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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章 有情人诉尽衷肠 多心妇窥破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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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喜欢是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是心疼,是思念,是爱慕,是天下独一份的情意。”
彼薪攥紧流复是手,顾不得手间紧张的汗水浸湿了对方的手掌,也顾不得眼下的时机与心境。
倏忽间,落花满院,卷起二人衣摆。忘却皇族帝王的身份,眼前只有少年间最真挚的倾诉与爱恋。
“我知道。”
流复感受到来自那人的紧张与不安,他只笑了笑,用最温和最平静的语气安抚着他。他想要他知道,自己从未真正怪过他。
“你知道?是啊,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能包容。”彼薪怔了一怔,拉近了流复的手在心口,喃喃道。
“因为我也喜欢你,我爱你。”那杏目颤动了一下,又是一片湿濡。
流复把彼薪搂进怀里,温柔地抚着他的后颈,倾诉道:“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懂你,我明白你的无奈与苦衷。但情就是这样,它很霸道,不讲道理,我认定了你,眼中就再融不进别人。就算你最后不接受这样的情意,我也不会后悔。我便是这样重情执拗的人。”
彼薪埋在流复怀里,脸上热辣辣地发烫,心里却暖洋洋地惬意,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充满了抚慰与欢欣的滋味。
彼薪恍地从流复怀里挣脱,一脸后悔道:“哎呀,本来想留着这话晚些再说的,现在白白说了却什么也未给你准备,你当刚刚那些都没听见成不成?和我回园子里再听我说一回。”
流复红着耳朵,扯过彼薪捂住脸的手,盯着他笑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以为是聘妻?我可没那样矫情。只咱们把话说开,我就满足了。”
彼薪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藏着掖着,认真道:“不是聘妻,是聘你为弟,我们做契兄弟吧。”
“你是欢喜糊涂了还是兴致冲了头,哪有咱们这样还拜把子的?”流复没忍住笑出了声,涨红了一张脸,放下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眼神瞥到别处。
“不是拜把子,是结亲。”彼薪捧过流复的脸,眉眼相接,波光流转,情意绵绵。
彼薪抿嘴笑了笑,将他这些时日的经历缓缓道来:“这几个月来,我游历遍了你曾走过的山川。在泉州时听得闽人习俗,男子相好结为契兄弟,从此相伴到老永不相弃。我有心与你共度此生,想借了这话表明心意。”
说罢彼薪从怀里取出枫香染的荷包,流复瞧见先笑了句:“这不是从我那拿的吗?现下你也装了一个在身上。”
彼薪温情脉脉地瞥了流复一眼,从荷包中取出一段发结,这正是在猎宫时二人绞下的发丝。
“这段同心缕我一直留着,当时只想着能像这青丝一样绕住你。现在我想把它当做你我同心欢好的信物。”
“原来你当时是这样的心思,我还以为是你醉酒闹我呢。”流复惊诧了一瞬,又不觉眼中含了情致,嘴角忍不住上翘起来,目光在彼薪面上来回游走了片刻,有些羞臊又有些欢喜得意似的,脚尖在地上蹭了蹭。
“你这话倒让我动容了,哎呀,这是催着我落泪呢。”流复按住自个的脸,那话似喜似嗔。
“这就要哭?若你知道我那聘礼,怕要欢喜的流一江的泪了。”彼薪歪着头盯着流复不放。
彼薪看流复抬手作势要打,手落下却变成给他捋了捋衣裳,于是笑道:“其实我是不想说这些的,不然你又要洋洋得意起来。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是真的在乎你。”
流复心头堵了一万句话要说,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的好,他不后悔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因为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值得。
彼薪扯着流复道:“里头那些事还等着你去呢,忙完了咱们再说。”他那笑都付给眼前之人:“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你说。”
“好,这回换你等我。”
流复颔首沉浸在欣喜之中,一只手牵着彼薪,一只手捏着衣角。暖阳映得他面颊微微泛起光泽,血荣盛了白皙的凝脂,丰润的唇透得朱红一片,比之世间所有的花瓣都要柔软香糯。
彼薪单手捧过流复的面颊,微烫的触感噬痒着他内心的躁动,他看见流复微闭起眼,只留了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唇齿相接之间,所有的爱与思都如这春潮翻涌一般交缠在一起。
彼薪轻轻松开那柔瓣,指尖依依不舍的叠在流复唇间揉擦,回味着刚刚的舒爽,好像还有些没够似的,又在他唇间啄了一下。
彼薪笑道:“去吧,我在附近茶楼等你。”
流复却没有马上走,盯着彼薪的唇轻轻道:“想听你说……”
“什么?”
“我爱你。”
彼薪搂住流复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口,在他耳边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然后笑个不停。
“我也是。”
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别,彼薪转身推开角门,流复在内锁了门。彼薪刚出来正看见绱舴挠着头四处找他。彼薪轻声喊了一声,绱舴小跑到他跟前,说找到个茶楼可以歇脚。
绱舴奇怪道:“爷去哪了?”
