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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套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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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政十七年,冬至,雪踏四方,骤覆于大地之上。
北雁荒原,大抵就是承朝落败时起,变得了无人烟,雪景没有雪景的风味,白的一片只会伤了眼。
风蛮横的扑通,雪一层一层加盖,来势汹汹,待过几日怕不是要淹了整个大地,没了生灵吐露的气息?
好在北雁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大驹的好江山好画幅悉数南川万户,又有谁会留意到这孤孤北雁呢?
一个五年,新芽变新树,新花变旧花。
前世的白谕生的极好,当了一代君主,脸上的嚣张气焰为他的相貌更加几分凌厉。
而这一世,也许是他娘怀孕时日日多愁善感,虽然五官还是那般精致,但神情却少了几分肆无忌惮,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青楼里,单单饮酒也好,为听小曲的也好,都是少不了的热闹,白谕就在一楼端茶送水。
白谕天生有大谋,然而端茶倒水这种精细的活,他用了不少时间,才适应过来。
他也愿意干这活,毕竟上一辈子,他都不知道娘在何方,面都没见过,到了一这一世,他有一个母亲,就乐意极了,那女子名白贺,对他还不赖。
几年前老鸨说要白贺收拾包袱走人,他娘没出一个月就接了客,能干活了才能在此讨得生记。
白谕几乎每一天都是在楼下过的,他见不得自己娘去谄媚那些男人,干脆眼不见为净。
冬一到,清冷极了。
“诶哟,客官里边请。”半天才来一个嫖客,女子七嘴八舌的去迎好他。
街上萧条的一片,楼内就是女子在叽叽喳喳的谈论哪家八卦,多来个人,也不会多几分生气。
那人束发扎得低,头戴一草帽斗笠,行衣上的污渍带到地板上,一步一层泥,挤眉弄眼的冲掌柜的笑,走路一晃一晃,像不知道哪地来的老油头,约摸四十五岁。
白谕坐在一旁的阶梯上,尘灰脏了裤子,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人,昏昏欲睡。
那人的神情和其他来这的男人一样,令他不舒服。
“真是老鼠钻洞,狗找窝,廉价之地何来贵人”,白谕低声喃喃自语,他一直想打听北雁的消息,奈何这里只有来寻一时极乐的人,无用还事多。
今天青楼门开那么大,寒风冷飕飕,一下一下吹翻地上的枯叶,卷起几斑尘土,白谕衣裳领子袖口宽大,寒风直刺肌肤,冻得他头晕目眩,又无聊生厌,话从口出都浑然不知。
嫖客像是听到这话,顿下脚步,一张脸臭得难以言喻,嘴角下撇,眉毛皱巴巴一片,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更显得凶神恶煞。
“你说什么!”嫖客滋起牙,一把揪住白谕的领子,唾沫星子都要喷在白谕脸上。
白谕也不是冲着他说的,这人自行带入也是真真了得。
一旁的妓女看到嫖客的突然发怒,三步作两步,溜得老远,生怕沾上什么干系。
突如其来的怒气,白谕也是愣了一下,才扬起脑袋,想着大事化小,这人是谁,他都没见过。
“是你听错了。”
他的确说得小声,这嫖客耳朵过于灵光了。
“老子耳朵好得很。”那老嫖客对着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弓起个鼻子,凑近了死死盯着白谕。
看着白谕的脸,要揍他的动作迟疑下来,半响,嫖客松开白谕的领子。
下撇的嘴角回到平常,还有些微微上挑,一双眯缝眼用赤裸裸的目光打量白谕,手指挑住他的下巴。
对上嫖客油腻腻的目光,白谕一下子被膈应到了,撇过头去,心头一惊,这嫖客莫不是有什么出格癖好?
