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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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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短发少女虽说要比嘴平伊之助略高了些,但她身形纤瘦,振袖下一双笔直的长腿线条流畅,肌肉线条若有似无,甚至连那系着黑缎的脖颈看着都脆弱的不堪一折。
偏生就是这样的家伙,一派云淡风轻地笑着说要给他们放水。
要是放在平时,嘴平伊之助恐怕会当场嘲笑出声,但这会儿他并没有那么做。与之相反,在第六感疯狂预警之下,他紧绷得连头套上的猪毛都要炸起来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前面正与炎柱缠斗的上弦之三以外,他所遇到过的最棘手的鬼大概就属蜘蛛山的那个硬邦邦的大块头了。
比起这两者来,浅笑着的少女既没有健硕的躯体,也没有骇人的气势,乍一看只会给人种坦荡无害的感觉。
可现如今,这坦荡之姿反倒令人心生怯意。
可恶!这样的家伙能有什么实力,我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嘴平伊之助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搅得心烦意乱,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星野绮罗,做鬼两年来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她感到既好笑又有趣。
“星野绮罗,原鬼杀队队员,真要算起来,你们得叫我声前辈呢。”
少女骨碌碌地转着斜撑在脑后的罗伞,好声好气地回答了对方并不礼貌的问题。
听过对方刚才与炎柱的一番对话,这回答算得上在意料之中,也在预想之外。
“鬼杀队……队员?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居然会有队员甘愿成为恶鬼、戕害同族,灶门炭治郎简直不可置信,也实在难以理解。
星野绮罗扫了他一眼。
这是个善良的少年,显而易见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难道有人会因为一只家畜善良就放过他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或许本来就没打算回答少年的问题,嘴平伊之助就已挥舞双刀发起了攻击。
使用双刀,比起两手握持单刀来,在力道上要逊色不少。星野绮罗曾经因为用伞,也不得不单手握剑,因为力度不够吃过不少亏,在这点上可以说是深有体会。
然而嘴平伊之助这一击的力量却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力道,比起健壮的成年男人来也毫不逊色。
可惜,力量再强,打不到人也是徒劳。
何况她还不是人。
几个来回间,动作灵巧的星野绮罗连衣角都没让嘴平伊之助碰到,且手中的素伞在迎击时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化解攻势。
嘴平伊之助清晰地感觉到,有几次她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刀完全落空,但她只是轻巧地打开了他的刀。
而尽数接下了他这些攻击后,那把不起眼的素伞上甚至连个豁口都没添。
他心头忽地涌上了一种无以复加的愤怒。
“喂,臭女人,你是不是瞧不起人?!”
少年的嗓音低哑,蕴含着毫不掩饰的怒意,星野绮罗的神色却是半点也没变。
她没有正面回答,视线却越过少年,若有所指地落在了尚且无法动弹的灶门炭治郎身上。
“我本也不是为你而来。”
两名少年同时想起了她刚露面时说的话——为取戴花札耳饰的少年的性命而来。
“你做梦!”
嘴平伊之助怒吼一声抡起双刀,重新与她斗在了一起。
星野绮罗依旧以罗伞迎击,丝毫没有要拔出腰间佩刀的意思,可嘴平伊之助却被打得节节败退,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添了道道泛着青黑的伤痕。
不行,这样下去伊之助很快就会落败。
同伴已经明显地落入了下风,灶门炭治郎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他潜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二者身后的战场,想要向大哥一样的炎柱寻求帮助,却发现后者也陷入了苦战。
不能再给炼狱先生增加负担了。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首先要站起来才行……
因为使用两种呼吸法的冲击,加之现在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腹部的伤口处,他几乎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费力。然而形势严峻,不由得他再旁观下去了。
少年咬紧牙关,双手撑着日轮刀,十分缓慢地一点点活动起来。
在他勉力支起上身时,不可避免地牵动了腹部的伤口,那尖锐的疼痛感让他的呼吸紊乱了一瞬,原本动用全集中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再度濡湿了衣衫。
拄着刀才总算站起来的少年,使尽了力气也不过迈出了颤颤巍巍的半步,而嘴平伊之助左手的日轮刀已被挑飞了出去,被迫单兵作战。
好在走出几步之后,他就略微领悟到了些窍门,重新止住了不断渗出的血。
不行,这样乱动只会浪费体力。
灶门炭治郎停下了脚步,身体就像灌了铅似的,仿佛稍不注意就会坠落在地。即便难受的厉害,他还是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星野绮罗。
如果有机会,那也只会是在一瞬间,他动作必须要足够快才可以。而凭他现在的体力,十有八九只能发动一次这种程度的攻击吧。
所有的一切,都尽数堵在这一击上了。
也许是孤注一掷生出了勇气,他竟然真的瞧出了端倪。
少女身形飘忽,脚步轻灵,舞起罗伞来收放自如,攻击方式也变幻多端,让人难以捉摸。但是看久了以后,灶门炭治郎竟隐约摸清了她的步法。
这落脚的方式十分熟悉,他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灵巧的,轻快的,像飘摇下坠的落叶,也像夜色中飞舞的蝶。
蝶……对了!是忍小姐!
