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稚安》狐狸叫我照顾森林

2、第 2 章

　　我是真的不知道沈识安到底怎么想的啊。
　　他对化妆师说:能不化就不化，你自己看着办。
　　然后化妆师哭唧唧地来找我，委婉地表达了沈识安无所谓，他本来就五官深邃，稍微来点口红遮遮毛孔就可以直接上镜了。
　　但女主本来就长得较为普通，再不通过化妆凸显特色，粉丝该以为女二才是女主了。
　　我沉吟一想好像自己也有责任，于是暗暗地跟他说:“没事，你就该怎么化就怎么化，口红淡点就完事了。”
　　他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在我充满鼓励的眼神下离开了。
　　“夏稚，你觉得你比较猪还是我比较猪。”
　　“当然是你...”
　　我透，这声音怎么那么熟。
　　转头一看，沈识安那张五官无限放大，像索命鬼一样出现在我肩头上方。
　　“当然是你比较聪明啦。”
　　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坐在了对面的小凳子上。
　　“高中生为什么要化妆？”
　　“这又不是真的高中，拍戏嘛，得为观众的眼睛考虑。”
　　“贴近生活才是一部作品最让观众有共鸣的方式。”
　　我扶额:“这可是青春剧，又不是你的小众电影，长期看一个普通到身边都是女主，她们会...”
　　“会什么？”
　　我抬眼看正在任由化妆师摆弄的女主，她的双手因为紧张握成拳头，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剧本。
　　“你从出道就是万人追捧，一举一动皆有人爱，没有尝试过被黑的感觉。
　　如果今天妆面上再不让观众看到女主角也有惊艳的一面，被全网潮配不上顶流女主身份的不是你。
　　被骂为什么选了这么普通的女主的人，也不是你。”

　　忘了说了，我选的女主叫林澈星。
　　我尤记得当时面试时，她在我面前紧张到满头是汗，自我介绍也略微结巴，然而面部表情却是在强装镇定的样子。
　　太像了。
　　太像高二时上英语公开课，作为班上英语前三的我，在公开课被安排去讲某到题，哪怕内心暗示自己一万次:我不紧张。却还是在站在讲台上时处处出错。
　　同学说只看我表情觉得我是王者，一看我的发言，青铜无疑了。
　　我当时觉得的“像”，把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现在这样被众人怀疑的境遇，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沈识安最后还是妥协了，只是要求妆还是淡一些比较好。
　　化妆师松了一口气，朝我感激地笑了一下。
　　我回以礼貌的微笑，然后把视线放到了身穿深蓝色校服的林言洋身上。
　　感觉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的时候，是高三他以艺考生第一名的身份离开高中的时候。
　　现在他的人离我这么近，却还是依然有相隔千里的感觉。
　　我想去拥抱，却不敢，最终收回了手。

　　定妆照出来的时候我可能是全剧组最后一个看到的，因为那天我放假，我在小房间里睡了一整天。
　　在放出之前沈识安有问过我要不要看一眼，提点建议，我连忙摇头摇手说我相信他，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他对我这种面对麻烦就连忙跑开的样子表示无奈，最后只好任由我做个甩手掌柜。
　　然而我看到定妆照的一刹那还是惊到了，这个定妆照青春剧一贯的套路不一样，反而有种悬疑片的感觉，加入了很多元素暗指结局不好。
　　我特喵...
　　单人封面男女主都皱着眉头看着镜头，郑慕琛身后的影子是一个人，而林钟后面的影子是两个人。
　　双人封有两张，一张是郑慕琛走在林钟后面，身上挎着两个书包，表情很不自然。
　　林钟却很开心幸福的样子，似乎完全忘了身后还有郑慕琛的存在。
　　这里的点是，郑慕琛身着校服，而林钟却是白色连衣裙而且身上也背着自己的单肩包。
　　暗指郑慕琛是一直停在青春里不肯走的人。
　　还有一张是两人都穿着校服，背景是下雨天，郑慕琛撑开一把黑色的伞想要替林钟挡雨，却只能搭在只出镜了一半的白色雨伞上面。
　　她早就有人照顾，自己不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却是不能摆上台面的。
　　我全都看懂了，但我好怕有粉丝来威胁我敢是坏结局就寄刀片。
　　但粉丝们只沉浸在有新物料的快乐中，对于海报另藏的含义还没有深究。
　　为了让粉丝彻底转移注意力，我决定问沈识安要几张照片，理由是:我作为作者，理应也放几张照片才合理。
　　他没说什么，甩了十几张原照给我，我选了其中较为满意的四张，稍微修了那么一下，发了微博直接睡了。
　　结果第二天起来微博炸了，因为那几张，就是沈识安为林澈星撑伞的画面，虽然定妆照有白色的伞，但那都是p上去的嘛，我发的这四张可没有。
　　重点是我的配文啊:以后你都不用再怕大雨了。
　　玩旧梗。
　　但粉丝们吃啊。
　　况且还有单人的林言洋。
　　没办法，为了活命。

