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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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凤桐
“醒醒了悠悠，咱们到了。”
阮悠悠费力的睁开眼，一边伸懒腰一边往车窗外瞄了一眼，遮光膜太厚，外头灰沉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司机张康安把车停好后，从后备箱拿了行李下来，阮悠悠这才慢吞吞的下了车。
热浪掺杂着烟尘劈面而来，她十分嫌恶的皱了眉。几步开外是一处砖厂，此刻正汩汩的往外冒着浓烟。
张康安一边往下搬行李一边跟她解释：“前面正在修路，车只能开到这，一会有人来接我们。”
阮悠悠嗯了一声。
张康安说：“你先在这边呆几天，等你爸消了气，我再来接你回去。”
阮悠悠笑了一下，浑不在意似的摘下帽子，抓在手里扇风，新染不久的发丝在风里微微扬着。
口袋里手机一直在震，等人来接的空当，阮悠悠掏出来看了一眼，一共二十多条消息全都来自“快乐跳跳群”。
周佳问她：那地怎么样啊悠儿，还行吗？
阮悠悠抬起头扫了眼周遭环境，回复四个字：鸟不拉屎。
小嘴贱贱立刻冒头：话说你这算是被流放吧？
——滚蛋
姜天睿毫不畏惧的继续嘴炮：你爸是真的狠啊……这都快高考了还给你丢外边去……不就是拿了个小处分吗……没事啊悠姐，缺衣少食了就跟哥们说，哥们给你投食，管饱你下乡的这俩月一斤肉都不带掉的。
“你那嘴让屁崩了？”周佳毫不客气地回敬他，“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老刘头可看你好几眼了。”
小嘴贱贱立刻消失。
周佳瞄了眼讲台上写板书的老班，继续给阮悠悠发消息：有事给我打电话哈悠儿，我先上课，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咱班倒数第一……老头儿今天炸好几回了。
阮悠悠半边屁股压在行李箱上，想象了一下班主任此时此刻的猪肝脸，乐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阮悠悠快被晒成肉干的时候，终于有人骑了辆三轮摩托过来，张康安三下五除二的把几个行李箱搬上车，回头招呼阮悠悠。
阮悠悠有些烦躁，却也没拒绝，抓着车厢跳了上去。
前头确实是在修路，烟尘更多，自称村长的老头异常灵活的从一众修路工中间穿梭而过，颠的阮悠悠屁股都快摔成八瓣，想提醒一下老头开慢点吧，一张嘴，泥沙直接灌进喉口，噎得她半天缓不过气。
张康安笑着帮她拍背：“阮董要是看见，肯定心疼！”
心疼个屁。
阮悠悠一边擦眼泪一边在心里冷笑。
好在过了修路那一段，四周空气便好了起来。村子离得并不远，很快便到了。村委会就设在村口，老村长把三轮车停在大院，带着两人继续往上走。
说是走，其实是爬。
这村子四周环山，地势崎岖，村里的房子也都依着地势而建，高低起落，到处都是坡，几步路走下来跟跑了个八百米差不多。
村主任在前头絮絮叨叨的跟张康安介绍着那户人家的情况，张康安听得直叹气：“真是不容易啊。”
“是难嘞。”老村长也叹气，“那娃娃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得很嘞。”他问张康安，“你们是哪里来的？”
“沪市。”
“阿呀，沪市大城市嘞，我娃年轻的时候去过，说那里不得了的。”
张康安笑了笑。
这才三月份，这边的天气就已经跟中了毒似的，又闷又热。好不容易爬上一道陡坡，老村长终于停下了步，指着前头。
“就是这家。”
阮悠悠把帽檐往上一翻，抬眼，台阶尽头杵着扇木头门，矮墙上的石砖都掉了色，看上去灰秃秃一片。
阮悠悠下意识的蹙了眉。
“这个点娃仔们都不在家。”老村长一把把那扇破木门推开，招呼张康安往里走，“老太太前几年瘫了，这几年人也不认识了。”
房子外头瞧着破，里面倒还凑合，比阮悠悠想象中要好一些。靠北是三间通房，一看就年代久远，因为常年潮湿，房梁都有些发霉了。
老村长带着她和张康安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最后把阮悠悠的行李放在了院西一处单独的矮房里。
屋子明显被人打扫过，床上的被褥散发出一股淡淡洗衣粉味。张康安深知阮悠悠尿性，进门后二话不说先把床上的被褥收了起来，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两床被褥，三两下铺好。临走前，他安慰阮悠悠：“就当是来这旅游了，好好放松放松。”说着从行李箱翻出一个相机放在桌上，“你不是爱拍照吗，多拍拍这的风土人情。”
阮悠悠不以为然的继续看手机。
张康安叹口气，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走了。
下午，阮悠悠把自己闷在房里睡觉。李思旸打来电话的时候，她睡得正熟，接电话的语气跟吃了枪药似的。
“有屁快放。”
李思旸“嚯”了一声：“这么大火气，谁又得罪你了？”
阮悠悠睁开眼：“有事吗您，有事赶紧说。”
李思旸啧声：“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啊？”
“不能。”
李思旸稍微正经了一点：“怎么样啊，适应吗？我搜了搜那边的天气，可比咱们这热多了。”
“还行吧。”阮悠悠翻身，把手机扔在枕边，“也就三秒一碗水的程度。”
“哈哈哈……”李思旸笑得气都喘不匀了。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
“你以为呢？”
阮悠悠冷呵一声。
李思旸：“要我说啊，你干脆偷偷跑回来得了，反正阮叔叔也不会天天盯着你，等他气消得差不多了你再偷偷跑回去，神不知也鬼不觉……”
“滚尼玛的——”阮悠悠磨牙。
李思旸直接笑颠了。
信号断断续续，两人也就没聊太长时间，挂段电话后，阮悠悠又躺了一会，天快黑时才起身，从行李箱摸了碗泡面出来。在家里转了一圈，楞是没找到热水。犹豫半天，她往主屋的方向走。
大概是为了通风，主屋里的三处房间都没有设门，中间只有薄薄的门帘遮挡，明知屋里的人不会有什么反应，阮悠悠还是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这才掀开门帘。
