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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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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局出来时,天已完全暗下来了。夜幕中又开始飘着点点新雪。晚迟走在夜色里,鼻中呼吸着清新而冰冷的空气,任由雪花飘落在肩上。
在转至一个巷口时,忽然听到“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自小巷里传出来,晚迟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侧目细听。
这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少爷,药水已经灌下去了,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看他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俊脸,连雪儿都被迷住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另一个慵懒却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低声答道。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屏住呼吸,晚迟一步步向小巷里走去。越往里走,听得越清晰。
刚才那个粗糙的声音发出阴森的冷笑:“那就让我在他脸上划上几刀,一定会很有趣的。”
一阵寒风袭来,晚迟顿觉背后一片森冷,真没想到居然会叫她遇上这么阴狠的人,要是让他们发现还有人在场的话,这里一定会多一具尸体。
深吸了口气,找了个遮蔽处,小心地蹲下来,继续听着。
从晚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一个身形修长,一个则高大而肥硕。
视线移至地上,在他们的脚下蜷缩着一个人,只是被他们挡住了,没法看清楚那人的脸。
突然大块头阴冷地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把足有一尺长的刀来,刀锋十分锋利,手轻轻一动,刀面上闪过一道寒光。
晚迟心里惊了一惊,但是身子没有移动半分,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出去,非但救不了人,还会陪上自己的性命。
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整条小巷。
被唤作少爷的人,丢了一根烟蒂,随意地靠在墙上,声音依旧懒散:“白凡,不要怪我,这些都是大哥吩咐的。他看上的女人居然爱上了你,而且老爷子又这么信任你,只要有你在,我们每个人都只能活在你的光芒下,所以你必须消失。”
黑暗里,晚迟把手握得死紧,指甲抠得手心生疼,直到那两个人骑车离去了,晚迟才小心地走了出来。
一声沙哑而痛苦的叫声从不远处的地上传来,晚迟走到那人跟前,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左脸上的两道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直淌着血。
迅速拨打了120,告诉了对方具体位置,挂上手机时,晚迟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轻轻拍了拍地上的人:“喂,你要坚持住,救护车很快就要到了。”
见他毫无反应,晚迟一急,贴着他的耳朵喊道:“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死了吗?要是你就这么死了,不就便宜了那些要害你的人么,所以一定要撑住。”
被血染红的眼角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清冷的褐眸正紧紧地盯着他。
发现他睁眼,晚迟欣喜地说道:“你听,救护车来了,要挺住,很快会没事的。”
他没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却在看到晚迟急切的褐瞳时,心渐渐放下了,最起码有人来替自己收尸了。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晚迟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身上,不停地搓着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热量。
雪点无声息地落在暗红的血滴上,慢慢融化在血中。
晚迟对着他的手呵了一声气,继续揉搓着,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主刀医生首先走了出来,站到晚迟身前,长长地呼出一声气:“命是保住了,但是因为他的咽喉受到过严重的刺激,很可能不会再开口说话了。脸上的那两处伤口即使好了也很可能会留疤。这些你最好让病人做好心理准备。”晚迟点了点头,这个结果比她想象的要好,起码人还活着……
病房里,晚迟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床上被绑得像个木乃伊的人,一直紧绷的身子渐渐松懈了下来了,酸疼感顿时自双肩蔓延开来。
他们把他害得那么惨,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还有就是那所谓的爱情,真是愚蠢。晚迟无声地嘲笑着,为白凡也为自己。
坐着久了,身子有点撑不住了,头枕着手,眼皮越来越往下耷拉,困意越来越浓。
可刚一睡着,头一沉,手上一滑,身体险些磕到地上去。
晚迟懊恼地蹙了一下眉,现在真是比坐牢还难受,累了一天,四肢已经酸到不想走路了。
瞅了一眼床上还昏睡着的“木乃伊”,晚迟索性揭开被子,小心地缩在了他身边,完全不去理会那股刺鼻的药水味,身体刚一粘床,就沉沉睡去了。
白凡醒来时,麻药早已退去了,疼痛感阵阵袭来,却说不清究竟哪里痛。
强忍着火辣辣的疼痛,扫视了一圈房间,他已经确定自己被救了。
这时身边的被子动一下,一张小脸探了出来。白凡诧异地看着还在沉睡着的晚迟,苍白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倦意,伴随着呼吸,身子轻轻地伏起又落下。
应该是被她救了吧,其实她大可以就这么走掉的,却还是留了下来。
身边的人又转了个身,病床本来就小,晚迟这么一翻,险些栽到地上。
幸好白凡手快,及时抓住了她,但是这么一扯,牵动了伤口,于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么一拉扯,晚迟被惊醒了,揉眼看着身边的人,嘴里说得含糊不清:“木乃伊,你醒啦,昨晚太累了,所以借了你半张床,你不会介意吧?”
