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落之他遇见了人类》枯野芭蕉

26、第 26 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晏南柯还在震惊于顾北星口中说出“虞姜”这两个字，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晏执杀下了阆风台。他很震惊，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对顾北星痛下杀手，更令人震惊的是，凭顾北星的法力，竟撑不过师父晏执的两招！而接踵而来的景象，更是让他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那团如蜂群般轰鸣的箭雨，竟掉转了方向，暴风似的朝他卷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陨铁煅铸的须臾剑已出手。晏南柯没有躲，更没有逃，因为他知道躲和逃都没有用，也不是他的风格。他的剑法没有招式，只是最简单、最古老、最朴素的杀术——刺。他将全身真气灌注于剑尖，迅疾轻锐却又锋利地刺了出去。他已与剑合二为一。瞬息间白光纳尽日月，薄而窄长的玄青剑身寒光成霜，灼烁不定，如一江湛然秋水，至刚至猛，龙吟声中呼啸奔腾间，气贯长虹，那箭阵爆裂四散，顷刻间尽破，七殇剑化作碎片簌簌落下。晏南柯收起攻势，提剑飞落在原本顾北星所站的位置。
　　“南柯？”晏执诧异地看着他，“是你……”
　　“师父，为什么……”晏南柯感觉握住剑柄的手心一阵刺痛，有股热流沿着手指的缝隙而下，染湿了剑柄和云袍，他的身体却岿然不动，每一根神经绷得如同钢筋铁丝。
　　“是顾北星大逆不道，他竟图谋不轨偷袭我！”晏执愤恨地说道，满腹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徒弟，掌上的蓄力没有散反而默默加到了八成。他顿了顿，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刚刚。”晏南柯按捺住满腔的疑问和激动，面无表情地说道，“正好听见师兄提起一个名字：虞姜。”
　　晏执原本威严的脸蓦地一阴，仿佛千年冰山乍然裂开了一条缝。他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你已知道多少？”
　　“只知道刚才那句。”晏南柯坦然承认，眼前这个天神虽然此刻变得陌生可怕，却依然是他敬仰感激的恩师。他对师兄顾北星的生死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真相，而他希望能从他师父晏执的口中知道真相，不管是现在的，还是十万年前的。
　　“南柯，我曾经对你说过，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要好。”晏执说道，嘴角僵硬，表情复杂。
　　“师父，你当知道我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我知道。”是啊，师徒五万年，他岂会不知这小徒儿的秉性？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顶天立地、敢向他拔剑的男子，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当初他不该贪心，应该狠毒一点。他慢慢将万钧雷霆的双手举至胸前。
　　“晏南柯，你杀害同门，勾结魔族，意图造反，罪大恶极！”晏执大声呵道，“孽徒，为师今日就清理门户！”
　　只见他双掌合十，阆风台上忽然出现四个装束容貌跟他一模一样金冠紫袍的巨人，四个人低眉垂目念念有词，将晏南柯围在阵中心，四只金光夺目的巨型佛掌在星云之间徐徐张开，这赫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诛仙阵“小雷音”！
　　晏南柯没有想到晏执会使出他的必杀技对付自己，心里不禁惨然，却并不胆怯，反而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发热。他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划过剑刃，原本寒光凛凛的剑身竟渐渐变成了燃烧的赤红色，照亮了晏南柯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知何时也已成了红色。
　　佛掌从四面八方砸向晏南柯的瞬间，天地万物似乎全都消失了，连同一切声响，又或者是天地变色的轰鸣声已震得他耳聋眼盲，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事物。他挥舞着须臾剑，犹如一枚飞舞的绣花针，试图划出一道缺口，然而那些燃烧的切口虽然到处如地狱之花绽放，却很快又愈合如初，那百炼成钢的杀阵如泰山压顶而下。
　　“哧！”突然从他的云袖中飞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无影无形，直冲晏执面门而去。晏执猝不及防，竟被蒙住了双眼。他的面孔从起初的震惊，渐渐变得扭曲狰狞。那团东西竟如毒蛇般缠紧挤压他本就丑陋的面孔，几乎要把他的头骨勒断。
　　“小云！”
　　“啊——”晏执只能腾出一只手去抓那团东西，却扑了个空！而这只有一秒短暂的机会，足以令晏南柯抓住“小雷音”阵最薄弱的地方，将所有法力蓄于剑尖，旗花火箭般刺了出去。长夜中星月已不知去向，只有他的衣袂带风，只有他的长剑嘶鸣。他来不及喘息，“小雷音”阵已再次压下。他的衣衫已被血水浸染，连同苍白的脸颊，透着一股奇异的哀艳和决绝。他有一肚子的“为什么”，此刻却已不必问。佛掌来得迅疾，他的速度却更快。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飞扑、如何举剑刺出的，然而，更没有人看清，晏执是如何挡住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你别忘了，我是你师父，须臾剑是我送给你的。”晏执冷冷一笑，大手握住剑刃，想要去夺剑，不想那剑像是有千百条火蛇，烫得他皮开肉绽。但他却没有放手。另一只手已同时出手，狠狠打向晏南柯的胸口。晏南柯深知这一掌的威力，只得迅速弃了剑往后退。他的身体比风还要轻，速度却比箭还要快。
　　鸟鸣声响彻云霄，鹏鸟挟着飓风前来接应。晏南柯稳稳地落在鸟背上。
　　“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团白色的东西在空中炸开，变成一朵巨大的云，与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它朝晏南柯冲去，竟将他们的踪影隐去，逃得无影无踪。
　　晏执唤来钦原鸟：“传讯六界：晏南柯勾结魔族意图不轨，戕害师兄顾北星，现畏罪潜逃，若有提供线索或缉拿者必有重赏！”
　　晏执望着那团云消失的方向，并没有追上去。钦原鸟群如一大片雷电交接的雨云呼啸四散。他久久地伫立在阆风台上，谁也看不清他复杂莫测的表情。夜风吹来，是凉的。月已西沉，月光也是凉的。而比这一切更凉的，是他手中的剑。须臾剑。
　　这是晏南柯任羽族族长、入主有尽阁时，他送给他的。当初有多少人觊觎不染镜的威力，他偏偏向天帝讨了这份厚礼来赐给晏南柯，足可见他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徒弟的宠爱，那份喜欢是真的，而方才想要杀他的心也是真的。
　　须臾剑燃烧的魔性已渐渐平息，奇古的剑身仿佛是明月的分身，寒光森然，龙吟不绝，似在呼唤它乍然分离不知所踪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