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无尽处》柳下人家

17、17

　　昨天，在驶往目的地的车上，袁朗向他们通报了任务情况。某个小镇里，警方在抓捕一个有□□背景的犯罪团伙时遇到了顽强抵抗。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是个退伍军人，他招募的成员也有很多是从军队复员后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的人。警方为了这次抓捕行动做了大量工作，唯一有疏漏的地方是没有发现那个头目的家里藏有一批枪械。现在他们劫持了人质与警方对峙，而这两名人质却是那个头目的同居女友和他们三岁大的女儿。武警部队也已经赶到了现场，但鉴于犯罪分子的军队背景和复杂的现场情况，警方向军队求援。袁朗接到的命令就是击毙歹徒，救出人质。
　　“队长。”袁朗刚说完，C3就开始叫唤，“小女孩儿肯定是要救的，可孩子她妈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她的背景清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犯罪团伙的一员，她有可能是无辜的。但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们不能排除她为了救她的男朋友主动要求作人质。”袁朗的目光迅速从队员们的脸上扫过，“所有人都有要保持警觉，随机应变。”
　　从一伙持枪的退伍军人手中营救妇女和儿童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而现在人质随时可能变成帮凶，她的一个异常举动就会破坏整个行动，甚至造成伤亡，想到这些，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凝重了。
　　袁朗带队赶到现场，警方通报了现场情况。犯罪分子据守的三层小楼独栋独院，也是那个头目的家，除两名人质外，共有六名持枪歹徒分散在各楼层，门窗紧闭，窗户上都焊着金属窗花，窗帘遮得严实合缝，没有一丝灯光，歹徒分布情况不明，人质估计在二楼。从一开始交火的情况看来，他们至少有一支长枪，五支或五支以上的手枪，双方已经僵持了八个小时。
　　“他们提出什么条件了吗？”袁朗问。
　　“没有。”
　　袁朗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天早已经黑了，袁朗派出人手监视小楼的情况，齐桓和石丽海在前面观察了一会儿也回来了。
　　“队长，我们大致看了一下，这样子根本就搞不清里面是什么状况。”齐桓说。
　　袁朗说：“情况比较棘手，他们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石丽海说：“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想着要逃出去，只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人质有危险。”
　　袁朗点了点头，“被逼上绝路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们只能冒险了。我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们从窗帘的缝隙窥视同样视线受阻。我已经让警队和武警二十分钟之后把这里的人员部属做一次大规模的调整，目的是吸引犯罪分子的注意力。”袁朗指着小楼的平面图，“齐桓，你带着C2、C3还有许三多分别从这几个地方摸上屋顶，任务是在大门和各楼层的这几个窗上安装炸药，还要想办法把窃听器给我捅进屋里去。石头，你在这里和这里各安排一个狙击手，其他人原地待命。齐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我把情况摸清楚，我们要在明天黎明天刚亮的时候动手，你们四个人两个三楼，两个二楼，石头带人从一楼进去。一定要快，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都明白了吗？”
　　“明白。”齐桓和石丽海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一切都按照袁朗的布属进行着。虽然偷偷爬上一座四处都是窗的小楼楼顶并一路安装炸药和窃听器一点儿也不容易，但他们凭着过人的身手和机敏做到了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行动进展还算顺利。天亮时，当他们爆开金属门窗从各个方向冲进屋子的时候，屋里的人根本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楼和三楼在几声枪响之后安静了下来，二楼却没有什么动静。
　　齐桓和许三多分别从爆开的两扇窗外用绳索滑进二楼，屋里的景象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个男人背靠墙角，手上死死抓住一个女人挡在他身前，一支手枪顶在女人的头上。那个女人面色死灰，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睁大了眼睛不哭不闹，像是已经吓呆了。
　　齐桓厉声说：“放下武器。”
　　“你们信不信我会开枪？”男人声音嘶哑。
　　“她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忍心杀了她们？”齐桓说。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死了，她们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们会活下去。你女儿那么小，难道你想她变成孤儿？”齐桓边说边向右移动了一小步。
　　“不许动。”男人像预感到什么似的大吼一声，手指扣实了□□扳机就要按下去，成才的狙击枪却已经抢先一步打响了，男人的额头中间立时出现了一个弹孔，手枪从他手中掉落，男人的身子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女人也被他带倒在地上，她仍然死死地护住怀里的孩子。
　　齐桓和许三多同时走了过去，许三多去扶那个女人，齐桓是冲着那支手枪去的。女人挣扎了一下，因为两腿发软，没能站起来，就双手举起孩子递给许三多。
　　齐桓看到了那支□□枪柄，其它部分被男人压在腿下，而女人隔在了齐桓和男人的尸体中间。
　　许三多伸手接过孩子，齐桓想扶起还在试图站起来的女人，女人却突然伸手抓起手枪对着齐桓就开了一枪。齐桓始终保持着警惕，发现女人的异动急忙向后仰倒，同时一直握着自动步枪的手扣下了扳击。
　　子弹擦过齐桓的左肩斜斜地射进天花，齐桓倒在地上，还保持着持枪射击的姿势。女人胸前一片殷红倒在男人身上。许三多抱着孩子站在一边，他甚至来不及遮住孩子的眼睛。
　　袁朗和石丽海在齐桓和男人对峙的时候已经赶到了门口，屋子不大，人多了在屋里反而施展不开，他们就躲在门外肆机而动。男人被狙杀后他们进了屋，但变故几乎在瞬间发生，女人距离齐桓和许三多太近，他们只听见枪响，同时看见齐桓倒下射击。
　　石丽海冲过来一脚踢飞了女人手中的枪，他又察看了一下，确定女人已经死了。
　　袁朗跑到齐桓身边，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看见他左肩有鲜血渗出。
　　“怎么样？”袁朗问。
　　“没事。”齐桓深吸了口气坐了起来。
　　“你受伤了。”袁朗说。
　　齐桓瞄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哦。”
　　袁朗又看了看他，没再说话，石丽海已经掏出急救包开始帮他包扎。齐桓一直扭着头看着许三多抱着小女孩走出房间。
　　各组确认歹徒全部被击毙，袁朗带队撤出小楼，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异常安静，大家心里都有些憋闷。
　　C3眼都不眨地盯着齐桓，齐桓被他盯得心烦，就靠着车厢假寐。C3兀自看得起劲儿。
　　齐桓终于忍不住了，冲着C3瞪眼睛，“看什么？”
　　“多看两眼，让我放心。”C3一脸严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别管。你把眼睛闭上就行了。”
　　这句话一出口，整车人都笑出了声，齐桓的脸已经绿了。
　　袁朗笑骂着：“C3，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闭上，有你这么关心战友的吗？”
　　C3嘟囔着：“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差那么一点儿。”
　　齐桓连忙纠正他，“差远了。”
　　C3不去理他，又对着袁朗说：“队长，那女人怎么就那么狠啊？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开枪。她差点儿就死在她男人手里，我们明明是救了她的。”
　　袁朗摇头，“人心是最难读懂的，否则我们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险了。”
　　“不懂，真的不懂。那男人明明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她也爱得下去，竟然连孩子都不要了，一心陪他去死。真他妈的……”C3越说越生气。
　　“我担心那孩子，她不应该看见这些的，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许三多的心情也不好。
　　成才拍了拍他的肩，“她还小，说不定什么都不记得。”
　　“真的吗？”许三多半信半疑。
　　袁朗说：“我们希望如此。我把情况跟警方说了一下，他们会视情况安排心理学专家对孩子进行专门的心理辅导，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许三多这才稍觉宽慰，“那就好。”
　　袁朗的视线从齐桓脸上扫过，齐桓又在闭目养神。