床上的人果然没什么声响。阮悠悠只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桌上放着热水壶，她走过去拧开壶盖，一股脑的将水倒到碗里，倒完后才发现不对劲，水压根就不热。
只一瞬间，躁劲就掀了顶，她把暖水壶重重的扔回了桌子上。
烦死了。
真的烦死了。
这他么什么鬼地方？
她为什么会来这儿？
这么一想，脑子里没来由的就蹦出了王沛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操。
阮悠悠双手攥拳，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门外走，快到门口时，身后忽然发出了点声响。她回头，老人浑浊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屋内采光本就不好，太阳下山后，就更暗了。
阮悠悠被看的有些发毛，很快便移开视线，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砰，很轻，轻到就算是装作没听见也十分正常，但阮悠悠还是停了步，再次回过了头。老人依旧在看着她，似乎怕她走掉，阮悠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刚才被她摔掉了一块塑料皮的热水壶。
什么意思？
摔你家东西生气了？
下一秒她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傻逼，这儿的空气太潮了，潮的她才来了一下午脑子就他妈进了水。犹豫两秒，她还是转过身，问躺在床上的人：“你是要喝水吗？”
老人一声不响。
阮悠悠返回桌旁，倒了半杯温水，走到床边时，才开始犯难。
人躺着，怎么喂？
她站在床前思考半天，最后弯下腰，把水杯倾斜，十分专注的对准老人嘴角。
水快流出来的那一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干什么？”
声音很平，但阮悠悠还是吓了一跳，幸亏杯子里水不多，不然全洒了。
她皱了皱眉，回头，看到门口的暗影里站着一个男孩，很高很瘦，逆着光，看不太清模样。
阮悠悠直起身，没什么语气的说了句：“她要喝水。”
男孩走进来，把老人扶起。阮悠悠愣了一下，自嘲一般轻轻弯了弯唇，阮季同老说她缺乏生活经验，现在看来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喂个水都不会，可不就是缺乏生活经验吗？
她把水杯递过去，转身走了。
燥。
太燥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
学校老师是不是说的没错？她是不是真的有病？
那个病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阮悠悠回到房间，从柜底拉出两个行李箱，轻而易举的从里头掏出所有的运动鞋、板鞋。
心情好像好点了。
阮悠悠哼着小曲把手塞进其中一个鞋壳里，一掏，直接愣住了。一把用透明小袋子装好的巧克力糖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脸一拉，她抓起另外几双鞋，通通掏了个遍。
全是糖，各式各样的糖，什么口味都有。
“康叔！”阮悠悠一脚把鞋子蹬开，“你烦死了！烦死了！”
想抽烟。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想抽烟过。
阮悠悠瘫在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
七点多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阮悠悠精神不济的说了句进来，外头没反应，她有点不耐烦的跳下床，拉开门后，外面站着个半人多高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眼神怯生生的，说是叫阮悠悠过去吃饭。阮悠悠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她现在烦到极点，别说是外人了，她谁都不想见。
人一烦，入睡就会变得极其艰难。阮悠悠躺在床上，就这么睁着眼干熬到快十二点。
这要是换了往常，群里早就聊开了。但今晚不一样，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他们这几个人，除了汤飞和李思旸，应该都被扒了一层皮。
阮悠悠有点庆幸自己此刻不在家里，可下一秒她就摇头，就算她在家，阮季同也不会在家，这一晚，她大概率会呆在自己房间里，听着王沛凝给阮季同打电话，然后王沛凝就会走进来，让她接电话。阮季同会怎么说，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阮悠悠平躺着，扒了块玉米糖塞嘴里，一边嚼一边看月亮。这窗户有点破旧，但玻璃还挺干净的，显得天上的月亮很亮。
看着看着，月亮变成了一条烟。
阮悠悠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魔怔了，以前也没发现自己烟瘾这么大啊。
都是因为换了地方。她想，这个破地方，哪哪都让她不顺眼。
窗开着，飘来一阵散风，她从床上起身，赤脚坐在宽宽的窗台上，夜风带着凉爽，丝丝徐徐的吹在她的脸上。
如果有烟就好了。
阮悠悠枕着窗框，全身上下都慢慢舒展开。
隔壁传来一阵狗吠，几秒后，大门被人推开了。傍晚刚打过一次罩面的男孩跨了进来。门框那么高，他还要略微低下头才能顺利进门。
借着月色，阮悠悠总算将他的脸看了个大概。头发黑漆漆的，眼也黑漆漆的。如果忽略掉身上的那身装扮，长的还算可以。
她没动，依旧趴着。
眼看着男孩走进院子，从水缸里舀了盆水，连头带脸洗了几遍，搭在肩上的外套也被丢进脸盆，很快便晾在了绳子上。
阮悠悠伸出手，敲了敲窗玻璃。
“你有烟吗？”她问。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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