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离》月之妖影

52、第 52 章

　　萧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夕颜蹲在一片夕颜花丛中，回头看着他笑靥如花。夕颜懒懒的将手伸给他，他握住她的手竟看的痴了。她微微蹙眉，他才惊觉她在叫他。
　　“你为什么不应我？你不是说只要我叫你，你就会在第一时间回应我吗？”夕颜的眼里蓄满了哀伤，她猛的抽手，“放手！”
　　突然，夕颜身下变成了万丈深渊，“放手！”
　　萧兮死死的拽住一条荆藤。没看还好，这一看他才发觉手已经被荆藤上的刺扎破，血顺着手臂往下流。他咬紧牙不肯松手，“夕颜，抓紧我。”
　　夕颜摇摇头，绝望的掰开了他的手指，“放手吧，萧兮。”
　　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夕颜掉下去……
　　～～～～～～～～～～～～～～～～～～～～～～～～～～～～
　　“夕颜！”萧兮吓的在梦中叫出了声，睁开眼才发现是个梦，幸好只是个梦，他暗自庆幸。
　　夕颜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做噩梦了？”
　　这一问，对萧兮来说无异于天籁，“夕颜，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夕颜没有答他的话，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我好看吗”
　　萧兮的笑意冷在嘴角,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问。好看当然不,人瘦的形销骨立,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左脸上的斑痕尽乎毁了一张脸.这样的夕颜真的离好看相去甚远,不过他还是爱看,怎么也看不够.
　　萧兮摇摇头,"但是我喜欢。"
　　“你喜欢我什么”她见萧兮久久不语,又开口道,"你可怜我"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认,“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喜欢你什么,但我就是放不下。”
　　流离听了点点头,“扶我起来吧.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
　　夕颜这样的态度,让他越来越吃不准她的想法.他将她扶起来,就唤沁儿进来伺候。
　　流离梳洗妥贴,早膳就都送了上来.萧兮扶着她慢慢走到外间,安顿她坐好,又殷勤的替她布菜。
　　流离看着忙碌的他笑了笑,"坐下吧,你也吃点。"
　　她这一笑,萧兮觉得连日来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他接过夕颜递给他的粥埋头吃起来,还真是有些饿了。
　　流离一直看着他,没有再动过筷子.注定是要分开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记住他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动作。
　　萧兮喝完粥一抬头,就看着夕颜温柔的望着他,心里又是一软,轻轻握住她的手,“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吗”
　　流离摇摇头,“想听听我的事吗我是说月流离。”
　　萧兮拿起绢帕擦干净嘴，等着夕颜往下说。
　　流离深吸了一口气,停了停才口道,“千叶门的一帮杀手几乎都是罔极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所以大家都很怕死。因此我们不惜以自由身换一个苟且于世的机会。我算运气好的,一进去就能碰到凝墨。有他护着,我的日子不算太难过。我们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完成任务拿到赏银。凝墨会拿一部分给我卖好吃的,剩下的就全存到钱庄。他说,等我们有一天离开千叶门,就拿上这笔钱回他的家乡,好好过日子。其实,当时我们都知道不可能会有那么一天,除非死,否则一辈子别想脱离千叶门。但是有着这样一个希望总是好的,它就像是我们放在包里的一颗糖,虽然吃不上,但是在难过的时候摸摸它,心里也会好受很多。”她看着萧兮,“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真的有命活到这一天。萧兮,你还爱我吗”
　　萧兮听了不禁心中大恸,紧紧搂住夕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夕颜扶着他的手臂,笑着看着他,“那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吗”
　　看着夕颜期待的眼光,萧兮点了点头,“我都答应你。”
　　流离笑了,心里却在滴血,“谢谢你,萧兮,谢谢你给我自由.这是我曾经从来不敢想的。”
　　萧兮面色一寒,周围的空气仿佛快凝结成冰。好的很,他盯着夕颜,她就是用她的温柔一步一步将他诱进深渊。他怒极反笑,“你要走朕不拦你,凝墨必须留下。”
　　“你留下他,就是拦住我。”流离咄咄逼人。
　　“你别太过分,真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萧兮觉得心寒。
　　“你敢,你当然敢。”流离冷笑一下,“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爱我，不过都是假话。你最爱的始终是你自己。你要是真心待我,又怎会一而再的对我出尔反尔”
　　萧兮没有再说话,死死握住拳头拂袖而去。
　　待他一走,流离整个人都软下来,心疼的无以复加。萧兮,夕颜配不上你呀,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

　　夜渐深,琥珀色的月光幽幽的洒了一地.流离坐在这月光下,显得清冷孤独。沁儿来劝了好几次让她进屋休息。她都好像没听见一般，只是静静的一动不动的坐着。
　　陈总管来的时候看见流离这样，不禁无奈的摇摇头，“老奴参见娘娘。”见流离没有反应，他又轻唤了一声，“娘娘。”
　　这时流离方如梦初醒，见陈总管给她行礼，“陈爷爷不必多礼。”
　　这声称呼叫的陈总管不胜唏嘘，想起了夕颜和萧兮刚成亲，带她初次回府的情景，那时是何等恩爱，不想如今却成了这副光景。
　　“娘娘，皇上从早上开始就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一整天滴水未进，也不准人进去。娘娘，您去看看皇上吧。”陈总管知道问题的根结在流离，只要她肯去，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流离不心疼是假的,此时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我不会去的.陈总管你回去吧.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出来。一天两天不吃不喝,是不会死人的。”
　　陈总管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绝情,“难道娘娘就一点不念皇上对您的好吗”
　　“您就当我忘恩负义吧。”她看着陈总管,“我要是你就会去劝他及早放我和凝墨出宫。再重的伤也敌不过时间，过一两年新人入宫,他就会忘了我。如果继续强留我在宫中,只会让他背负昏君的骂名。”流离揭下脸上的面纱,“而且流离也不想顶着这张脸,等他烦了撵我出宫!您就当流离自私吧,还请陈爷爷成全。”
　　看着流离的脸,绕是陈总管经了那么多事儿,也被吓了一跳.流离的话在情在理,而且想起最近朝堂上大臣们的非议,陈总管觉得也许流离离开对他们都好。只是皇上是个实心的孩子,不知道该要伤心多久。唉!他叹了口气,还是去劝劝他吧。

