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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跪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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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妲雪的人已经在院子里跪半个时辰了。
世羲被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的检查了一遍,帛纹才放她走。
两人很默契的没提到靥苏。
世羲刚走出房间,看到妲雪那张脸,掉头回去找了件衣服,盖在她脸上。
世羲退后几步看看,再往左拉拉衣服,保证对称。
读了半晌先生送来的启蒙诗文,世羲无意往窗外一看。
妲雪的身子往左边大歪着,看不见表情,想来也是腿疼得很;当然,世羲看得也眼睛疼。
世羲招来妘砂:“你跟她说,明天再来把剩下的时间补完吧。”
哪知妲雪在外面抱着妘砂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活不肯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吵了半天,世羲终于听不下去了。
“你是想罪上加罪?”
“我……”
“不想就滚,跪成这样怪膈应人的。哎!披着衣服出去啊!”
妘砂走到世羲身边,忍不住:“明明让她走是件好事,她怎么一幅要被推进火坑的样子?”
世羲盯着妘砂看了半晌:“你是不是午睡没睡好?眼睛肿了。”
“……”
第二天,靥苏陪着妲雪过来。
妘砂通报,世羲哼一声,眼都不抬,接着窝着看书。
听那个好看姑娘的语气,应该和表小姐很熟,那现在表小姐是怎么个意思?
妘砂还站着等世羲下令。
“你在干嘛?该跪的跪,该走的走,我就差把‘不见客’三个字写脸上了。”
表小姐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妘砂讷讷退下。
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妲雪还没走。
这都几个时辰了?她已经跪到废寝忘食了?
她的两只手都绑着厚厚的绷带。
妘砂见世羲一直盯着妲雪的手看:“好像是昨晚她回去时,没给她留晚饭,她自己下厨的时候,油锅倒了。”
“……油锅倒了就伤两只手,骗鬼呢。”
妘砂颇委屈:“这是妲雪自己说的,又没人逼她。”
世羲耸肩:“哎,你走吧。”
盖着衣服的妲雪骤然听见她的声音,手四处摸索,想探求世羲的位置。
“…..”
不知她唱的是哪出戏,两人就看着她如同打了把麻将的姿势。
妲雪放弃了。她冲着正前方猛地磕个头。
“表小姐!表小姐我错了!我不该碍小姐的眼,不该那样对待小姐!小姐饶恕我吧!”
“……”距离事发不知道隔了多少时辰,她怎么又开始道歉了?不是让她走了吗?没人欺负她啊。
世羲心中飘过各种猜测。
妲雪没听见回应,直接嗷嗷哭起来:“小姐,您说一声,您就说不和我计较了,求您!”
“好好好,不和你计较,你快走吧。”世羲想了想,“妘砂,你送她出去。”
妘砂回来时,世羲正好在吃饭。
妘砂感叹一声:“妲雪和漂亮姑娘的关系真好啊。她跪了几个时辰,那姑娘一直守在咱们院门外呢!回去的路上……”
“哎呀!”世羲筷子一扔,捂着胃皱眉。
“您怎么了!”妘砂吓得要死。
世羲神色一变,接着拿起筷子吃饭:“没什么,据说吃饭的时候,一直有人在旁边叨叨的话,容易消化不良。”
“……”
这也不能怪我嘛。难得见一美一普通的组合,有点小激动。按理说,像漂亮姑娘那样的,都该和小姐一样的喜好啊。
不过,要说关系好,又觉得不尽然。总觉得她们的相处方式怪怪的。方才扶妲雪出去时,她一踏出远门,整个人都在抖。
妘砂学着自家表小姐的样子,耸耸肩。
但是,干我屁事。
世羲一改前几个月的作风,最近一直黏在帛纹身边。
帛纹的精神状态不好,郎中来开了几副方子,用药一次比一次烈,她也只是恹恹躺在床上。
世羲就抱着启蒙诗文,去她床头念给她听。
“……墨、墨坐百…..”
帛纹眼皮抖一抖,睁开眼,沙哑:“墨坐百里春。”
“嘿嘿。”
世羲以为是自己卡壳得太严重,害得帛纹都听不下去,害羞得搔搔后脑勺。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她那样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前,我对她是愧疚,但还是会看不起她为了一个人出生入死。身为直系,应该对谷中众人负责,而不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想要什么会没有?为什么要这么狼狈?”
“现在我觉得,能遇上一个把身家性命托付的人,真的很幸运;能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真的很勇敢。”
“羲羲,我不知道是该希望你一生平安,还是率性而为。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没有人有资格评判你。”
帛纹拍拍世羲的手。
那双手苍白褶皱,却温暖异常。
有人敲门。
门外女子,着红衣,婀娜多姿。
她的脸是无法一寸寸衡量的。当人望向她的时候,只感到一股莫名的魔力,除了“美”,无法形容起分毫。
没有指引婢子,她就凭空站在这。
世羲堵在门口。
她笑,眼波流转,万种风情:“谷主大人,是我啊。”
“啊!羲羲,快让她进来!”
然后,世羲就被赶出去了。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等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到新屋这边了。
估摸着时辰,她们应该要放学了。
她藏在树后面。
靥苏走在中间。
步伐、仪态、说话的样子,什么都挑不出毛病。
就像是柒晓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汇集在一起造出的人。
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透着光。
当它们暗下来的时候,那种绝对的压迫。心跳莫名跳的很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心神摇曳。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没有人有资格评判你。”
她故意弄出骚动。
靥苏现在袖子里还有糖吗?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可以欺负我,让我哭。
靥苏步子微微一顿,接上旁人的话,逗得大家笑弯了腰,自己脸上也挂着一抹大大的笑。
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眼泪珠子叭叭的掉。
为什么?为什么?
世羲猫腰跟在她们后面,一直目送她们进了前屋温习课文,准备去京都的事宜,再悄悄溜去后屋。
后屋嘛,就是起居室。
世羲透过窗子往里面看看,一排排摆了十几张床。
视线再一扫,看见屋外晾着的衣服。
几十件衣服晾在一起,其中一件鹅黄的衫子,在微风中飘得格外高,似乎在向世羲招手。
她过去,闻闻衣服上的味道。
熟悉的、太阳的气息。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下来。她居然抱着那件衣服啜泣。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安心。
世羲吸着鼻子,把衣服取下来,拎起一只袖子抽了自己一下。
袖子起落间,香气扑鼻。本来轻薄衣物带来的沉重感,就像主人按住了自己的手臂。
“太阳要下山了,我们先把衣服收了吧!”
已经来不及把衣服挂好,世羲干脆抱着它躲起来。
“苏苏,我记得你早上晒了件衣服啊。”
“是呀。”靥苏点点头,“许是什么阿猫阿狗叼走了吧。”
“猫猫狗狗能拿下来衣服吗?”
妲雪:“好了,还有功课没温习完呢。”
一行人往屋里走,靥苏在后面摸了摸妲雪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