　　夜晚山中呼呼的风声把齐桓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队长，如果我当时能够再冷静一点儿，也许她现在还活着。要说她错，只错在不该把那个男人看作是她的整个世界。她的女儿不应该变成孤儿。”
　　“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你只是做了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情。就算当时是我，就算我不想杀她，也不见得就能做得到。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时候，人的本能才是起到最关键作用的。”
　　“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生生死死，就更觉得生命宝贵，也就更不希望有人罔死。”
　　“是非对错，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简单清晰的概念。”
　　“没有是非，没有对错。生命只有一次。什么人能够真正做到不后悔。队长，那孩子长大了，会不会记得是我开枪打死了她的母亲？”
　　袁朗看着他，“齐桓，我们做的是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一个人的生与死可能就在我们的转念之间，我们都希望事情有一个完满的结果，但我们不是神，一切只能尽力而为。我们都有心理负担，有些事情经不起这样反复的思来想去。坚强不是绝对的。但如果别无选择，我们就一定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不要背着一个虚无的包袱去面对今后的人生。”
　　齐桓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队长，我才二十多岁，怎么有时候就觉得已经活了一辈子。”
　　“因为善良、宽容，因为热爱生命。但绝不是软弱。”袁朗顿了一下，“你只要告诉我，下一次出任务，你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冲上去？”
　　齐桓望着天上的繁星，声音很轻却没有任何迟疑，“我会的。”
　　袁朗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
　　齐桓摇头，“队长，这么长时间一路走下来，我是不是又转回去了？”
　　“你一直在往前走。想得越多，迷茫也就会越多。但如果你不想，我反而会更担心。”
　　齐桓微笑，“怕我变成冷血杀手？”
　　袁朗想了想，“说实话，你还真没这方面的潜质。”
　　齐桓倒很痛快，“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不争这个。不过，有时候能静下心来想一想也不错。我思故我在嘛。”他轻声笑了出来。
　　袁朗笑着问，“被吴哲传染的？”
　　“可能吧。”齐桓还在笑。
　　“我们是人不是机械，执行任务时面临的情况复杂多变，我就怕出现的意外会消磨掉你们的意志和勇气。但是你们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
　　“队长，你说的没错，坚强不是绝对的。我们都不想失去勇气。”
　　袁朗笑，“但有时候又觉得除此之外还需要些别的东西。其实每次带你们出去，我希望射向你们的子弹、炮弹全部失了准头，希望永远都有好运气。”
　　“你也信这个？”
　　“你不信吗？别骗我。武器装备、战斗技能、战略战术并不能应付所有突发情况，我们总在说尽量避免伤亡，但是有些时候不管怎么样都是躲不掉的。我只能祈求好运降临，让我次次都能把你们全部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齐桓自然知道。特种兵也只不过是血肉之躯。
　　“最近我们的运气一直不错。”
　　“尤其是你。”
　　“队长，你可不能把它完全归结于运气啊，这要是单兵素质差一点儿可也不行吧？”
　　“要是那个女人第一次摸枪就能把八一菜刀废掉，你还不如自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齐桓微笑。他还活着，他的队长还会带着他和他的战友们一同战斗，他们还会在一起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