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青春》九月初三

2、第 2 章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的时候，吴宇终于被七手八脚地从栏杆外面捞了进来。
　　“一会儿啥课？”吴宇一边整理发型一边问章驰。
　　“我哪知道！”章驰推了一把轮椅，轮子很涩，推不动。夏阳整个人往前一冲。
　　“我没放手刹。”
　　“轮椅还有手刹！”吴宇惊叹的样子可以说十分弱智。
　　章驰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扔过去一个“你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注意点！大惊小怪的，怎么跟你阳哥说话呢！”
　　阳哥？
　　阳哥？
　　阳哥？
　　夏阳簇了簇眉头，这就成阳哥了是不是有点随意？
　　“哦......哈哈哈，是啊。”吴宇很听话，立马改口：“是阳哥！刚刚阳哥哪个临场反应我真的服气！还好阎罗王没有说纸尿裤在哪儿拿出来看看。要不我们三个估计都要写检查。”
　　夏阳在心里笑了笑，抬起头：“看看也没事，轮椅兜里有。”
　　“有！！！！”吴宇日常震惊，章驰也瞪了瞪眼睛。
　　“是啊，有。不过就是备着的，基本上没啥用。”
　　“……”吴宇突然就笑的有点尴尬，转过头去：“章驰，我你不用担心，我怕阳哥今天这事儿那个石磊回头在学校里乱讲。”
　　“乱讲什么？”夏阳抬头看着他，不可置信：“讲我大小便不能自理要穿纸尿裤？”
　　“他敢！”章驰打断了夏阳的话，舔了舔后槽牙：“老子废了他！让他从此后也T-M的离不开纸尿裤”
　　“就冲这句话连个月作业没白让你抄！”夏阳抬起手，也在章驰的胸口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只是没声儿。
　　“驰子你每天作业抄夏阳的啊！你怎么不早说！”吴宇又急又气的要去拉夏阳的轮椅：“阳哥，我也能帮你打他，你作业以后也给我抄抄呗。”
　　“起开！”章驰一掌打开了他：“阳哥，的作业，我的！”
　　吴宇手背上红了一片，跟着他们疼的一路龇牙甩手“驰子你不讲义气啊，还是不是兄弟了”

　　兄弟不好当啊……
　　夏阳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没有晚自习，紧赶慢赶地做了一下午，数学和英语的作业放学前总算是搞定了。
　　其实客观说，他赶着在学校做完作业也不光是为了章驰，有挺多缘故。
　　晚上回家一堆孩子要教，复健练习每天也不能落下。让章驰每天抄作业算是其中最无关痛痒的一个缘故。
　　日行一善，权当积德吧！
　　夏阳写完最后一行答句，松了口气。侧过头，正对上章驰还来不及撤离的目光。
　　很灼热，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那种霸道，幼稚，又嚣张的盲目自信。
　　并且从这个慌乱程度看，他盯着自己看应该少说5分钟以上了。
　　夏阳冲他扬了扬眉毛，把作业本推到他跟前:“还带监工？”
　　“不至于……”章驰伸了个懒腰:“这课太无聊了，所以我就随便欣赏一下21世纪某一天平平无奇的晚霞。”
　　幼稚……
　　夏阳看了眼窗外，勾了勾嘴角:"放学了，快走吧！老王天天抓人去办公室，上个礼拜区统考的成绩大概对他的刺激挺大，我看他……"
　　话没说完，对面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人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的时候，耳边才飘过来一句："再见"！
　　什么鬼？跑的快赶上音速了吧！

　　从初中开始，夏阳每天的生活都是极规律的。一般普通人所谓的规律生活无非是几点起床，几点睡觉。
　　夏阳需要精确到几点喝水，几点撒尿。
　　这还是他锻炼了将近五年才实现的结果。
　　学校为了他在男厕里特意装了支架，夏阳扶着支架，可以和其他同学一样，自己站着解决问题。
　　只是，我可以是一回事，我愿意是另外一回事。
　　夏阳不愿意在课间这种男生扎堆的时候摇着轮椅颤巍巍的站在同学面前用比他们多四五倍的时间撒尿。
　　怎么看，都有点显得自己好像很不行的样子……
　　不光关乎个人自理的面子，还关乎男人此生的尊严。这个问题就比较大了。
　　事实上，小小阳同学不光行，还几乎没受啥影响的行。
