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葬礼上的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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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蒙了一层乌云，细雨如同黏湿的蛛丝浅浅落在黑色雨伞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雨意，在每一个参加这个特殊仪式的人心里染上些许哀伤之意。
计划里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吉良和仪式策划人都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相信杜王町天气预报。
这个错误直接造成了所有人在阳光灿烂，空气清新，一个光是走出家门便能让人心里明亮起来的天气里参加……嗯，葬礼。
吉良是葬礼主人唯一的“妹妹”，故而接待宾客这种麻烦的事情完全无法逃避。尽管心里毫无波澜，但脸上却惟妙惟肖流露出悲伤来。
作为死者的仅有亲人，吉良与宾客对话的过程中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时不时怔怔地望着空气发呆，加上现在身体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失去兄长的孤苦少女，没人不会为此从心底生出几分同情。
“吉良先生是个好人，他的灵魂一定会在天堂得到永恒的安息。”龟友百货之前一起上班的女同事凑在一起来向吉良打招呼，有人甚至抽出手帕擦一擦脸上的泪水。
“吉良他在工作方面很认真，虽然总是有些不合群……”吉良看见前同事穿着黑西装，脸上是极力装出来的悲伤，“但我们都知道他人并不坏。”
“吉良小姐，请节哀。”
“……”
放眼望去，全身黑色着装得体的宾客们活像站在草地上怪叫的一群乌鸦，啃食着名为吉良吉影的最后一点残肉。名为悼念，实则只是为了彰显自己友善的自我感动，都是为了让自己那身黑漆漆的羽毛多点亮色，虚伪到让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吉良站在一旁默默望着这一场无聊的戏剧。
自从这群草包聚在一起之后，他们心里的主角便只有他们自己。同事朋友间的交流以死去的吉良吉影为开头，向各种奇怪的话题渐行渐远，枯燥又吵闹。
而这样的戏码，直到入葬仪式开始时才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戛然而止。就这一点来说，大家还是颇有默契的。
厚重的棺木平稳地沉进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工人侵驾驶推土机，迅速把墓穴填平，并用电夯把土压实，再铺上碧绿的草皮。
阳光似乎又明媚了些，若不是坟前显眼的墓碑，没人知道泥土里面究竟睡了什么。
吉良站在人群最前面，用一方柔软的手帕擦拭没有流泪的眼睛。视网膜上安静地停留着墓地的画面，注意却集中到旁边的另一座坟墓，准确的说，是坟墓前的一对母子身上。
孩子莫约是上小学的年级，充满了幼态的两只眼睛盛着泪水，牙齿紧紧压在嘴唇上试图吞下口中细小的呜咽。他的母亲将一束花放在墓碑前，扶着孩子的肩膀把哭泣的他半搂在怀里。而她自己只是呆呆地盯着墓碑上丈夫的照片发呆，手时不时触碰嘴唇，那几天早晨丈夫脸颊皮肤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上面。
忍……
手帕下的眼睛阖上了，吉良审视自己的内心良久最终遗憾地发现找不到一丝残存的温情，那片自小就被毁坏到只剩下荒芜的土地上开不出任何除了欲望之外的花朵。
也许在一开始，他背负的便是唯有夺走生命才能获得愉悦的命运。
于是，他借着手帕的遮挡轻轻挑起唇角，感觉心中最后的枷锁化作一缕轻烟。
“这才是我吉良吉影的路。”稍稍感叹一句，便彻底将之前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了。那双在无意识中搜寻着牺牲者的眼睛，永远不会回望已经倒下的猎物的残躯。
自己的人生中要不断充斥着逝去的生命，他早就知晓，同时不以为意，仿佛接受自己为了生存必须要喝水那样平静。
哪有人会对早上饮下的一杯水念念不忘呢？
此刻空中忽然刮起一阵风，一下便吹散了已经变得有些刺眼的阳光。天色昏沉下来，却丝毫无法从空气中闻到雨意。一只黑猫蹲在路边，瞪着竖瞳望向一座墓碑处。
吉良站在原地出神良久，自动忽略了风吹拂脸颊的触感，以至于在两秒后才意识到眼睛捕捉的画面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才铺好的草皮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一只成年男性的手。紧接着，借着单手的发力，一个人影竟然从刚刚填好的土堆下面慢慢爬了出来。
不过细看之下，硬要说的话，他更像是穿过头顶掩着的泥土从坟里上来站在离吉良大约三米远的前方，身上的衣服没有沾到一丁点泥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个登场方式奇诡的人身姿挺拔，头戴黑底色圆顶礼帽，有深橘色正方形花纹修饰其上。脖子上系绿底色与帽子同花纹领带，上身仅着一件无领黑西装，一条同色同纹饰西裤套在长腿外边，完全可以称得上白皙的皮肤通过西装的领口大咧咧敞在外面。
男人微低着头，帽檐挡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让吉良觉得眼熟的下颌角。右手持枪，左臂自二分之一肱骨下齐齐截断，看上去便来者不善。
吉良决定不动声色，将自己打量的视线藏在其他人望向来人的目光中，再……嗯？
他略微眯起眼睛，忽然发现在场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地盯着墓碑致哀，而对这个穿过棺材板和泥土从墓坑里爬出来诡异的人毫无反应。
该不会……
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在场能看见这个人的，仅有他吉良一个人。
然而，就在他短暂思考的当口。那个男人已经行至吉良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正好把帽子一抬，嘴里自言自语念着什么：“该死的尼姑把我超度到哪里来了，难道这里就是所谓的那个世界吗？”，帽檐下露出的那双眼睛不偏不倚刚好和吉良的视线完美对接上。
空气安静得像是水结成冰一样几乎凝成固体。
“小鬼，你看得到我？”“你是……？！”
两张相似的嘴唇里吐出了同款诧异，尤其是吉良，因为……那张脸分明和他以前还是吉良吉影时的脸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葬礼上的来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