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离》月之妖影

31、第 31 章

　　送走了枫歌，慕清寒驾着马车就直奔王府，从侧门进府，到内院前才停下来。
　　沁儿将夕颜从马车上扶下来，“王妃小心。”
　　夕颜站定才笑着对慕清寒说，“慕大哥，谢谢你。”
　　这一声“慕大哥”叫的慕清寒心里一酸。看来日后与紫苏真是再无牵连，因为她已经对他淡到连恨都没有了。
　　“王妃，刚才枫歌跟你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清寒还是忍不住叮嘱她。她心思细，又是个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他不想她伤心。
　　夕颜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相信萧兮。”她转身往内院走，脸色立即就变了。萧兮的戎城之行，只怕是发生了一些她不愿见到的事。只是夕颜没想到她的猜测，竟然是由罔极来证实的。

　　流离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碧海潮生曲了，夜里再次听到暗使的箫声，她不禁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如同鬼魅低泣般的声音？！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虽然极不情愿，但她还是迅速的换上了夜行衣，起身去了千叶门。
　　“流离参见主上。”她停了停，“不知主上召见流离所谓何事？”
　　罔极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你真的不知道吗？”
　　流离颔首，不敢接他的话。
　　“那我来问你，慕容萧兮回来了吧？”罔极将酒杯放下，看着跪于阶下的流离。
　　“回主上，他现在仍在栖霞寺，没有回王府。”流离只觉得头顶寒意阵阵，如芒在背。
　　“流离呀！”他慢慢的说，“我是说，慕容萧兮回来了吧？”
　　“属下愚钝，还请主上明示。”看来罔极已经知晓萧兮的戎城之行。
　　“愚钝？”罔极哈哈大笑起来，“能成为我千叶门的第一杀手，会愚钝？你是我挑选出来的，会愚钝？你到底是觉得自己愚钝呢？还是觉得我愚钝呀？”
　　罔极这一笑，让流离从头寒到脚，“流离不敢。慕容萧兮真的还在栖霞寺。”
　　“好！”罔极走下来，扶起流离，“我就当你不知道。那我现在来告诉你，这段时间他不是去了栖霞寺，而是去了戎城。他要和陈冲联手了。”他突然看着流离似笑非笑的，“对了，你知道陈家答应和他联手的条件是什么吗？”
　　“条件？”流离忽然心下了然，“可是，陈家的人不是服了一心蛊会对慕容家的人绝对忠诚的吗？这又何来条件之说？”
　　罔极摇摇头，“我该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说你傻好呢？”他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天上圆月，“不背叛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全力以赴又是另一回事。陈家的人服了一心蛊，可是陈家手下的兵没有呀！只要慕容萧兮愿意娶陈樱络，那么这个关系可就变了。老丈人帮女婿，是不是更心甘情愿一些呢？”
　　他转身走到流离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的。你和慕容萧兮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痴心妄想只会害了自己。”
　　“谢主上教诲。”
　　“流离，尽快将慕容萧兮这次戎城之行的内容给我打探清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是。”
　　“好了，你回去吧。”
　　“属下告退。”

　　看着流离离开，暗使才走出来，“主上，流离明显有意袒护慕容萧兮，为何还要用她？”
　　罔极端起酒杯，慢慢呷了一口，“她还有用处。在她身上我可花了不少心血，就这么弃了，可惜！”
　　暗使看着流离离开的方向，恨的咬牙切齿。

　　夕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罔极的话如同沾满辣椒水的鞭子狠狠的抽在她的心上，仿佛凌迟一般的疼。难道自己这次又是痴心妄想吗？可是她很清楚，她对萧兮的感觉和对慕清寒是不一样的。和慕清寒在一起的时候，她想过用死来成全他们的爱。但是，和萧兮在一起，她却幸福的舍不得死，宁愿暗中助罔极，苟且的活着，卑微的贪念着萧兮给的温暖。可惜，就这样的爱着一个人，也这么难。
　　沁儿进屋看见坐在拂晓中的夕颜，不禁吓了一跳，“王妃，您怎么起这么早？我还正打算来伺候您起身呢。”她走到夕颜身边，发现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衫，床也整整齐齐的，“王妃，您怎么了？您一夜没睡？”
　　夕颜抬头看着她，泪眼迷蒙，“我睡不着。”
　　看着她的样子，沁儿不免都有些心疼，“王妃，您是担心王爷今日回府的事？”
　　夕颜摇摇头，“你不明白的。”
　　“王妃，您的样子好憔悴。要不你先休息休息，等王爷快要回来的时候，我再伺候你起身。家里的事，陈总管会打理好的，您不用担心。”
　　“不用了，我去花园走走。”她见沁儿准备跟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沁儿只好依了她。