　　今天我被通知要去参加《六月不说再见》的发布会，时间是晚上六点。
　　现在是中午两点，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赶到剧组等着和大部队一起去场地。
　　突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点开一看——洛南川。
　　我室友的哥哥，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嗯...最起码在我看来。
　　洛南川:“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
　　“可能吃不了，今天晚上有发布会，我作为作者和监制要去当C位（吹牛）。”
　　“你们发布会什么时候结束，结束了我接你吃夜宵。”
　　我正在犹豫，毕竟参加发布会这种事情我也没经历过，没有啥经验，怕口头答应没办法做到。
　　“主要是，奶思也想你了。”
　　话音刚落，我就马上抓住身边的还在忙上忙下的副导演问道:“副导，今天发布会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副导演被我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得有点懵，放下手中的事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的样子，我们今天也没有安排什么特殊环节，差不多三个小时就可以了。”
　　“好，谢谢副导～”
　　笑着道谢后我便开始回复洛南川:“差不多三四个小时的样子，你可以带着奶思到附近的奶茶店等我，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地点等我到了发定位给你。”
　　洛南川：“果然奶思的面子比我大多了。”
　　看到这句话我已经能够想象到洛南川无奈的笑了，于是也不经意笑出声来，被林澈星看了个正着。
　　“夏监制，男朋友吗？”
　　林澈星的声音其实挺小的，但沈识安投过来一道阴冷的眼光却告诉我——他也听了个正着。
　　我轻轻地摇头，用嘴型回复了她两个字:“朋友。”
　　特意转了转头让某人也看清楚，省的像我对不起他似的。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化妆师来到我的面前帮我摆弄造型，我向来不喜欢化妆，于是也不享受这一过程。
　　等我感觉我的脸已经不属于我自己的时候，化妆师姐姐终于看着我的脸点点头，然后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身后的人。
　　我身后的人？
　　我连忙转身，果不其然——沈识安。
　　“还行吧，拿着去那边换衣间换，我们准备去现场了。”
　　然后丢给我一件纱质的白色礼服，便翘着二郎腿坐在我旁边的凳子背起了剧本简介。
　　沈识安已经化好妆换好礼服，往那一坐就是大明星的样子，熠熠生辉得让人移不开眼。
　　“夏监制，快去换衣服吧。”
　　我猛得回过神来，揉了揉有点涩的眼睛，慌不择路地去换衣服了。
　　沈识安放下背了几行的剧本简介，眼神对上正带着一份文件夹过来的裴桉。
　　“那件改过的礼服你已经拿到了吗？我刚问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已经到了。”
　　“嗯，拿到了。”
　　顺势接过裴桉递过来的文件，大致浏览了一遍便挥手在上面留下娟丽的三个字。
　　“今天晚上还要拍摄Vink的几组新发宣传照和口播。”
　　正在整理文件夹的裴桉没有看到沈识安稍纵即逝的皱眉，随即便听到:“Vink那边有那么着急吗？”
　　“倒也不是着急，明天你还有别的工作安排，怕撞到一起。”
　　裴桉耐心地解释道，却发现沈识安的表情依然不轻松，便懂得了他的意思。
　　“Vink的拍摄只要三天内完成，今天晚上你有事的话，后续找时间拍完就行了。”
　　沈识安点了点头，裴桉也面露笑意，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沈识安抓住了手臂，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小心。”
　　抬头便是不识好歹的我一脸懵的假笑，我看了眼我裴桉的距离，估摸着只要她再往前一步，撞上来是必然的。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说完提起裙子就准备走，沈识安这厮也是真的没有留...
　　好的嘛...（吃瘪状）