白凡却听得真切,哭笑不得地刚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这会儿晚迟完全醒了,踟蹰了一回儿,才将医生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一次。
晚迟苦笑:“其实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果真的就那样死去了,我想你也会觉得不甘心吧?”
见白凡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出神,晚迟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现实。
起身,下了床,拽好被子,出门时,晚迟突然回头说了句:“其实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不叫木乃伊,我叫白凡。’”
脚踏出门外,手放在门把上,晚迟笑了笑,“我叫晚迟,‘晚来’的‘晚’,‘迟到’的‘迟’,和韩愈的字有异曲同工的作用。”说完才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在门被关的那一刹,白凡转过头来,却看到晚迟落寞的侧脸。
她没有说一些泛泛而谈的空话来鼓励他振作,而是选择了要他自己去想明白。
她懂他。
转过脸继续看着天花板,身体仍然很痛,脸上火辣而灼热,眼前却浮现了小巷里那双清冷的褐瞳……
刚进家门时,晚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沙发上,简歌随意地躺着,刘海遮住了他的睡眼,在他怀里躺着的是睡得香甜的邱紫旎。邱童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头枕着手背,睡得极不踏实。
“晚迟,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一整夜呢。”叶林正从厨房端着早餐走出来,见到晚迟,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晚迟抱歉地笑了笑:“一个朋友受伤进医院了,所以就留下来陪他了。”
“那也要打电话回来报声平安吧,害我们担心。”
晚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个慵懒的声音,正是昨晚巷子里那个少爷的声音,难怪当时会觉得这么耳熟。像是被霹雳击到了似的,晚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简歌走到她身前,担心地打量着她。
不会,不会是他,这世界上声音相像的人多的是。晚迟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迈开了几步,绕到简歌身后,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却在看到简歌的背影时,再次僵住。同样的背影,甚至连衣服都一样。
简歌狐疑地转身跨进晚迟几步:“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一股淡淡的药味充斥着晚迟的鼻膜,没错,这气味正是毒哑白凡的药水的味道。这会儿,晚迟才相信了□□成。
垂下眼睑,竭力隐去心里的恐惧,抬眼时眼角正好撇到睡眼惺忪的邱紫旎,不管怎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简歌知道白凡还活着。
晚迟看着简歌笑着说:“还有什么事,还不是怕你这个花花公子欺骗人家纯情少女,要不然人家怎么会在你怀里躺着呢?”
简歌怔了一下,忽然朗声笑了起来,挂上了一副痞子样,手臂搭在晚迟的肩上:“你吃醋?”
晚迟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吃谁的醋,也不会吃你的醋。我只是希望你少靠近紫旎。”
“晚迟姐,这不关简歌哥哥的事,是我自己要……”邱紫旎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羞红了脸低头抓着衣摆。
邱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晚迟,走到她面前,抬手抚了抚晚迟的淡眉,只有他知道当晚迟心虚说谎时那两条秀眉才会抬高:“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就像以前那样。”
晚迟很想拒绝,她怎么会让他涉入这样肮脏的虚伪里呢。
可是邱童的神情让晚迟不忍拒绝,看了他许久,才会心地笑了:“就像那时候我把爸爸的茶具打碎了,哭着来找你,然后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茶具,让我免了一顿骂。”
褐眼里流光闪烁,晚迟往邱童身前走近一步,“那时候我还太小,天真地认为什么事都难不倒邱童哥哥,孰不知你不过也是个孩子,你却拿自己攒了一年的钱去重新买了一套回来,我说得对吗邱童哥哥?”
邱童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眼里却溢着笑意:“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眼眶有些干涩,晚迟小声说道:“我欠你实在太多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欠下去呢?将后半句话放在了心里。接着笑着和大家道了声早安,才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