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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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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骋公历九十五年,八月中旬。
李朔白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楼下的万千子民,这其中有他的弟子,有他的臣子,还有无数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将士们。
“竟也快十五年了”,李朔白有些感慨,回想起十五年前他刚刚继位新皇时的情景。当时刚刚结束四国乱战,北骋国百废待兴、到处都是破败的残垣,急需新皇带领国家战后重建,休养生息。
李朔白临危受命,连登基大典也是草草了事,第二天便坐在了明德殿中的龙椅上,开启了他的皇位生涯。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战鼓声,战鼓连响七下,每次声响都似穿云裂石般,传到了众人的心底。
战鼓停,万籁俱静。城下的子民们都抬头注视着这个带领大家走向和平的贤明君主,都在等着他一同见证新皇的登基。
“朕乃北骋国第六任君主,现在宣布,新皇继任仪式正式开始”,李朔白话音刚落,众人欢呼之声立刻响彻云霄,所有人都兴奋地举起双手,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刻。
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俊朗男子走到了李朔白的身边,二人同着明黄色的龙袍。二人并肩而立,李朔白本就面冠如玉,一头秀发用玉簪轻挽,此时相比之下,看着更像是一个温润书生。
李朔白从怀中取出玉玺印章,将它交给了身边的新皇。连仁铭接过玺印后,大步走向前方,他看着城楼下的百姓,举起手中的玺印,大声朗道:“朕即日起,就任北骋国第七任国主。朕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所望”。
顿时,百姓们歌吟笑呼,欢迸乱跳。抱着孩子的妇孺将孩子高高的举在头顶,夫妇们激动不已相拥在一起,许多将士甚至偷偷擦拭着眼泪,这是整个北骋国的英雄,当初带领国家打赢胜仗的少年英雄,这一刻终于成为了这个王朝真正的主人。
李朔白看着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着、跳跃着,这一刻的他才真切的感觉到,经年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终于可以安心的交托给年轻一辈。
王朝的兴衰不在个人,有阳光的地方,枝叶亦会生生不息。
李朔白在众人的庆祝声中走下了城楼,姜离的目光也随他走下了城楼,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城角,直到目光里再无那人的半分衣袖。
姜离慢慢的收回了目光,她低头看着手中攥紧的暗卫腰牌,似是下定决心般闭紧了双眼。
城南定安王府。
李朔白的父亲是老定安王,二十年前,在战乱中不幸身亡,李朔白便早早地继承了王位。王府子嗣单薄,人丁稀少,待李朔白登基后,这定安王府自然也就空闲下来,除了日常有下人打扫,便再无他人踏足。待最近李朔白回到王府,这府中才算有点人气。
“太上皇陛下”,听到这句,李朔白赶紧摆了摆手:“别称我陛下了,就按照以前的称呼,叫我王爷吧。”
“是,陛下”
李朔白:“…………”
北骋国自开国以来还未出现两代皇帝并居在京城的先例,至于这怎么称呼倒叫底下的人榨干心思,若是还称陛下恐怕对新皇不敬,若不称陛下倒愧对与李朔白,因此众人干脆合计,称他为太上皇陛下。
贴身侍卫康冷继续单膝跪地说道:“陛下,刚刚国子监派人传来消息,明日监生入学,希望请您拨冗出席讲话。”
李朔白一边擦拭着随身佩剑,一边回了侍卫:“本王知道了”。
等了半天不见侍卫回应,他抬头看了眼远处低着头的康冷,“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康冷握紧了佩剑,踌躇道:“近日坊间有关您的传闻,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那你还是别说了”,李朔白缓缓饮了一口刚刚泡好的碧螺春,继续道:“坊间传闻多半是听穴来风,以后再听到也不必在意。”
康冷抬起头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颊微微红晕,于是抱拳退了下来。
等到人都退下去后,李朔白才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他自然也对那个传闻略知一二,但是这传的实在是荒谬。
竟然传姜离那个小丫头喜欢他。先不说她的父母都曾是自己的弟子,就单论这年龄二人也差了二十有五,坊间传闻果真是半点都信不得。
李朔白孤家寡人生活惯了对这等传闻倒也无所谓,但是人家小姑娘今年刚刚及笄,传闻出来岂不是会影响人家的声誉?