　　陈总管走进御书房就见萧兮颓废的躺在地上。他见有人进来,抬起头刚想喝止,一看是陈总管旋即把要骂的话吞了回去,又闭上了眼睛。
　　“皇上,老奴刚去看过娘娘,她气色好多了。”陈总管停了停,“娘娘还托老奴问候皇上呢。”
　　萧兮却大笑起来,“陈总管,你可是要朕治你个欺君之罪？！”夕颜还会关心自己呵!她现在一心想的都是如何带着凝墨离开吧。
　　陈总管立刻跪于阶下,“皇上恕罪,老奴只是不想看到皇上如此伤心。”
　　见萧兮没说什么,他才又大着胆子继续说,“皇上喜欢娘娘,不也是希望她能过的幸福吗刚老奴去瞧过娘娘,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落寞的紧,老奴见了都不是滋味儿。她挣扎了这些年就想得个自由身,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皇上何不允了她。这皇宫虽好,却始终波诡云谲,皇上从小在宫中长大应该了解,您还忍心拉她进来吗”
　　萧兮坐起来看着陈总管,“可是,朕希望她的幸福是由朕给她的。”他还是不愿放手。
　　“皇上可有想过,您给的就是娘娘想要的”陈总管反问萧兮。没等他回答,他就行了礼退了出去。他知道萧兮会明白的。

　　流离一早起身,就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瓷瓶。
　　沁儿将她扶着坐下,才说,“陈公公一早过来吩咐了,娘娘用过早膳,把十香软经散的解药服下就可以带着凝墨公子离开。”
　　听到这里,流离突然觉得心里有一角“轰”的坍榻,砸的她生生的疼,脸上却还要强装笑颜。她取出解药,一口吞了下去,才对沁儿说,“我在这边收拾包袱,你叫人把凝墨送过来.我和他即刻就走。”
　　沁儿惊讶的看了看流离,“娘娘不去和皇上道别吗?”
　　流离摇头,“我一刻也不想在宫里待了。”她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
　　她带着凝墨一离开宸乾宫,沁儿就去了无极殿。这段时间萧兮都是住在这儿。
　　“奴婢参见皇上。”沁儿对着萧兮一拂。
　　萧兮抬手示意她平身,“她走了吗?有没有说什么?”
　　沁儿不忍心再刺激萧兮,“回皇上,娘娘什么都没说。”
　　不会的,她怎么会没话跟他说呢?她是不是也很伤心,所以才什么都说不出口。萧兮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风扬。”
　　“臣在!”风扬从暗处走出来。
　　萧兮将一只锦盒递给他,“将它送到娘娘手中。”
　　风扬看了看盒子,开口问到,“皇上可还有什么话要臣带到？”
　　萧兮摇摇头,他要说的已经都在里面了,若她有心,会懂的。
　　风扬赶在流离出宫门的时候追上了她，亲自将锦盒交到了她手中。
　　她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了枚和田玉刻的印章,一个篆刻“心”字清晰可见.它似乎不像是雕在玉石上,而是一刀一刀的刻在了流离的心上.
　　流离死死的攥紧印章,指结泛起青白色。她整理好情绪,才抬头看着风扬,“皇上给我这个印章是什么意思?可以在钱庄兑银子?或者可以领到田契房契?”
　　风扬摇摇头。
　　流离嘴一瘪,把印章扔给风扬,“那我不要了,又不值钱,带着还怪重的。”说完她就一头钻进了为她们准备的马车,连赶马的是慕清寒她都没留意到。
　　帘子一放下来,眼泪就开始簌簌的落下。“深情已篆心中”——流离如何不懂?!可是如今的流离配不上你的深情呀!
　　一路上，流离都在不停的哭,面纱早已打湿,她也不管,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她觉得心里像是盛满了巨毒,撕心裂肺的疼。直到她哭累了,才惊觉马车根本没动。她掀开帘子,发现马车停在驿路边,外面已是夕阳夕下。慕清寒正靠在路边的柳树下看着她。
　　流离不由的心下一惊,“慕大哥,怎么是你?”
　　他慢慢走过来,“你没了武功,皇上不放心你带着凝墨上路,所以让我来送你。”
　　那自己哭的事……“慕大哥,刚才我是……”
　　流离刚开口就被慕清寒接了过去,“之前赶车的人刚离开,他说你睡了一路.我不想叫醒你,所以一直等在一边。你说你刚才怎么了?是睡得不好吗?慕大哥赶车很稳的,你可以在路上睡个好觉。”
　　流离点点头,“谢谢你。”
　　“想去哪里?”他想起紫苏之前跟他说的话,“是回凝墨的故乡吗?”他看了一眼马车里一动不动的人。
　　“不,”流离微微叹了口气,“我要去流云谷。午当因我而死,紫雪貂我也没能救活。我欠小当的太多。所以,我想去流云谷照顾午夫人终老。我想凝墨也回同意的。”她回头对着凝墨笑了笑。
　　清寒听了,跳上马车,策马扬鞭。马蹄声渐远,暮色下的官道扬起微微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