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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敏彻秋羞瞒痴心 冷盘赤悄藏钦慕 ...

  •   曙色渐曈曈,华星欲明灭。有人趁着朝阳未起,踏着晨露而去。
      彼薪勉强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舒展筋骨,就觉得腰背酸痛得很,许是昨晚闹得厉害伤着了。流复团在彼薪怀里手上挂着青鱼佩在把玩。
      彼薪揉了揉眼,笑道:“这都被你翻出来了。”
      流复自然的握住彼薪伸来的手,道:“叫你替我收着,你却放这,都不臊得慌。”
      彼薪按着腰道:“还不是上次闹的。说回来,朕这腰酸痛得紧,这早朝不如免了。”
      流复拍开彼薪的手道:“是哥哥耍着我转,这会子又叫苦了,我这身子还酸麻麻的,我瞧着以后早朝都不用去了。”说罢翻身起来。
      彼薪笑道:“那堪一年事,长遣一宵说。那可是三年的话,不知几宵才能说完,自然累的不肯早起了。”
      流复笑着啐他一口,叫奴才们上来伺候。
      宫人把几重帐子挂起,李和牵羽等奴才上前,笑盈盈的道福:“玄主子万福金安,贺主子大喜。”
      流复听着怪怪的不习惯,便道:“什么主子,这里只有皇兄是主子。”
      牵羽笑道:“这是规矩。”
      流复奇怪道:“什么规矩?从前不这样。”
      彼薪躲后头捂了嘴笑,却就是不解释,任由着下头奴才恭维。
      牵羽瞧了眼李和道:“您重获圣宠,奴婢们理应来拜。”
      流复伸手指点他们道:“就是你们昨晚使的坏,本王还未惩治你们,这会又卖乖了?”
      小太监捧着流复的那双花摺嵌青玉乌鞋上来伺候,流复刚要说话,彼薪牵住他道:“错的人在这,和奴才们置什么气?”流复忽然想起礼吉还在西偏殿,若是他听得什么动静地缝都不够钻的。
      瞧流复耳朵尖腾的红了,眼神朝西边瞧,李和上前答话道:“世子爷才过三更天就起了,说是先回府了。”听罢流复脸都不知道往哪藏。
      彼薪在他耳边小声说:“礼吉不是会乱猜乱说的人。再者他在偏殿怎么知道这里的事?”
      流复道:“他的为人我不担心,是我自己觉得不好。”
      彼薪笑着捏他的脸道:“脸皮愈发薄了。”
      奴才们伺候着彼薪流复更衣,流复背对着彼薪道:“你偏派了阿鹄去礼吉府里,到底还是忌讳着他的身份,得寻个亲近的人约束着。”
      彼薪任由宫人帮他穿衣,只道:“若是朕真是忌惮他,大可派校事府的人去,派阿鹄这样性情诚直的不是自寻烦恼吗?”
      “那臣弟更不明白了,莫不是皇兄单单与臣弟置气?” 流复捏起腔调来。
      彼薪转头道:“朕有时性子是忍不得,但这样的事朕还是有计较的。”说罢又道:“礼吉进京是朕要制衡易家,并非出于礼吉自愿,他的处境朕早已清楚。他那两个庶出的哥哥不是柔善之辈,而他是自幼不理俗事但藏丘壑。况且他君子之风是名扬楚地的,当地通命理的长者说他有宋玉灵骨,屈原遗风是忠贤良士。既然如此朕不如收为己用,扶植他为肱骨之臣,所以才让阿鹄去与他多多相处好让他明白朕并无恶意。”
      流复又笑道:“那皇兄才不应该拦臣弟,当让臣弟去了不是更好。”
      彼薪假意含嗔道:“你去的少?怕他都疑心你故意试探,他更拘束了。”
      流复背着脸才不瞧彼薪,只悄悄用小手指勾住他的龙袖笑而不答。
      话说两头,礼吉一夜又是难眠,他实在猜不透这二人是什么心思,这一位是天子,一位是亲王都尊贵无比,朝堂政论也是侃侃而谈,但一到了私底下就是另一幅孩子似的的胡闹。
      其实早在楚地礼吉便有耳闻,这皇家兄弟是琴瑟之和,却未曾想到竟是这样个相处,他着实不懂这究竟是总角之乐还是什么其他的心思。礼吉最不能解的就是二人明明是异母兄弟,又有嫡庶尊卑之分,如何又能亲近至此?