　　亲爹这一脉三代单传，夏家祖先为了留后估计真的显灵也不一定。
　　夏阳撑着支架，费力的把自己架了起来。中午光顾着品尝酸辣土豆丝的“酸”了。饭都没吃上几口，大概有点低血糖，眼下猛的站起来微微有点头晕。
　　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脑子清明了一点点。夏阳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佳，得赶紧坐回去吃点东西。
　　解决完问题，刚合上拉链调整了一下姿势，就闻到幽幽地飘来一阵异香。厕所里带着消毒水味的烟草香气霭霭地飘过来，猝不及防就呛了他一鼻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夏阳没忍住，咳了两下。
　　“吱压”一声，侧面那间的门打开了。就看见章驰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马桶盖上，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校服外套被他脱掉了，只剩下里面那件贴身穿的衬衫。皱巴巴的耷拉在他身上。
　　最上面的扣子掉了两个，所以领子几乎一路开到了胸口，张弛叼着烟，一阵一阵的白烟后面，他锁骨的骨节仙山似的挺立在那里。
　　厕所的窗户向西，平平无奇的晚霞很随意地落了一窗户。从夏阳这个角度看过去，四周都有点微微泛红。
　　包括章驰的脸。
　　章驰的确是有点害臊。
　　今天中午抱着夏阳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了。他初中抱过女朋友，打球赢了也抱过男生。但是夏阳和他们都不一样。
　　夏阳浑身都软的像一个娃娃。
　　还是个带着洗衣粉清新柠檬味的娃娃。
　　下午夏阳写作业的时候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上手去摸他的头。章驰感觉自己这心态就跟看到猫就忍不住想rua是一个道理。
　　夏阳不是猫，更不是娃娃。
　　所以课堂上看了夏阳20分钟之后，章驰决定冒险抽根烟让自己冷静一下。
　　脱了衣服让身体刚冷下来，脑子还没静，就又碰上正主了。
　　章驰实在是有点尴尬。
　　但是还不能表现出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章驰深吸了一口烟，挑眉看了一眼夏阳。随即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模样很有点资深社会青年的派头。
　　“来一根？”
　　这种中二爆棚的场面让夏阳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学校呢，你不怕被老师发现！”他说着，撑着支架，调整姿势打算坐回去。
　　“怕什么！”章驰一副老吃老做的态度：“大不了就是写检查，记过呗。”
　　夏阳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姿势调整的差不多了，体位转移的时候要专心让脑电波给身体发信号。
　　“要帮忙吗？”章驰问了一声。
　　夏阳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腿后一滑，心一沉，手一软，“砰”的一声，整个人重重的的摔坐在了地上。轮椅往后蹭了一小段，碰到墙停了下来。
　　摔第二回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酸辣土豆丝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夏阳！”章驰扔了烟，飞奔过来。
　　夏阳倒在地上，从他仰视的角度看，章驰腿挺长，肌肉线条也很好看。
　　“你轻点。”夏阳借着他的力气，把自己撑了起来。
　　“好好，我轻点，你疼吗？”
　　夏阳无语：“我不疼，不是让你手轻点，让你声音轻点！”
　　章驰刚才大概是急了，叫的厕所回音都出来了。
　　“我……”章驰想说老子t-m的还不是担心你。没说出口的时候夏阳冲着他笑了笑，生生给憋了回去。
　　“把轮椅拿过来，扶我坐上去就行。”
　　“哦……”章驰拽着夏阳，伸手去拉轮椅。
　　“松手吧，没事，我坐的住。”夏阳一边说，一边撑着地挪了一下：“我刚大概忘记放手刹了。诶，不对，我记得我明明放了…...”