　　花园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前厅忙着准备接待裕王回府。夕颜走到花圃前看到那儿蹲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不禁有些吃惊。
　　“你也起的这么早？”午当抬起头看着夕颜，“裕王今日回府，你高兴的睡不着？”
　　夕颜没有理他的打趣，“这么早你怎么会到花圃来？”
　　“今天裕王要回来，我想你应该没空来这里打理，所以就过来帮你照看一下。”午当低下头细细的替花除草。
　　夕颜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小当，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午当有些糊涂，“你不是你？”他想了想，“不管你的身份怎么变，或者样子也变了，但是在我心中你就是你，永远都是那个俏皮，爱吃醋的小媳妇儿。”
　　夕颜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是你很讨厌的人，比如说月流离，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还是月流离又来找你了？”午当一下子警惕起来。
　　夕颜还是摇头。从午当刚提到月流离的眼神里，她已经心下了然。这世上知道她是月流离还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只有凝墨，只有他……
　　“你到底怎么了？”午当发现她的神情不太对，伸手抚上她的脸。
　　夕颜一愣，猛的退开。午当的手就突兀的停在了空中。
　　“夕颜！”
　　夕颜回过头去，就看见萧兮站在身后，整个人沐在晨光的剪影中。
　　“萧兮？！”夕颜站起身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要先进宫的吗？”
　　慕容萧兮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因为我想你了，着急见你呀。”
　　午当站起来，抖了抖衣服，“王爷真有那么想念王妃的话，就应该少见那些不该见的人，免得王妃伤心。”他还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有些事你不明白。这是我和夕颜之间的秘密。”说着对着夕颜笑了笑。
　　夕颜点点头，“午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晚些时候我再给你解释。”
　　又是晚些时候！午当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她终是把自己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的。“只要你高兴就好！什么都不用跟我解释。”他转身就走。
　　“小当！”夕颜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算了，由他去吧。”萧兮拉住她，“你别和午当走的太近，这样对他对你都不好。”
　　“你什么意思！”夕颜听出他话里有话。
　　“你知道的。你和紫苏长的很像，我怕午当会将你错当成她。”他停了停，“遗忘，对午当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重新开始。”
　　“思念一个人有什么错？！”她觉得萧兮未免太过无情。
　　“思念一个人是没错，但是一直陷在里面，过于执拗，终是不好的。”萧兮没想到夕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根本就不明白失去一个人的滋味，那种万念俱灰的心情你能明白吗？因为舍不得而思念又有什么不对？”夕颜又想起了凝墨，那种凌迟般的痛，又漫上心头。
　　正在这时，樱络走了过来，“王爷，时间不早了。该进宫了。”
　　“好。樱络你就不必跟我去了。一路劳顿，你下去休息吧。”他看了夕颜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离开。本是急着回来见见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不欢而散。
　　沁儿的话让他很担心夕颜，可是还没来得及关心她，却先吵起来。也许大家都先冷静一下也好，想到这里，萧兮加快了脚步。
　　慕清寒见萧兮出来脸色不好，知道必定和夕颜有关，也不方便开口。倒是萧兮见了他，就开始竹筒倒豆子，把刚才的事全说了，“你说，本王这样说有错吗？”
　　刚说完，萧兮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怎么在清寒面前提起紫苏呢？！瞬时住了口，转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宫吧。”
　　萧兮刚坐进马车，就听见慕清寒开口了，“王爷是没有体会到失去挚爱的痛苦，所以才能轻易的说出那些话。王妃身体不好，所以对那些生离死别的事看的特别重，而且，”他想了想才说，“上次从栖霞寺回府的路上，枫歌姑娘有和王妃说了一些话。”
　　萧兮听了，又想起沁儿说的事，看来从栖霞寺回来，夕颜怕是就没有一天睡过。刚还和她吵，然后一声不响的就走了，现在她不知道又该要怎么伤心了。想到这里，萧兮自责不已。“清寒，派人传话进宫。说我身体不适，今日暂不进宫，明日再去。”说完，他就匆匆赶了回去。

　　花圃里的夕颜花都谢了，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残蕊证明它们在天明之前还曾盛放过。
　　夕颜见看着萧兮离开的背影，心里倍感失望，看着樱络更觉得难过，正准备回房，就被她叫住了。
　　“我不觉得和你有什么好说的。”话不投机，夕颜不喜欢她。
　　“我还没说呢，王妃怎么知道没什么好说的？！”她走到夕颜跟前，“莫非你怕我？”
　　夕颜轻蔑的笑起来，“你有什么值得我怕的？！远在戎城，手握重兵的家族？可以用来要胁萧兮的筹码？”
　　樱络被夕颜刺的心生怨愤，“我想告诉王妃，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和王爷刚说的话，我刚好听到了。”
　　“那又怎样？！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是主你是仆，”她停了停，“而且有些话相信枫歌也已经告诉你了。”
　　“我正是想说这件事，”樱络抬头看着她，“我自八岁起就跟着裕王，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我，可是你突然闯进来，还要霸占他。你能帮他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只守着你一个人？你自己的身子你不是不清楚，你能陪的了他多久？你死了，要王爷孤单单一个人，情何以堪？你不能这么自私。况且，我能不能进门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她冷笑了一下，“而且，我的时间比你多，我能等，等你死了，王爷忘记你……”
　　这最后的三个字像锥子一眼扎在夕颜心上，萧兮说过“遗忘，对生者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重新开始。”他到时真的会把自己忘记吗？樱络的笑刺痛了夕颜的眼，她抬手就要给她一记耳光。可是，手却生生的被人抓住，停在了空中。她回头，竟然是萧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