      他诚然知道此二人今晚必是碎玉重修,只是这份兄弟情义到底是出自肺腑还是非常境遇之下的冥冥之作,他不得而知。于他而言,只有冥灵是他真正的兄弟,而异母的兄弟是比敌人可厌万倍之徒,他们如跗骨之蛆,啃食母亲与他的筋骨,兄弟阋墙向来是败落的根本。他不禁取出包着蟠螭纹长命金锁的锦囊,思念起那柔嫩的小手和纯净的笑脸。
      礼吉入宫不带侍从,盘赤台的奴才又不在身边,紫宸殿送人的奴才到了宫门口也不好出去,礼吉道无妨,不如自己回去,奴才们说这会子还在宵禁,怕王爷出去了要犯夜。
      礼吉心中如乱丝,不想待在宫中一刻,便说早朝的一应物件文书还要准备怕时间紧了来不及回,那奴才只得牵了马让守城门的御林军护送。
      护军们打了宫里的灯笼一路引着礼吉往世子府去,京城街道静若无息,守卡房的官兵瞧见宫里的灯笼哪里敢盘问,忙撤了栅栏躬身行礼。过了两道卡房,便有世子府的人前来接应,原来宫里的人赶早一步回去报信。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黄鹄。
      黑夜之中一个少年闯进了另一个少年的生命,未曾想过交集的人生,却阴差阳错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黄鹄牵着赤棕马等在栅栏之后,先是行礼再扶了礼吉下马,谢过宫里护军,再引了缰绳让礼吉上了赤棕马,在黑夜里牵马而行。
      黄鹄瞧了眼身后的栅栏对礼吉道:“世子爷是不知道京城宵禁的厉害,卑职儿时险些便挨了衙门的板子。”
      礼吉骑于马上,只道:“这听来有趣,不妨一说。”
      “卑职年幼时贪玩,白日里要练功读书,到了晚上师傅看得也严。偏一日下午陪主子练完功,夜里师傅去宴饮,卑职娘亲只当卑职去师傅那里,其实卑职有了心到城外山上寻灵芝。可这小山上有什么灵芝,全是哄小孩子的瞎话。卑职在山上被野狗撵掉了鞋,四更的天城门才开借着官中的腰牌就从偏门进了城,但宵禁未解,让守卡的差役捉了去。那主事的小吏见卑职虽有腰牌但衣冠不整行色仓促,又说不出犯夜的缘由就直接压到廉政公署处置。要不是宫里主子发话,卑职便要吃几十下板子才能罢了。”
      黄鹄隔着灯火抬起脸对他笑了笑,神色清朗,目光澄澈。
      礼吉听他说了这么个笑话,心里舒畅许多,左颊露出浅浅的梨涡。
      说着话礼吉等人已经到了世子府,姜慎带着侍从在府门口迎接。黄鹄牵了马进了后院,礼吉姜慎一道入府。
      姜慎道:“刘都统如何?”礼吉道:“确如你所说是真挚男儿。”
      姜慎神秘道:“世子愿意多多与他接触是件好事。”
      礼吉道:“他的身份我明白,先生费心了。”姜慎摇头道:“世子还不明白,这京城里能不加谋算而可相与的人并不多。”
      礼吉有些疑惑道:“先生是说此人只能以诚相待,不可攀附应承?”
      姜慎只道:“世子知道这样便足矣。”
      五更三点,鼓声擂了四百,寂静的城中渐渐响起人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开始一天的劳作。礼吉换了身朝服,执了象牙朝笏,见天色尚早,皇帝要卯时才起,到了辰时才上朝,于是独自坐到凉亭吹吹风缓和疲倦的神思。
      隐隐的礼吉听见空中传来“嗡嗡”的轻响,他起身寻看,便在偏院瞧见黄鹄在抖着个双轮老木的空竹,那空竹泛出酱紫色的光泽。只见黄鹄双手一抖,便摘了扣,那空竹凌空转动,他又是线绳一扯,那空竹顺势在线绳上滑动起来,黄鹄将手竿向外一拉便摆出个晴空挂月的招式。黄
      鹄身骨健逸,手足灵动,好一处妙景。这空竹是巧物,要的便是耍弄者的灵性,礼吉不由暗暗赞叹。黄鹄又摘扣一举,伸手扯平线绳要耍个仙人过桥,便看见礼吉正在观瞧,忙收了空竹行礼。
      三月下旬是四季中最和煦的时节,晨风吹拂,香橼花的气息促人而醒,这繁花怎只十日之数,可惜残英终要落去。
      礼吉衣角微摆,黄鹄薄衫见汗,明明朝气渐浓,礼吉竟有夕日瑰丽之感。
      黄鹄道:“卑职扯个地铃烦到世子爷了。”
      礼吉见那空竹便想起从前自己做给冥灵的空竹,若是他还在身边或许不久也能一睹这般风姿。
      朝阳淡淡宿云轻,却是风入空竹有声。礼吉接过黄鹄手中空竹,轻轻一摘使了式金鸡飞渡,便咏了句:“胡床坐对斜阳影,咏得禽言一破颜。”
      黄鹄叫了声好,但道:“卑职只见朝阳,不见斜阳。”
      “老木空竹极合残阳老叟,却不如用个青竹鲜亮。”
      黄鹄只听是这样,只笑道:“五六岁跟师爷学的,自然是老人家的东西。”
      礼吉也道:“从前祖父也喜这些,爱那花倚夕阳院,叹一句我为劳生。”
      黄鹄便道:“玉阙朝回,沙堤烟晓,碧幢光动军容。”
      礼吉眼中光影一闪,便道:“你也念过些史浩的词?”
      黄鹄朗声笑道:“老头子都爱这些词,卑职自然记得。”又道:“纵使襟期道义,不为王公,到底还念儿时聚戏。”
      礼吉不想这黄鹄武将出生竟能通这些好词句,心中不由更钦赏几分。
      暖销春朝,清馥晴熏,礼吉携了黄鹄坐于凉亭。
      黄鹄说起边疆几年,家中师爷已去未能灵前一拜,便感叹道:“人说忠孝两难全,时世如此。”
      礼吉念及不能侍奉于母亲床前,不经也是一叹。
      黄鹄道:“若世子爷终有一日忠孝不可两全,不知您如何抉择?”
      礼吉奇怪道:“本君离府入京正是忠孝两难全,都统如何这样问?”
      黄鹄只浅笑道:“爷替王爷入京正是全了孝道,只有一日孝为不忠,便是两难。”说罢行了礼道:“世子爷,上朝的时辰到了。”便仰天大笑阔步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敏彻秋羞瞒痴心 冷盘赤悄藏钦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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