“无事。”彼薪舔舔嘴唇,挑眉笑了笑。
彼薪坐在茶楼内要了碗莲子赤豆元宵,吃着觉得不错。老板娘见这公子眉眼风流,嘴角含春,于是捻着绢子就笑着问:“啊好吃啊?”
彼薪笑着点点头,绱舴也指指自己碟子里的梅花糕夸着香甜。
彼薪望着江南贡院的方向,问那老板娘:“你这什么最好吃?”
“哎油,我这里各色糕团做得好,尝一口就是刷嘴巴子也不肯丢哎。”
“包几个吧。”彼薪头也不回地道。绱舴听见便要从怀里摸银子。
老板娘摆摆手,对彼薪道:“小郎君要吃,送给你尝尝好赖,吃得高兴再来。”
彼薪刚要说不用,就看见贡院附近围起了穿着破衣烂衫的穷苦人来,有老有小,围着院墙扎堆,大门那里被赶走了,就蹲在墙根底下晒晒太阳。
彼薪心想这金陵富庶之地哪里来这么多的花子,就道:“那些人好好的不去寺庙道观,怎么堵在这里?”
“小官人听着是京城口音,难得不晓得这二爷是个棍气的?见了老弱病残的摊子就全包了,见了卖儿卖女的定要拿钱去赎,只要是穷苦人遇上他那就抬了麦子了。所以说,这些人是晓得了二爷的行踪就追了上来,好尝点甜头。”老板娘带着金陵腔调说着官话,尽力让彼薪二人听得明白。
“他确实是这脾气,白白让人占了便宜。”彼薪摇头苦笑道。
绱舴也好奇地看看,说道:“爷,不过我瞧着来守门的容巾不多,不像京城里的样子。”
老板娘在隔壁桌坐了,一手把着腰,一手甩了帕子道:“哎,您要问这,我是有话要讲的。我们金陵锦绣与别处不同,文人才子,梨园相公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就是女孩子们也有许多读过书是当男子教养的。要讲什么叫风雅情,那还是我们这的姑娘最懂。”
老板娘抬手让伙计把包好的糕团搁在彼薪那桌上,又对他们继续说道:“二爷来时,也是有许多小娘子挤破头了去看,当时那场面,我还记得。二爷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中意谁家女儿必定一心一意待她。这本是讨姑娘欢心的话,可怎么讲呢。”
那老板娘神色变了变,又笑道:“许多人家的女儿都是见多识广的,什么才子佳人的典故不晓得?这二爷什么心性,见了几回她们大概都有数,自知是没有盼头的,不如和旁的风流郎君说笑玩闹来的痛快。其实啊,说起来,还是和家世有关系,有几家略和二爷攀谈过的体面小姐,没有不留了心的。”
老板娘见彼薪听得入神,顿了顿又道:“我们这的女子有两种,一是看重那情的,一是看透那情的。官家的小姐们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那谈情论爱的诗词却读得不少,免不得暗自思慕少年郎,心里又有股傲气,像二爷这样的人物,最得她们的心。那买卖人家的女儿总在男人堆里摸爬,对男子定得极准,是多情是专一,是恋美妇还是慕少艾,人家心中清清楚楚,但凡见得没戏,就是神仙也不搭理。”
老板娘站起身,指着窗外笑道:“但是啊,还是有那好这一副好皮囊的,只看一眼也高兴。您看看,这不就来了。”
彼薪转头看见几个姑娘也三三两两地围到贡院附近,大概是流复在贡院的消息传了出去。这里女子不像京城中的容巾们消息灵通,有组织地守人,只是些闲散的女眷听了风过来看看。
彼薪抬了抬眉毛,若无其事地舀了舀碗中的吃食,好像根本不感兴趣。绱舴见老板娘风趣健谈,于是乐呵呵地和她聊了起来。
大概坐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彼薪瞥见幺客从侧门遛了出来,递上一张纸签子,彼薪在阁楼里展开一看,原来是流复让他先去行宫里休息,已经打点好人了,等自个忙完了就回去见他。
彼薪抖开扇子起身就走,绱舴搁下一块碎银子说是赏的,然后提起包好的糕点跟在彼薪身后。
老板娘亲自送了二人出门,福了福,便道:“官爷再来,奴家让人备上好茶水。”
见二人走远了,小伙计就道老板娘面前问道:“干娘哪里笃定了他是个官爷,我瞧着就是个富家少爷。”
老板娘摆摆手对他道:“你个小杆子少一窍,能晓得什么?我跟你讲,这多情郎不但是官家人,还是个和二爷差不多身份的贵人。你看,他身边那位就是个公子哥的行事做派,但见了这位爷却是极尽奉承,再说外头鬼觑鬼觑围了多少小兵癞子,连院子那边递话都抖抖呵呵的。而且他坐了多展子走,我心里很有数。他就是京城里来找二爷的,你讲讲,他得是什么身份?”
小伙计奉承了句:“干娘老嘎嘎,还得听干娘的。”
老板娘笑呵呵的回道:“滑头精。”然后转身进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