他上辈子就是个断袖,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是他现在这副身子不过十四岁,那嫖客未免过于令人作呕了。
衣领被拽得皱巴巴的,白谕一手打掉了那人勾着他下巴的手指,转身就上了楼。
白谕身后的嫖客见他跑了,三步追了上去,阶梯的灰又扬了扬。
见状,楼下嘈杂一片。
“别管那么多,能给钱就行。”柜台的老鸨话一出,声音就安静了。
楼上的木板多年没换了,一踩就咯吱的响,那嫖客一身膘肉,两三步踏出极大的响声。
白谕没想到他会被追上来,被逼到墙角,用力锤了下身后的墙,心情非常的烦躁。
重生之后,十几年间,就没出过南川,要找个人难如登天,白谕越发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他发誓要是再要是在见到沈鸩,绝对会把他杀了。
重生在这个鬼地方还要被这等臃姿肿态的人调戏,等到他东山再起,势必不会留这嫖客全尸。
眼看嫖客追到白谕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连拖带拽推到不知是谁的房间里,才松开,后退几步锁了门。
“小娃娃生得不错,说话那么难听,让我替你娘教训你一顿,这事就算了。”
岁数也就只有十四有余,先前的时候,双目中还有最初始的纯粹和天真,白谕不想暴露自己孟婆汤失效这件事,那会被当成犯疯病。
但如今眼前的这个嫖客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的吗?教训?他白谕好歹是开宗立派的人,在他之前,别说整个天下了,就连北雁,都没人登上这高位过。
真当他做了几年打杂的,就真是庸材了?
白谕的目光骤然变冷,先前的纯粹荡然无存,露出野狼般的狠冽。
嫖客被这种他没见过的眼神下了一跳,手愣在半空中。
冬天的阳光很弱,只有透过窗打进一丝丝,照在了嫖客愣在半空的手上,手上的反光映进了白谕的眼。
这一举,白谕看清了嫖客手上带着的东西。
这金链,不是南川的。
“你是北雁人?”白谕收了自己充满戾气的目光,语气略微有讨好的意思。
后院的雪还在下,风吹进二楼,白谕打了个冷颤,慢慢缩在地上,双手抱肩。
“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还有亲人在北雁。”白谕低垂着脑袋,因为有些生病的缘故,脸上发了红,说着这话,一抬头,眼里竟有了泪水。
这种破碎的感觉,一下子怔了那人的眼,从恍惚中出来,先前那凶恶的嫖客看着白谕泪珠欲落将落的模样,竟有些手足无措。
“是...”嫖客说话有些颤颤巍巍,刚刚那一眼瞪得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现在这小孩又一副受人欺辱的可怜模样,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
“那你听过沈鸩吗?”白谕就想知道沈鸩的下落,要是知道沈鸩没了他过得很惨,那对白谕来说会是最令他愉悦的事。
“沈鸩?那个杀了先皇的人哪,有命杀人,没命享权,死了。”
死了!?
那人说的不错,沈鸩杀了白谕之后没多久就被见了机会一涌而上的秦军杀了。
“都死多久了,那年打的那么厉害,有点眼见的人早跑了,还留在前承的不是死就是残。”嫖客三言两语说的轻松,对嫖客来说,的确是事不关己。
而眼前的白谕,听到嫖客说的话,原先只是在眼里打转的泪啪嗒地掉到地上,他是不信的,或者说他一时是无法接受的,也不知是风吹的冷还是怎的,白谕浑身发抖。
沈鸩的罪,得是他亲自来问,要取沈鸩的命,也得是他亲自动手,这般死在他人手里,是算什么事啊!
寒风不会因为伤心人而停止呼啸,刺骨的吹着白谕,白谕捂了捂衣服,一手按着地面,从冰冷的地板起来,脸上的泪珠粘住了鬓发,一副落寞的神情,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站起来就要走。
嫖客见他起身,一把扯着白谕的衣服,“套了话就想走?今天你陪我陪定了”,这嫖客怒气涌上脸,动作粗鲁,抓住白谕的手就要往身下探。
“呵,不过是个十几岁小毛孩,我今天就要舒服舒服,你又能作何反抗?”嫖客一脸轻贱,蔑视的神情不言而喻。
白谕刚刚经受了一阵冲击,还没从“沈鸩死了”这消息回过神来,这嫖客就来捣岔子,白谕双瞳一下子比先前还要冷上几分,用极大的力道将手抽出来,一脚踢在嫖客腹部。
那人吃了痛,怒气腾升不甘,身形比又白谕大很多,向前将他搂住,胡乱的要亲他。
这一举动,使得白谕瞬间盛愤,彻底激起了他的杀意,一双漂亮的眼睛如冰一般温度降到了极点,一只手摸后腰拿出藏在里衣的匕首。
他还是留了几分慈念,没有直取性命,白谕一刀刺在那人双腿之间,隔着裤子渗出血来。
白谕怕血,用布抹了把刀刃,任由身后的人怎么惨叫,不分一丝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