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香山香

1、第 1 章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姚潼拼命的抓住错综复杂的树根,手背上根根暴突的青筋在惨白的皮肤下,扭曲着、蜿蜒着.
　　快了,快了,爬上去就能追上他们,就能回家了.在她即将攀爬到河沟沿,“叭、叭...”豆大的雨滴击打在手面上,迸进眼睛,被雨水刺激得猛闭上双眼的瞬间,脚下失空,跌落,坠空...
　　姚潼突然从床上坐起,黑亮的双眸尚未适应,便熟练的从床头杂物框中拿起杯子,右手手腕上被杂物划出一道,渗出血珠.顾不得,仰起脖子灌下去大半杯凉白开.剧烈的喘气才缓慢下来,额头上渗出的细细汗珠凝聚一起滴落在手背上.
　　姚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出神...
　　这样的梦,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却总也习惯不了.可是谁又能习惯了梦魇呢.
　　点亮方块电子表,刚过五点一刻钟,左右也睡不着了,拿起英语单词本,借着窗外微亮的光,浑浑噩噩的囫囵吞枣.
　　姚潼出身于普通的农村,因村庄绝大多户人家曾烧制瓷窑为生.后因姚厂老板卷钱跑路,村民们各奔前程,村庄几乎成为了鳏寡空巢,教育水平也自然落后.这可苦了这些孩子们,上初一才第一次接触英语,看着蚯蚓一样乱爬的英文字母,脑袋轰鸣,乱成一团.至于为什么像蚯蚓,姚潼最讨厌阴雨天气,倒不是讨厌雨水,而是讨厌每逢下雨路面上总是横行许多蚯蚓,肉红色的、墨绿色的,蠕动着身躯...姚潼与生俱来对这种软体生物抵触,鸡皮疙瘩四起.

　　“这种英语成绩真是丢你的人,她考不上大学的...”姚潼的初一英文王老师,右手抖着28分的英语试卷,笃定地告诉姚伟说.
　　姚潼内心一阵恶心,她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王老师,“Hello,埃五瑞八得...”说着翘起兰花指揩一指头鼻翼油脂,继续用它掀起英语课本的第一页.
　　而此时他正在用这个手指头揩她的试卷.
　　“为什么不反思自己教的不好”姚潼在心中作骂.
　　当天晚上,姚潼的爸爸姚伟并没有打骂她,吃饭时候死一般的宁静,等待着暴风雨的宣泄.等吃过饭,到了睡觉点,还是一片宁静,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这团火气一直憋到妈妈犯下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错误.
　　“麻痹,一家人都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不争气的东西”说着拿起茶杯砸向妈妈,妈妈吓得一趔趄,玻璃杯在身后的门上炸出碎末.睡在隔壁的姚潼死死的咬住被子,身体僵硬着抖着,不敢出半点声音.听着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堪入耳,她纠结着要不要去,自己的存在会不会火上浇油呢,更害怕一起遭到谩骂、毒打,但是毕竟此事因她而起.当她下定决心去阻拦,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到“咚”一声,是妈妈把她们的门关死了.声音小了一些,但是姚潼知道里面还没结束,眼泪再也空着不住,带着恐惧,带着憎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走进来,没有拉灯,直接坐在床边,掖了掖被角.
　　“今天是为什么”
　　“我英语考砸了”头依旧埋在被窝中,鼻塞着嘟囔
　　“多少分”
　　“28,不过满分80,有20分的听力不考”一抬头,果然看到妈妈右眼角乌青,嘴角口裂开渗出血,他又打了妈妈的脸.
　　“真学不会吗”
　　“妈妈,你带我走吧,我们走的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我和哥哥养你,照顾你,我们走吧...”
　　“再说吧,真学不会吗”
　　“我转学吧”
　　“转学就能学会”
　　“有希望,但不转学,我肯定学不会”
　　见妈妈不再说话,姚潼继续道“你嘴上的伤...”
　　“我自己就是医生,甭瞎操心.”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舍友彤姐的七点闹钟响了,姚潼摇了摇头起身,恨不得把自己恍成脑震荡.
　　姚潼转学已有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