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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酒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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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远远地便看到了我,他愣了片刻随后快步来迎我,因为太着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见了我很是激动,想行礼被我免了,我说:“在市井中,免礼吧。”
李陵脸红道:“和公主一别就是两年,如今见面分外激动,让公主见笑了。”我笑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下,他个子已经比之前高了一头,脸部线条刚毅,不再是过去白面书生的模样,已经是个成熟的小伙子了。
我笑道:“李陵哥哥个子长高这么多,倒变得害羞起来,动不动就脸红。”
李陵听完脸更红了,有点仓促的,向我介绍旁边的白衣男子。
这白衣男子浓眉大眼,白白净净,看衣着就知道是官家子弟,李陵道:“这是苏兄,我们如今一同在朝中共事。”
那白衣男子满眼惊艳之色,愣了半晌,随即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在下苏武见过公主殿下。”
苏武,就是这个数年后怀抱汉匈和睦的夙愿,奔走于茫茫大漠,宁死不屈,不为富贵所动的男儿,在枯草寒冰的北海边牧羊,匈奴贵族扬言要公羊生小羊方可释放他回汉,甚至……李陵劝他归降匈奴,他亦不为所动。
匈奴人将他置大窖中,不给饮食。天雨雪,他就着冰雪与毡毛咽下,就这样在北海,现在快是俄罗斯贝尔加湖那儿过了十九年。
我对他肃然起敬,回了他一个大礼。李陵和他都很错愕,我努力波澜不惊道:李陵哥哥称呼苏兄为兄,我也称呼为苏兄吧。”
我们选了一个可以看到湖光山色和长安城夜景的雅阁入座。
李陵说今日除了他生辰,更重要的是为一位朋友饯行。这位朋友及其聪慧,自幼熟读古书,十岁时就已经阅读诵习《尚书》、《左传》、《国语》等书,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左等右等,幸得这湖畔高楼凉风习习,倒不觉得难受。那朋友才姗姗来迟。
“司马兄,你当自罚三杯!”苏武笑道。
那人不慌不忙道:“这个自然,但应向公主行礼后方可。”他看见我,道:“昭安公主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在下司马迁见过昭安公主殿下。”
我忙扶起他,刚才听李陵说,便隐隐有预感,如今见面果真是他,司马迁。
“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便是他所作。
数年后,身为太史令的司马迁为投靠匈奴的李陵辩护,认为李陵兵败投降是因为“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就是说箭打光了,又是山穷水尽,而援军迟迟不来,而且李陵是希望先归顺匈奴然后见机行事,李陵虽然兵败,但是他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于天下”。这一番话触怒了汉武帝,把他投入大牢,接受了腐刑。腐刑,就是切掉了小弟弟。
李陵道:“司马兄将要离开长安,畅游各地,今日便是为他饯行。”
司马迁笑道:“诸位兄弟客气,相逢当有时,我此次远行,日后回到长安我们几人定然再相聚。”
苏武道:“这是自然,到时候还在这得月楼为你接风洗尘!”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三人命运多舛,估计现在也算是他们人生中最快乐时。想到此,我道:“店家,再温几壶酒来,今日友人在此,不醉不归!”
司马迁举杯道:“之前听闻昭安公主聪慧异常,精进武器,竟然令许多男儿不如,今日见公主一面,果真豪气非一般女子所比,今日司马迁必要一醉方休!”
