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再生》花蕾

40、第四十章 孤注一掷

　　日子在喜悦中慢慢地度过，他们又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欢聚一堂，住在了小巢的各个房间。
　　在这十多天的日子里，他们畅游了很多曾经留下足迹的地方，他们扑捉了很多曾经难忘的瞬间，他们叙述了很多曾经有趣的故事，他们演说了曾经经历的滴滴点点……
　　然而——无论回忆多么的美好，无论演绎怎样的逼真，无论解说怎样的经典，风都置若茫然，那样子好像在说什么都与他无关。
　　他们一个个都心痛惋惜、失望透顶，但却又奈我何。
　　又是平平淡淡，毫无起色的一天。
　　下午，灰蒙蒙的乌云遮盖住的天空，飘起了凌乱的雨丝，雨丝中夹杂着零星的雪花。这片往日繁华喧闹的城区，因呼啸的寒风伴着雨夹雪的到来而变得冷清起来。
　　小路上偶尔划过几辆缓慢行驶的私家车，行人也不多，他们都打着伞或裹紧大衣，快速地走向各自要去的地方。
　　庭院里的榕树，干枯的草坪，青石板的小道，都已被打得湿漉漉，让人看了有一种莫名的寂寥和伤感。
　　而小巢的客厅却异常的温暖，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们围着火炉而坐，点心的酥软，咖啡的幽香，瓜子的香甜，愉快的话题，一切都显得那样轻松悠闲，一切都是那样的舒适恬然。
　　忽然一阵冷风又从窗外飘来，火炉边的他们不由得耸耸肩，向寒气袭来的窗口望去，却见风趴在窗台，正兴致盎然的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雨雪。
　　他们相视无语，心中涌起一阵苦涩的愧疚感，也许是他们在开心地畅谈，放松地享受着一切的时候，却忽略了早已如孩童般好动，感到无趣的风。
　　放下手中的白色玻璃杯，意示他们继续，夏夜起身站起，顺手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来到风的身边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
　　风回头望了望她，开心的笑了，又继续接飘落的雨雪。
　　夏夜也抬起头，望着从天而降的雨雪，眼底却不像风那样兴奋。她咬住嘴唇，优美的下巴透露出倔强的无奈，她盼了许久，也向上天索求了许久的雪花竟然变为了让人感触的雨夹雪。看来上天是不会帮他们演绎那段雪地里的圣诞了……
　　他们望着窗前的他们，已没有了兴致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默契地沉默了。
　　夏夜酸楚地叹息，把远眺的目光收回看向风的手掌，宽厚的掌心，细长的手指上已落满了迅速融化的雪水、雨点。她的心一阵抽疼，那是一只多么灵秀的手啊！曾经绘下了逼真的素描，曾经握住麦克风，曾经写下优美的诗篇，曾经帅气地投篮，曾经牵着她的手带给她了无限的温暖……
　　那只手已被冻得通红，显得单薄而孤独。她不由得伸出右臂，掌心朝下，用温热的手掩住他冰凉的手。
　　他侧头望着她，纯真的目光里有些茫然的困惑。
　　她望着他，眼底一片湿润，她什么也没说出来，但心中已涌出万语千言。她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仿佛想要把那份温热传递给他，仿佛想要把心中的那份爱恋默诵给他。她知道如果在以前，风肯定会理解她心中的一切，但是现在的风也许就很难说了。
　　寒风狂吹中，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仿佛是在向天地雨雪，承诺着千古如一、不离不弃的坚定。
　　片刻之后，夏夜才把风的手拉过来，然后拿起旁边的一条毛巾轻轻地拭擦着滴落在他手心手背上的雨滴、雪水。
　　风望着她，眼底依旧是茫然，然而在这种茫然中又似乎多了些难解的情愫。
　　擦干净风手上的雨水，夏夜才胡乱地擦了两下自己的右手，她把呆怔的风拉到火炉边，把他按做在椅子上，又把茶几上的一杯咖啡放在他冰冷的手心里，“快喝点咖啡。什么时候把手暖热了，什么时候才可以放下杯子。”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但却多了一丝霸道的不可抗拒。
　　风点了点头，很听话地捧着杯子，慢慢地喝起来。