　　话真多，烦不烦！
　　章驰看了一眼夏阳，直接抄着腰把他拦腰抱了起来，扔到轮椅上。又蹲下帮他摆好了腿，抬起眼，得意洋洋的望着他。
　　中二少年大概都这样，因为发育在短时间内获得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体力，就急于证明自己，展现自己。
　　用抽烟表达成熟，力气表达霸道，拳头表达正义。
　　“怎么了怎么了？我刚在楼梯口听到响······”班主任老李一边说一边冲进厕所：“夏阳同学你······”
　　话没说完，愣住了。大概是被章驰浑身散发的霸道少年的气息震惊了。
　　“章驰你干嘛呢？”老李过去对着他肩膀用力拍了一下：“校服呢？”他说着转过脸，正好看到地上的烟头：“你又抽烟！你又抽烟！"
　　老李挺激动：“抽烟被夏阳看见了吧，怎么？想威胁人家？我跟你说这种社会上的流氓习气你少往学校带！”
　　这脑洞，当语文老师真的可惜，应该直接去写小说！
　　“有病吧！”章驰懒得跟他废话。回头拿过书包就想往外走。
　　“你看看你这孩子，什么态度！”老李站在厕所里喊：“马上就要月考了，你的问题我一定要跟你爸爸说，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毁了！”
　　章驰人已经走到门口了，被这句话说的生生地停在门口。仿佛突然被施了一个定身术。
　　并且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从后背看肩膀竟然有点微微颤抖。
　　高中班主任，还动不动就要叫家长已经很让夏阳意外了。更奇葩的是，一个中二气息爆棚的流氓少年，被人满世界传言是鸭子毫不畏惧，死穴竟然是被老师叫家长？夏阳真心觉得凑这一对师生也挺难得的。
　　“不要跟我提他！”章驰背对着老李，低吼了一声。转过身，走到老李跟前，狠狠地说：“我这辈子怎么样心里清楚的很，用不着你来给我下定论！”
　　他说完低了一下头，一不留神和夏阳对了个眼神。表情还是很凶，眼眶却红红的。
　　四目相对，无语哽咽，场面相当尴尬。
　　“我送你回去吧！”章驰说着，也不管夏阳同意不同意，转过身，把夏阳的轮椅转了个身，面无表情的对着老李：“老师麻烦让让。”
　　从教室出来到学校门口，章驰生生的把轮椅推出了180迈的速度。
　　夏阳头一回觉得在轮椅上装个安全带还是很有必要的。
　　F1的速度在离开学校300米后嘎然而止，还是个急刹。
　　章驰的手机响了。
　　一个他闭着眼睛也可以倒背如流的，陌生电话。
　　章驰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手机：“爸······”
　　“你又抽烟了？”他爸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是严厉的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章驰没出声。
　　“马上月考了，你给我等着！”他爸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章驰捏着手机，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发愣。这个你给我等着是一个不落地的靴子，每次父亲说这句话之后，他都不知道会等来一个什么。
　　一顿让你一个礼拜下不来地板子？五天不给饭吃？还是冰天雪地只穿一件睡衣把自己扔在院子里一个晚上？
　　不管哪一种，都是他不想再经历的噩梦。
　　哪怕回忆一下都觉得暴躁！章驰怀着满腔的愤怒踢了一脚路边的树：“什么叫我这辈子就完了，我这辈子长着呢！他怎么就知道完了？凭什么说我完了，t-m的，我还觉得他这辈子完了呢！”
　　中二少年的愤怒都是这么简单，直白且枯燥。夏阳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没事吧？”
　　章驰不理他。
　　夏阳摇着轮椅转了个身，顿了顿：“你……饿吗？”
　　很神奇的一个问题。
　　立刻就把章驰从对老师和家长的满腔愤怒中抽离了出来，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吃饭的问题。