　　发布会现场人声鼎沸人山人海，来的粉丝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知名媒体没有一个缺席。
　　大阵仗啊。
　　我之前也是去过类似这样的聚众追星活动的，但都是这小撮举着y的牌子，那小撮举着m的牌子，基本均匀。
　　我头一次看到全场“沈识安”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单人粉丝见面会。
　　不过算算也是，如果说沈识安在我们剧组的一众艺人中算顶流，那么女主十九线，男二女二算四线，其他的...还不如女主呐。
　　再这样的热度断层差异下，沈识安说一句话都能得到全场呼应，喝口水都是此起彼伏地尖叫。
　　夏某:哇，人好多啊～

　　“大家好，我是《六月不说再见》的作者兼监制——弓米弓。”
　　记者提问：“之前沈识安转发您的微博时还并没有签约，请问您是如何让沈识安转发您的微博的呢？是有什么特别关系吗？”
　　夏某:我丢，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刁钻...
　　在记者灼灼的目光下，不知道可以拒绝回答的我抬手把话筒提到嘴巴准备发言，顺便把站在我旁边沈识安准备抢答的手压了一压。
　　有些问题只有我来答才能服众，他答只会有强行掩盖事实的嫌疑。
　　旁边的导演看着我一脸愁容，台下的裴桉也面色沉重。
　　所有人都很担心我不会说话，说错话。
　　“你是从哪里得知我和沈先生的合同是转发事件之后才签的？据我所知，我们的签约时间是只有我及相关人员知道的，我看您怎么看都不眼熟，应该不是‘相关人员’吧。
　　我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但都到我面前问了那我也正式解释一下:我和沈识安确实认识。”
　　好家伙，一句话全场哗然。
　　我感觉裴桉下一秒就要冲到我面前了...
　　“你既然问得出这个问题，我想你手里应该有调查过我跟沈识安的老家住址在一个省一个州一个市甚至在一个小区，没错，我跟他小时候就认识。
　　但你也应该知道，小学，初中，高中我们都不是一所学校的，大学也不在一个城市。
　　沈识安成名多年，偷拍他的狗仔也不在少数，这么多年有拍到我跟他有什么联系吗？
　　我跟沈识安仅是邻居关系，在他转发之前他的工作室就因为‘雨伞热搜’找到我，想买我《终成》的版权，他转发当天我们就敲定了那天晚上七点签约，那天也赶上了《终成》更新，基于未来合作伙伴和曾经邻居的分上，他帮我转发宣传造势就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了吧。
　　引起关注的原因是工作室还没有把买版权的消息公之于众，而沈识安早一步转发。现在我把时间线顺了一遍，能解释为什么沈识安看似‘无缘无故’的转发行为了吗？
　　而且，我记得沈识安的转发文案就是：你好。这不是很明显的新戏官宣文案吗？
　　当晚签约之后为了回应大众，沈识安工作室也立马宣布了我的《终成》即将翻拍的消息，但因为时间线的混乱，还是有人在质疑我和沈识安的关系，试图编故事或者说...造谣？”
　　我停顿了一下且把目光投向问我这个问题的记者，他的脸色可以说媲美沈识安生气时的黑脸程度了。
　　“之前是我们没有解释，现在我作为代表出来澄清，如果还有类似的谣言，将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我的回答到此结束。”
　　台下一大票全是沈识安的粉丝，这么一解释大家肯定都相信沈识安并对我的发言献上了他们的掌声，于是刚才提问的作者就有些身陷囹圄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向站在我旁边的沈识安，他也正看着我，眼里是意味不明的情绪，和导演的喜笑颜开明显不同。
　　夏某:嗯？我刚没说错什么吧。
　　我还在回想刚才的“辩论演讲”时，沈识安已经拿走我手里的话筒：“我和夏监制的关系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说大了也只是朋友，我当了那么多年的艺人还没有对粉丝撒过谎，这次也不会。”
　　一呼百应。
　　这段小插曲算是过去了，提问的记者还是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坚持到发布会结束，只是没有再为难我或者剧组的其他人了。
　　沈识安确实不骗人，撒谎的人是我。
　　他否认了我们的关系，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我的解释是在一个既有的确定表象上，衍生出其他的可能性并把它冠以“事实”的头衔。
　　正儿八经地撒谎。
　　他展现了语言的艺术，我展示了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能力。