　　他们望着已坐下来的夏夜和风，眼底有些感动的湿润。世界上有无数对恋人，就有了无数个感动人心的故事，每一对恋人也许都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爱情传奇。然而夏夜和风，历经风雨洗涤的感情是他们迄今为止，见到的最感动人心的一个。
　　率真的尘忽然感慨万千，不知道她伏在志伟的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但见志伟微笑着点了点头。
　　“真不知道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勋有些打趣又有些好奇地说。
　　乐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说他们。
　　看到他们成双成对地坐在面前，俊一忽然有些失落，“你们不要在这儿卿卿我我的碍我的眼，如果不是我那可爱的小雪花，我那美丽的公主也一定来了……”
　　“好了好了，请俊一王子住嘴，不要再偏你的毽子公主了。夏夜，作为你的故友和嫂子，我想问你一个不小的问题。”尘突然打断了俊一的话，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显示出一脸的严肃和诚恳。
　　夏夜点了点头，意示她继续说下去。
　　“一朵云能飘多久，一阵雨能下多久，一把伞能撑多久，一朵花能开多久，一脸笑能挂多久我们不想知道，也无从考究……我只想知道你还能撑多久，风又痴痴傻傻，记忆能不能恢复还在两可之间，你究竟还能爱风多久？”
　　客厅里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无声而期待地看着夏夜，因为尘问得这个问题太出乎意料了，但也同样具有杀伤力，也是他们期望想知道的。
　　夏夜噙了一口咖啡，她望着有些期待、有些担忧、又有些兴致的他们，忽然笑了， “我不知道我能爱风多久，因为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能活到多久，我不想用动听的诺言去承诺什么，尽管风现在失忆的近乎痴傻，也许这正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在风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弃他而去。所以对今天风的一切，我无怨无悔。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心跳多久，我爱风——就有——多久！”
　　清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带有特别的坚定，听的人简直荡气回肠。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在这个雪雨连绵的天气里，而这个宽敞的客厅却显得异常的温暖，是因为这句平凡的话语，打消了也坚定了他们心中的担忧、顾虑。它胜过了世界上任何动听的言语。他们带着心中的激动，带着对友人的祝福，带着一腔的感动，忘情地鼓起掌来。
　　掌声不知给了风怎样的思绪，也许他听懂了。望着夏夜，纯真茫然的眼眸里多了些许感动的湿润。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洞察发现，因为这时，敲门声刚好急促地响起，打断了他们祝福的掌声。
　　勋起身开门，看到的竟是身穿皮衣的西林涛，他惊讶无比，“西林伯父，您——您怎么来了。”
　　“啊？爸爸——这雨雪的天气，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的了？快、快进来。”俊一说着已跑到房门，把西林涛搀了进来。
　　他们也都赶快地站起，热情地和西林伯父打着招呼。
　　西林涛一脸慈爱的笑，“孩子们，你们刚才在探讨着什么？我有打扰你们吗？”
　　“没有伯父，没有。”尘连忙应答着。
　　“伯伯，这么寒冷的天气，您亲自到小巢来，我想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夏夜有些肯定地问。
　　西林伯父点了点头，慈爱的笑脸顿时变的凝重，“是的夏夜，一个小时以前，我给你妈妈通了一次电话。你妈妈告诉我说，如果在神经再植后，最佳恢复期的半年内，风还是无法找回从前的记忆，还是记不起从前的一切，那么他脑内的记忆细胞就再不会被激活，自然风的才学也将会残缺不全，还有……风也可能永远都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全都震惊了，一时无语。无奈而痛惜地望着依旧坐在火炉边，捧着咖啡杯的风。