李朔白想着只要不去理会,流言蜚语定当不攻自破。
国子监,启学大殿。
“首先在这里要恭喜在座的各位,你们通过层层考核,终于进入了我们北骋国的最高学府”,国子监祭酒站在大殿中央,看着刚刚就学的监生们继续道,“你们都将是我们北骋国未来的栋梁之材,今日,我们还宴请到了太上皇陛下”。
国子监祭酒特意顿了顿,事实上他也不必噤声,因为此时监生们的欢呼声完全响彻了整个大殿,没有监生愿意听祭酒枯燥乏味的长篇大论,刚刚还摇摇欲睡得大家此刻眼睛都蹦出了光芒,都在期待太上皇陛下的到来。
国子监祭酒干脆也不再讲了,直接下台去将李朔白请了上来。
“诸位学子,本王先在此祝贺你们迈进了朝堂生活的第一步”,今年的监生大概有五十余人,明眼人早就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的连逸尘,当今新皇的嫡长子,诚王殿下。
而一些对最近坊间传言深信不疑的监生们,却将目光移到了诚王旁边的女子,天下暗部首长与当朝女将军的独女——姜离。
众人原是也不相信这道听途说的传闻,只是姜离的闺中密友顾榕曾有一日在木清斋向姜离打听过传闻的事,众人虽没听见姜离回答了什么,但是看到顾榕惊到一口喷出嘴中的茶水,由此大家便心照不宣的坐实了这个传闻。
京都的各大赌坊甚至纷纷坐起了赌桩,下注姜离能否将北骋国远近驰名的黄金单身汉追到手。目前赔率一赔四,姜离一,李朔白四。
李朔白在台上继续道:“北骋国立国近百年,只有贤者强者才能得到百姓的认可,学会做人方才能立世。”话必,场中众人纷纷跪地行礼,齐声朗道:“谨遵陛下教诲”。
李朔白:………一不小心又弄得这么严肃。
此时外面晴空万里,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镶着黄色的金边,清风微扶,吹起了李朔白的衣摆。
他刚刚登上康冷为他准备的马车,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唤他。“陛下,臣女可否耽误您半盏茶的时间?”姜离此时一身蓝色的翠烟衫,乌黑的秀发用反绾式发髻绾定,一根白玉发簪插在发间,若是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跟发簪与李朔白发顶之簪皆出自同一块翡翠白玉。
李朔白微微抬起车帘向外望去,“姜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姜离听到这一声姜姑娘,心中暗暗发凉。平日里按着师祖的辈分,李朔白都唤自己的小名“阿离”,今日却刻意疏远了自己,莫不是也听到了最近的传闻?
“臣女冒昧前来打扰陛下,就是为着今日坊间的传闻。”早在姜离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国子监路过的众人便暗地里打量着他俩,如今听到姜离提到坊间传闻,更是毫不顾忌直接回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连康冷都是一副相看却怕回头被骂的样子。
李朔白大概明白了姜离的心思,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子却被传出绯闻,想要澄清证明青白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他顺着姜离的话,用一个足以让在场众人都听到的音量说道:“姜姑娘放心,本王定不会信这无稽之谈。”
众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传闻有假不成?可下一刻,却让他们兴奋的欢呼起来。
只听姜离也同样朗声道:“不,臣女是要说,传闻不假,阿离确确实实钟情于您。”
升官发财也便如此了,甚至有人拿出了算盘开始计算自己堵住胜率,赌输了的人则一脸心痛的看捂着心口,“姜家好厉害的丫头”,说完便赶紧去了赌坊,期待赶快撤了筹码也不至于赔的太多。
康冷此时也被惊得呆住了,甚至没看见自家陛下已经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轻轻一推,便能立刻羽化登仙。
李朔白是真的被震惊到了,他看着姜离一点点长大,对她一向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出自长辈的关怀,怎的偏偏让着姑娘生出了这般心思。
他看向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低声向姜离喝到:“阿离,你休要胡闹。”
“陛下终于肯再唤我阿离了吗”,李朔白看着姜离无比真挚的目光,那眼眸里似有这世间的日月,不然怎会如此刺眼呢?倒让李朔白一时间不敢直视她。
李朔白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姜离一个小姑娘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便像是安慰也像是妥协的轻声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你先回去,改日再谈。” 随即他便放下了车帘,吩咐康冷驾车先行。
姜离没有听他的,反而是一跃而上,坐到了马车中,然后探出头向康冷说道:“这回可以走了”。
康冷听着自家主子没有反对,便骑上马带着马车离开了国子监。独留一群不甘心的吃瓜群众在风中独自摇摆。
顾榕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轻声哼道:“哼,本姑娘早就知道了”,说完一群监生们便将她团团围住,“真的吗”,“你还知道什么内幕吗”,“先皇陛下对姜离什么态度啊”,“不是说姜离和诚王殿下有婚约吗?”,“……………”
一旁被提到的诚王连逸尘:“姜离她真是疯了”。“女人真是麻烦啊” 易煜之是当朝丞相独子,此时也是一边拍着扇子一边摇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