苏武道:“公主风华绝代,豪情万丈,苏武当击筑而歌。”
众人说好,又道击筑应以笛声相伴,李陵也未推辞,就着歌声吹起来。乐声荡漾,舞姬翩翩起舞,李陵在楼阁上吹笛奏乐,苏武击筑,司马迁以歌声相和,隔着水音极是好听。和着歌声,我竟有些热泪盈眶,急忙大口咽下美酒以做掩饰。
不知不觉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之中我远远瞥见着街上似乎有高头大马数十匹经过,那领头的年轻人似乎有点面熟。
我不知喝了多少杯,只记得李陵扶起我要送我回去,我依旧拉着司马迁的手不放:“司……司马兄,我有话跟你说。”
李陵皱眉道:“蔷儿你喝多了。”
我不管,我一定要说!我努力捋直舌头,对司马迁说道:“司、司马……兄弟,你……听我好生一句劝啊。”
司马迁也是醉意然然说道:“公主…..贤弟,您说,我……听着……”
我努力清醒说道:“你……有没有婚配啊。”
司马迁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成家之事在下还没有……”
我努力掰开李陵要把我拉走的手,拉着司马迁说:“好……兄弟,听我说,先成家后立业,你一定要早点结……结婚婚啊,不结婚也…….也也要早点生娃啊否则你会……”
小采拉着我说,公主你别说了,丢死人了。
李陵干脆把司马迁拖走了,说是先送他回去,再不送他怕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看看旁边的苏武,他也是喝的脸通红。我拉起他的手,深情款款道:“苏武……大兄弟,你……嗝……多吃点好的,以后我怕……你有很多年吃不到。”说完我想用筷子给他夹起鸡腿,太哆嗦,干脆用手拿给他。
苏武红着脸道:“太多了,公主,我吃不下了。”
我道:“你……快吃,以后你……”我想说以后你连羊毛都吃,那么惨,现在多吃点。
只感觉身后冷风一阵,整个身体一轻,已经被人抱起,我感觉晕乎乎的,像踩在棉花堆里,身体靠着的一个怀抱,那颗心跳的很快。
深秋的夜风很冷,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紧紧靠在这个怀抱中,很温暖,还有阵阵檀木的香气,我的眼睛睁不开,但手紧紧环抱住这个温暖的怀抱,鼻子使劲的嗅了嗅,只记得说了句:“真好闻。”便昏睡过去。
我似乎一夜没睡踏实,醒来时脑袋生生发疼。
小采端来醒酒汤,哭丧着脸跟我说道:“公主殿下以后可千万别再喝酒了。”
我忍着头痛问怎么了。
她就把我昨日怎么和那哥三把酒言欢,怎么拉着司马迁的手要他结婚,怎么喂苏武吃鸡腿的事都说了。
“公主,估计现在全城都在传言公主要下嫁司马迁,以至于逼婚,司马迁不得已遛出长安逃走。”
“啊……”
我想起重要的问题,道:“那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小采竟一无所知,说道:“昨日突然有一队人马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领走送回宫里,公主是被那领头的人送回来的。”
那领头的是谁?
“奴才不知道,我只看到他的背影,很高,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我问。
小采抖抖索索答不知道。
“快说!”我大喝一声。
小采一哆嗦,道:“昨日奴才看到那个人抱着公主把公主送上马车,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听她说话真是急死个人。
“然后奴才看到公主用手紧紧勾着他脖子,他几次要把公主手拿开,公主不撒手,那个人只好和公主一起坐到车里……然后就回宫了。”
天呐,我的颜面何存。
我欲哭无泪,小采安慰我道:“公主也不要太难过,那个人应该是大官,我看他鲜衣怒马,身量也很高,外形和公主很相配。”
我怒吼,“配你个头!你知不知道我的名誉扫地了,这里最重视的就是名誉了,懂不懂。”
小采低头道:“懂了,只是昨天那个人似乎之前已经将得月楼清场了,除了他本人和公主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恶狠狠道:“你不是也知道了!”
小采吓得发誓:“除了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心中又气又急,自言自语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昨天趁我喝醉占我便宜的男人是谁。”
“奴才认为他没有占你便宜,倒是公主你对此人上下其手。”小采认真道。
有时候,我真的蛮佩服小采的勇气,无知者无畏。
我一天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我的皇帝老爹知道了我在外喝酒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果真到了未时,有公公来传话,说皇帝要我过去。
我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该面对还是要面对。只得清洗打扮妥当,跟着公公前去。
公公没有把我带到宣室殿,而是来到御书房,我看到只有皇帝刘彻一个人和一个小太监。
我就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故他把其他人屏蔽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惩戒我。
算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心一横进去了,给皇上请安。
听他的声音还算平静,我一抬头,他正在看着一卷卷竹简。
“蔷儿,你过来。”他无人时常常唤我乳名,说明他心情还不错。
我走过去。
他将几幅竹简推到我面前,道:“好好看一看,其中择出一两篇最佳。”
我疑虑道:“由儿臣来择出?”
刘彻道:“吾儿甚是聪慧,敏识聆听,开卷海纳,可以评判天下士。”
我也不便再推辞,仔细看了这几篇,每一篇没有署名,都是些策论、诗词之类。须臾,我择出两卷,呈上。
刘彻看我择出这两篇,倒有点意外,道:“这两篇最佳?”
我回道是。
他显示出很大的兴趣,说道:“如何优,你倒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