　　夏夜则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这些话她很早就听妈妈说了，所以她并不像他们那般震惊。
　　“那怎么办啊？难道就让风永远都这样吗？”尘顿时着急了。
　　“不会的，不会的，西林伯父说的是也可能，并没有说绝对啊？那就表明还有希望的。”乐的语气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
　　“对，乐说的对，还有希望。”俊一的脸色不再像刚才那么焦急凝重，“再说最佳的恢复期还没到啊？”
　　“去找记忆，我们带风再去找记忆，现在、马上就去。”勋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他大步绕过尘，欲想抓起风，却被志伟一把拉住。
　　“勋，不但你着急，我们大家也都很着急，但是你先冷静一下，我想西林伯父一定有了什么计划，不然他不会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亲自到小巢来，而且还来的这么匆忙。”沉稳的志伟一脸的冷静，棕色的眼眸里尽显睿智。
　　西林涛望着这位身穿绿军装的帅气男子，眼底荡起一抹欣赏，“志伟说的对，我已有了计划。”
　　“什么计划？什么计划？”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夏夜，才刚刚回过神来。
　　“是啊伯父，您快说啊？”尘心急地催促着。
　　“要感谢这场雨夹雪啊！”西林涛有些感慨。“我看了天气预报，未来两天都有雨夹雪。”
　　“这和雨夹雪又有什么关系，伯父拜托你快点说好吗？”勋心急如焚。
　　西林涛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群孩子早已按捺不住，所以也就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主题，“五年前，风在郊区发生意外，那天清晨天空就是飘着雨夹雪，由于路滑，也由于司机小赵是个新手，没控制好方向，车子才翻进山沟……我的意思是明天清晨我们去郊外，再次演绎那段在风的脑海里应该是万丈深渊、不堪回首，胆战心惊的可怕片断。”
　　“可是……会不会有危险？”俊一有些不安地问。
　　“是啊，毕竟飘着雨夹雪，那段山路又那么滑，谁也不能保证啊？”尘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们。
　　“我会安排所有的一切，也会做好一切安全措施，你们尽管放心就是。”西林涛郑重地承诺。
　　“可是……司机呢？上哪再去找长相和小赵相似的人？”显然勋已冷静下来，恢复了原来的沉着。
　　“我会和陈志先生说，让他帮忙找找，再说现在的化妆术那么精湛，应该不成问题。”西林涛若有所思地说。
　　“我看……可以一试。”一向胆小的乐，这次竟然变得最先支持起来。
　　“半年的时间毕竟不多了，毕竟那些曾经的记忆也快被我们演绎解说遍了，我想我们应该试试。我们应该孤注一掷，说不定会成功，说不定风从此就会记起一切。即便是不成功，最起码我们也不会留有遗憾。”俊一也用同样征求地目光望着他们。
　　“孤注一掷？我没意见。”尘表态了。
　　勋也点了点头，“我也赞同孤注一掷。”
　　最后他们把目光落到了犹豫的夏夜身上。
　　“夏夜，你同意吗？”西林涛询问地望着她。
　　“孤注一掷……我不敢赌，万一……车控制不住……又翻进山沟呢？我岂不是连这样的风也没有了，不……我不能再失去风了。”夏夜的眼底盛满担忧。
　　“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的担忧是多余的，我以我的生命担保，安全措施绝对绝对没有问题。”一双威严的眼睛里溢满了西林伯父的诚恳和坚定。
　　“小夜，我也知道此非万全之策，可事已至今，又没有更好的办法，相信他们吧，也许只有这冒险一试，孤注一掷，才能改写现状，创造奇迹。”志伟把手伸给了妹妹，就好像把力量传递给妹妹，军人的眼睛里霎时布满了坚定。
　　窗外的雨雪依旧在漫无目的肆无忌惮的飘。
　　客厅里一阵沉默，大家都把期待地目光投向了夏夜。
　　许久之后，夏夜才心存顾虑地答应，“那好吧，就斗胆一试，孤注一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