子祁宥与三皇子祁修争夺太子之位。”

　　“祁宥政绩有功，击退了琅国边境的戎军，深得百姓民心，皇帝也较为看好他，只是可惜背后无靠山，深宫一人孤立；祁修乃纨绔子弟，什么好事都挨不上，杀人放火倒是有他，可就算如此，偏偏朝中支持他的却占大多数。”

　　“属下查明，是祁修的母妃林贵妃在背后扶持的结果，为他的儿子铺路，朝中每每讨论太子问题若有反对祁修者，第二天都会有其中一人冤死，手法极其残忍。”

　　“嗯，好。”洛琉昕摩挲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继续问她，“那这皇城中的七皇子祁岚近来如何。”

　　柳烟感到疑惑，她不知道眼前女子想的什么，只能如实回答，“七皇子祁岚近日对外称微服私访调查琉璃阁细作，可我们的人一路跟踪，却查到他出了城，去了郊外一座寺庙，今日才回到邺城，只是具体交流的什么事我们并未探查到。”

　　顿了顿，继续道，“不知阁主探听一个无武之人何用。”

　　琉昕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无武之人？原来你也认为祁岚是个没有武功的废物。可为何今日我在坊间遇见他时却发现他有武功，且不弱。深藏武功数十载，你说，这是因何而为。”

　　她冷笑，凝聚内力，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摊开右手，眼神转到散落在桌上的碎片，甩甩手腕，撑着头继续看向柳烟。

　　柳烟见这情形再一次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停求饶，

　　“阁主饶命，阁主饶命，是属下管教不周，教导无方。求您看在殊红院已为琉璃阁办事三年的情况下，饶过属下这一次，属下一定好好彻查此事，绝不会枉顾阁主对殊红院的信任。”

　　洛琉昕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忽然传出一声轻响，青璃右手立刻拿起桌上一块碎片朝着声响处扔去。

　　碎片击破了窗纸成功击杀门外偷听的人，红色溅满了不远处的房门……

　　房中一片静默，琉昕自顾自轻笑，可那笑容不达眼底，让人周身感到寒冷，她随意摆弄着桌上的碎片，声音冰冷，“看来，是叛徒问题啊。”

　　手中的一块碎片彻底化为庸粉，转头看向依旧跪在身前的柳烟，提醒她，“起来吧，去看看，是哪个姑娘不知好歹，脏了这房门。”

　　洛琉昕推开房门，眼角余光扫向一侧，看见窗外血泊中躺着个姑娘，双眼还睁着，含有不甘。而这人，正是初进殊红院她看见的柳烟身侧的那个。

　　再看向身侧的柳烟，她神色复杂，不乏有惊讶和心痛。洛琉昕冷冷开口，“怎么，亲近之人？”

　　柳烟压下心中的繁杂，低下头回应琉昕，“回阁主，这人是，”

　　余光再次看向倒在血泊中的人，停顿片刻继续，“是属下四年前从贫民窟中捡来的，当时看见她挺乖巧，属下就给带回来了，此后一直当成继承者培养。”

　　“但是，属下绝不知这人是叛徒，而且属下绝没有包庇叛徒之心，还请阁主恕罪。”说着就跪在琉昕身侧。

　　四年前，贫民窟，无父无母，贫穷，聪颖，倒是个成为卧底的好苗子。

　　洛琉昕心里冷笑，四年前就开始部署，想要拔掉我这琉璃阁，祁岚，你这城府挺深啊，确有先见之明，胆识不得不让我佩服。

　　将地上的柳烟扶起，整了整她颇为凌乱的发丝，拍拍她的肩，安慰着，“这事不是你的错，但是四年间出卖我琉璃阁多少情报你却从未发现，现今说不定阁中仍有叛徒存在，不置可否，这事责任在你。自己去轩凌司领罚，不必我多说。”

　　再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人，正准备离去，恍惚间似乎感到一道目光，向那处看去却未曾发现有人，摆摆头，许是自己想多了。

　　罢了，今夜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现在可耗不起。“让她做最后一点贡献，去喂鸟吧。”

　　离去间与青璃说道，“阿璃，得到消息，今天祁岚会去城郊西处的灵堂去给他母亲上香，会在那歇下，我去试试他的武功，你今夜去皇城里打探消息。”

　　“好，注意自己的安危，一旦发现不对一定要放信号。”

　　见他这么轻易就答应，琉昕倒感到新奇，看着他笑了笑，打趣道，“知道了。不过，你这次答应得这么干脆，怕不是看上了这殊红院里的某位姑娘，怕我打扰，想要独处吧。”

　　他看着眼前这活蹦乱跳的丫头，扶额无奈摇摇头，辩解，“说什么呢。”

　　“那我下次再争辩一下，争取让你不去。”

　　…………
　　殊红院后院

　　后院亭榭里，几名女子一起弹琴话谈，其中一女子借着扬琴的声音低声说着，“必须尽快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主子，信鸽不能用了。想一个新办法，亲自告诉主子，这事不能迟，马上开始准备。”

　　“准备什么？”

　　突然间听见这么一句，几人心中一惊，琴声随着琴弦的断裂停下。

　　几双眼睛看着院中的男子，墨袍，眼中尽是冷漠，与传闻无二差别，是青璃。

　　其中一名女子站出来回答他的问题，“禀清璃大人，我们正商量出院采买的事。”

　　“我从未向世间透露消息，你怎知我是青璃。”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这……”

　　几人见情况不对，互相交换眼神，准备正面与他对抗，正要动手，听见又一句话传来，“这事，下地府思考吧。”

　　手起针落，未见丝毫血迹便倒了一片。

　　青璃这时倒是露出了笑容，和昕儿学的这一手还真是好用，不见血。

　　要是见血了，打扫起来麻烦得很，他这人最不喜的就是麻烦。

　　转身离开时，提醒了一句，“收拾了丢在坟岗喂鸟。”

　　步子顿了顿，再次强调，“保护好阁主，不惜一切。”他隐隐约约总觉得今夜会发生什么。

　　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应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