少年恍然大悟。
在蝶屋养伤时,他曾偶然见过虫柱修炼。这么一想起来,与比试时候见过的香奈乎的步法也有些相似。
这种步法以多变见长,但若是把控不好落脚点,就会露出破绽,让人有机可趁。
伊之助已经左支右拙了,可他不得不等。
冷汗滑过鬓角,灶门炭治郎紧握刀柄,手指骨节泛白。
变故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也许是因为自身本就不正经的心态,又也许是因为对手已经是强弩之末、心下大意,星野绮罗踩到了树枝,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跌去。
嘴平伊之助反应飞快,挥刀直取对方脖颈,逼得少女上身越发后仰。
就是现在!
少年猛地冲入了战场。
火之神神乐·三之型……
“——烈日红镜!”
没想到这个虚弱得一目了然的少年仍有力气使出这样漂亮的一击,星野绮罗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灶门炭治郎循着破绽之线全力地挥出了日轮刀,然而,那条雪白的细线下一秒就断裂了。
星野绮罗那几乎向后折成了九十度的上身稍稍侧过,右手松开罗伞,于电光火石间握住了挂在腰间的长刀刀柄。
锵的一声,两把刀撞在了一起。
即使用上了火之神神乐,也不过是削去了她颈间缎带的一角而已。
灶门炭治郎堵上所有的一击,终究还是失败了。在被格开之前,他鼻翼一动,闻到了从刀身散发出来的、一股微弱的铁锈味。
那是一把锈红色的刀,在烈日红镜的火光映衬下显得越发妖异,宛若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一般。
他踉跄着后退,直到撞上了身后的嘴平伊之助才停下,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端详一眼那把古怪的刀,对方就已飞快地将其入了鞘,俯身去捡方才被抛在地上的罗伞。
弯腰之际,脖颈上被削去了一截的黑缎因着重力耷拉下来,终于不堪重负地散开,直直滑进了和服领口,将脖颈整个儿露了出来。
它无疑是美的,就如天鹅颈一般,修长而又纤细。然而待到少女直起身子、让人看清她脖颈正面是什么模样,那美便瞬间消散了。
那上面横贯着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约莫有两指宽,在苍白细腻的肌肤反衬下愈发显得可怖。虽然已经被人用黑线粗略地缝合了起来,但只从长度上来看,也不难看出,当初这一刀几乎要砍断她的脖子了。
星野绮罗顶着两人惊愕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把滑进衣领的缎带扯了出来,比划了两下发现断开的两截都不够长以后,便将其随手塞进了袖子里。
“为什么……会有疤?你不是鬼吗……”
灶门炭治郎忍不住问。
星野绮罗转了转手中的罗伞回道:
“既然我拔刀了,那作为违约的补偿,我就不对猪头少年出手了。”
却是答非所问。
被指名放过的嘴平伊之助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扯住挡在身前的灶门炭治郎,不满地直嚷嚷。
“喂单八郎!你不是不能动吗?给我闪一边去!”
灶门炭治郎已是摇摇欲坠,却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
赌上所有的一击落了空,事情已经没有回还的余地了,他必须要在这里做出取舍。这一刻,少年出奇的冷静。他余光扫过嘴平伊之助身上层层叠叠的伤痕,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该让开的人是你,伊之助。你应该也知道,光凭我们两个是根本战胜不了星野的。但她说了不会对你下手了,所以你还是去帮炼狱先生比较好。”
“什么?!”
嘴平伊之助难以置信地大喊一声。
“鬼话你也信?!”
灶门炭治郎只是沉默着。
“你是想送死吗?别开玩笑了!还让本大爷丢下你个弱鸡,你在瞧不起谁呢?!”
嘴平伊之助是个直性子的人,容易因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但这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基本是扭头就忘记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
怒火中烧的少年揪住了另一人的衣领,动作之粗鲁,旁观的星野绮罗都怀疑两人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打起来了。
“你这家伙!就这么轻易地认输了吗?!你死了红豆子怎么办?管她是不是你妹妹,我可不会帮一只鬼!”
想起祢豆子,灶门炭治郎的表情扭曲了一刹那,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把嘴平伊之助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扒开了。
他的眼神里满是决绝。
“我——”
“——等等!你们先停一停,停一停。”
清越的女声忽然从旁插入,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我没听错的话,戴耳饰的小朋友,你——妹妹?是鬼?”
星野绮罗满心好奇。
“你不是鬼杀队队员吗?”
“是的。”
灶门炭治郎一本正经地解答道。
“祢豆子不会伤害人类,所以我可以把她带在身边。这是经过了主公大人准许的。”
灶门炭治郎看着少女双目圆睁,似乎是恍神了片刻,心中疑惑对方是不是理解不了自己的话,毕竟不会伤人的鬼真的太少了。他正想再解释一下,却被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打断了。
星野绮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愣怔的那一刻想到了什么,等到回过神来后,她已经控制不住地笑出声了。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真是谢谢你。”
星野绮罗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后,食指无意识地点了点下巴。
“我改主意了,先放你们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