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慈》将斯南

1、初入王公府

　　快冬至的日子了，尚书府里张罗着换了新的灯笼，几个小厮在门前拿笤帚轻轻扫着雪，带着一路丫鬟的嬷嬷呵制住十一二岁小姑娘看热闹的心，一边往偏门去。
　　“都把头给我低着，尚书府里的都是戴罗钗穿锦裘的贵人，自己没得做人上人的命就不要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余念秋在西偏门停下来，门口有来接应的丫鬟，说是丫鬟，却也穿的和那仙子一样的光彩。
　　“嬷嬷辛苦，这忙着得不来空才托嬷嬷借的人，大冷天的，不如随清音到暖炕上去坐坐。”清音微微低头欠了欠身，一边让底下的人带着这群丫鬟进去。
　　“不了不了，姑娘忙着，奴家就不多叨扰了，这些丫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定是把事情给姑娘办的妥妥当当的，”余念秋搓了搓手，“不给贵府添乱子也衬得我面上有光，拜托姑娘多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念姑娘安。”
　　“一定。”清音回眸向立着的知云递上来一个荷包袋子，“这算是太太给嬷嬷的一点心意，嬷嬷可一定收下才好。”
　　余念秋大大方方的接过来，两人又多说了些羡艳的话，清音才合上西侧门，小步跟上了刚刚分进来的丫鬟们。
　　“荧月，”清音叫住领头的丫鬟，一行人停下来看着面前的清音，据说是这府里尚书夫人的大丫鬟，难怪风光无几，“剩下的我来吧，你先歇着。”
　　“是。”荧月退了下去，丫鬟们收回视线，记着余嬷嬷的教诲，复又低着头，入眼的是绣着莲花的裙裾。
　　“进了尚书府就得听尚书府的规矩，马上是三小姐的回门礼，这府里上下都盼得沾点少爷小姐的光，有什么需要你们的便都听着仔细自己手里的活，别的我也不多言，咱们做下人的心里也是明白些道理的。”清音声调不高，但颇透着股威严气儿，一众人只答着应声。
　　清音让知云把人分了院子，各自去忙活，又挑了几个看的伶俐的跟着她去太太房里伺候。
　　“叫什么”清音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穿着黄色罗衫的丫头。
　　“奴婢季慈。”季慈这才抬头看清面前美人儿，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身上还有丝丝桂花粉的香气。
　　“姓季易王公府里的人”清音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慈，半年前易王公因谋逆一案被抄家，妻儿逃散，丫鬟小厮都被卖进各个府里，运气不好的姑娘还有被丢进青楼的。
　　“回姐姐，现在算来奴婢应该是尚书府里的人。”季慈微微的笑着。
　　“倒是个机灵的丫头。”清音见过的聪明人不少，见季慈这般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达她的赞许，然后便跟着几个丫头说了太太房里的注意的地方，虽然她们都是些粗使的丫鬟，但还是得照管到位。
　　从西侧门进来，经过了小花园，几个少爷的院子还有一条长廊才到了主屋。里面传来女人们说话的温软嗓音。
　　“清音姑娘来了。”素心带着清音进了偏厅，“太太，瑾姨娘，六小姐。”
　　三人停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丫头，坐在左边上榻的钟灵韫撇眼瞧了一下问清音，“这都是余嬷嬷带来的人”
　　“是了，余下的都让知云带着分到各个房里去帮忙了，这是奴婢挑的几个看着机灵些的丫头，好帮着太太分忧。”清音笑着道。
　　“我这儿确实是忙了些，可缺几个勤快的人。”钟灵韫对着瑾姨娘和被唤作六小姐的悠澈说到。
　　“那太太可放心，这些丫头也不是新人，大都是旁的府里出来的干惯了活的，再来余嬷嬷是个明白人，送上府的想来也不是吃闲饭的。”清音顿了顿，又走到太太身边俯身悄声说了什么，引的钟灵韫朝季慈那厢侧目。
　　“你是易王公府上出来的”她问着季慈的话。
　　“回太太，是，先前儿是在那边伺候的，不过也就是个粗使丫头。”季慈这么答，撇清着自己身上和从前府上太太小姐的关系。
　　“我做姑娘的时候，和兰儿可是要好的很，可惜啊……”钟灵韫口里的兰儿即是易王公的夫人，丁兰 ，易王公被判绞刑的当夜便服毒自尽了。
　　“母亲倒也不必过于挂念兰婶子，那位爷千错万错也没错在自己内宅上，人对兰婶子也是掏心掏肺的。”悠澈剥着瓜子儿壳，把仁儿分拣出来装在珐琅盘里递给钟灵韫。
　　“你倒是会讨我欢心，小三儿要是也和你一般会说话也不劳我多操心了，等你三姐儿回来，你们姐俩儿可好好叙叙。”
　　一时间，屋里一阵欢声笑语，谁去管地上跪着的丫鬟呢
　　过了好几个话题，这忘事的尚书夫人才记着这些下人来，抬手招了清音，指派了几个差事给各位，便念叨着乏了，把六小姐和瑾姨娘送走了，自己个回了后院。
　　季慈和另一个姑娘被分到去小厨房给太太房里的连翘做吃食，连翘就是太太养的白猫，听说还是外头进贡回来的西洋猫儿，太太可宝贝了。
　　“这年头连这府里的畜生都比我们这些丫鬟活的好。”同季慈一道过来的另一个丫头抱怨道。
　　“猫儿会投胎，我们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季慈倒是不痛不痒的，在她看来，这算是清音垂怜她们，派的个轻松的活计。
　　“你叫季慈？真是那位府里出来的？”那丫头顿了顿，又说，“我是嬷嬷买来的，之前在六品的官员府里当差，名儿是嬷嬷取的……”
　　“叫什么”季慈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开口问到。
　　“观柳，我叫观柳。”观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打今儿起，我们就是一间房里的人了，可得互相多帮衬些。”
　　“快些去找连翘，那猫儿现在就是我们的主子，别误了差事。”季慈比观柳略大些，很自然的带着懵懵懂懂的“妹妹”去找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