　　夏阳仰着头，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有戏，立刻乘胜追击：“往左边走，过去一条街左转，有一家很好吃的炸鸡，你要不要试试？”
　　章驰没说话。
　　夏阳眨了下眼睛，祭出杀招：“我请你。”
　　章驰的肚子很是时候的叫了一声，□□代表他本人作出了选择。

　　炸鸡店的名字很特别，叫“肯我鸡”。店门不大，窝在一个小小的胡同里。据老板说他们离百年老店还差94年。广告语很直白:吃了肯我鸡，忘了肯德基。
　　相当找抽，属于每天营业额超过一千块钱就够肯德基法务登门拜访的那种。
　　非常意外的是味道还不错。
　　“挺好吃的，你怎么发现的？”章驰一边啃着大鸡腿，一边囫囵不清地说。
　　夏阳咬了一个鸡翅，吃的差不多了，老板家的田园犬绕着他的轮椅转好几圈了，看样子就等他手里的骨头。
　　“我们学校里的小孩没吃过肯德基，看到做广告也想吃。学校没钱，后来有一次我上学路过看到这家店，就骗他们说和肯德基一样。”夏阳说着笑了笑:"老板人很好，我们来都会打折，基本上半卖半送。"
　　章驰点点头:“你们学校？？”
　　“福利院的学名叫阳光学校。”夏阳说着就要把骨头扔出去。
　　“别！”章驰接过他手里的骨头，蹲下身子，对着狗一脸严肃:“这是鸡骨头，懂吗？鸡骨头！很尖很脆，你吃不好容易划伤胃。要死人……死狗的！所以不能吃！”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把骨头扔进了垃圾桶，还当着狗的面。
　　田园犬生无可恋的回头看了一眼夏阳，委屈的小模样惹得夏阳忍俊不禁。
　　“别笑！我说真的！”章驰也一脸严肃:“我家隔壁的狗就是这么死的。”
　　夏阳想说我没笑你我笑狗……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你家隔壁？张……大爷？”
　　“那是养猫的！”章驰立马反驳:“而且那是吴宇的邻居！”
　　“哦……”夏阳应了一声:“你很喜欢小动物？”
　　章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旁边的绿化带里传来一声凄厉地猫叫。然后就是几个男生拖着一只小猫走了出来。两个人按着头，还有一个人拿着打火机。
　　小猫尾巴有点毛已经烧焦了。被擒住了脑袋动弹不了，叫的一声比一声惨。
　　“你们干什么！”章驰挡在他们身前，冷冷地说。
　　“烤猫！”起头的男生说着，冲章驰抬了抬下巴:“怎么……”
　　章驰没有再让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一拳打在了他下巴上。快，狠，准。
　　那人一脸鼻血地应声倒地，ko的场面非常突然。
　　剩下那几个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又互相看了看，意识到虽然对方看上去很强但是还是自己人多。
　　“找茬是吧？”抓猫的一手把猫举了起来，一手拿着打火机:“你想吃就说，哥哥烤好了给你送过去。”
　　看样子是打算点着了猫尾巴对章驰扔过去。
　　pose摆的不错，然并卵。
　　夏阳就看到一道白光闪过，那人手里的打火机随即应声落地。一起落地的还有一根田园犬垂涎已久的鸡骨头。
　　中二不良少年大家还带暗器攻击？出手还挺漂亮的，夏阳瞅了一眼正在和三个人对战的章驰，啧啧啧，还挺有模有样的。
　　赤手空拳怕是吃不到什么亏，夏阳撇了一眼路边的几块碎玻璃，慢吞吞的摇着轮椅挡在它前面。
　　别被人捞到武器就行。
　　正想着，刚才被一拳ko的大兄弟留着鼻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冲自己就跑过来。
　　个傻-逼-玩意儿，夏阳在心里骂了一声。吹了个口哨，刚才那条田园犬应声飞奔而至。咬着其中一个人的裤管，冲那堆打架的人一阵狂吠。
　　“小心身后！”夏阳的话还没说完，ko大兄弟拿着一块碎玻璃朝章驰的后脑勺砸过去。章驰回身用手挡了一下，玻璃碎了一地。
　　“哪里来的小孩！在我店门口打架是不是？是不是？”炸鸡店老板终于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
　　所有人狂奔而去，由于田园犬过于敬业，其中还有一个人是脱了裤子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