　　发布会结束，台上的一伙人便向下散，沈识安走向裴桉，导演走向副导演，其他的艺人也都走向他们的助理活经纪人，好像都各有各去的地方，只有我，只知道要下台，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场世人举杯欢庆的盛典只有我孤身一人。
　　我好像，又开始感春悲秋了呢。
　　“夏监制，你的手机响了。”一个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把我放在休息室的手机抵到了我手上。
　　来电显示:洛南川。
　　“我看到有粉丝出来了，你们那边应该结束了吧，我把定位发给你，我们去吃夜宵。”
　　洛南川的一个电话把我久久未现的惆怅压了下去，我语气欢快地回道：“好呀，我现在下去换个衣服就去找你，大概十五分钟。”
　　洛南川轻轻回应一声，我便把手机挂了回到后台去换衣服。
　　为了这次发布会显得不那么胖，我还专门不吃午饭，我的体质就是不吃一顿就会明显感到衣服松了很多，体重也会轻上两斤。
　　也不用羡慕，吃一顿就回来了。
　　我把换下来的礼服递给工作人员让她还给赞助商，她却面露疑色。
　　“监制，赞助商只赞助沈识安，其他艺人也只是蹭到而已，怎么可能还给监制提供衣服，导演都是自己准备的衣服。”
　　我脑袋一下子就懵了，这不是赞助的衣服吗？
　　我强行把震惊的意识拉回来，仔细想了想是谁给我的衣服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沈识安呐。
　　债这种东西还的完吗，越还越多。
　　接着，沈识安就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我拿着一件白色礼服出现在他的化妆室。
　　“谢了，要不然我今天就没衣服穿了。”
　　打游戏的沈识安看都没看我一眼：“你拿回去吧。”
　　好奇心使我看了一眼沈识安的手机界面:哦哟，马超玩得不错哦。
　　“victory”的声音响起，沈识安深深地看了一眼监视了他半局游戏的我。
　　“你不走是等着我送你？”
　　我立马反应过来准备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这衣服我不能拿，看着还挺贵的。”
　　沈识安:“你不拿？怎么觉得我能穿？”
　　夏某力争:“可以送人啊。”
　　沈某:“送你。”
　　夏某:“我不...”
　　沈某:“你穿过让我送别人，你有脑子吗夏稚？”
　　OK，夏某完败。
　　适时的手机铃响起，一看“洛南川”三个大字我就突然想起自己放了谁的鸽子。
　　我没再搭理沈识安，左手拿手机，右手拿礼服即将冲出了沈识安的工作室。
　　“唉，夏稚，咱今天晚上有聚餐。”
　　我通话的麦克风关闭：“导演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晚上有约了。”
　　导演看了一眼我的电话，然后一副八卦的表情问道“男朋友吗？”
　　我这边在放洛南川鸽子的边缘着急，知道如果否认要立马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了。
　　“是啊，他跟我不在一个城市，好不容易才赶过来的。”
　　导演也不再劝：“行吧，我还以为你今天据理力争地否认你和识安的关系是怕影响到识安，原来是怕男朋友误会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导演本着成人之美的想法退一步让道，我也礼貌地道别跑向了洛南川发来定位的咖啡馆。
　　我离开之后，裴桉看着面无表情的沈识安退出了游戏：“要我找人跟过去吗？”
　　“不用。”
　　镜子里的沈识安，眼神比刚才阴鲁班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