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诀》霏恋影蓝

20、初见（三）

　　中路镇是同往全国各方必经的中转站，童音在这里休息了一天，次日依旧骑着薄墨上路，那几瓶子药就留在了琉璃阁。
　　出了中路镇，离着南疆也就没有多远了。苗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童音虽然没换装扮，但也把脸蒙起半边，每天尽量马不停蹄地赶路，很少休息。
　　她的目的地，便是苗疆十八寨中第五大的寨子，叶家寨，也是她母亲，叶柔的娘家。
　　赶到苗家寨的时候正值清晨。苗人一向不和中原人交往，若是非本寨子的人闯了进来，那是要处以极刑的。所以童音下了马，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腰间别着的那个小瓶，子交给了村寨口前守卫的年轻人。
　　不一会儿，一个鬓发斑白的妇人便出来迎接，“寨主和夫人有请，跟我来。”
　　其实她生硬的汉话发音童音基本是没听懂，但看她驱赶开村寨口的守卫，并看着她，童音就知道自己那个小瓶子起了作用。
　　砖土灰瓦的房子和中原的样式到差不多，远处能看见不少顶角尖尖的竹楼。童音一路走，一路听到周围无数人的驻足评论，便没来由地觉得心烦。索性封闭了听觉，只管跟在那妇人后面走路。
　　到了一朱红色的大门前，那妇人便跪下了，高声地念了一大串苗语，然后膝行着进了门。童音也就跟着走进去，内里是一天井大堂，站了不少拿着武器的苗人。内堂里面点着烛火，高台之上铺着虎皮，红木椅子里坐了几个头戴银冠的人。
　　“这瓶子你是怎么来的？”童音一进内堂，坐在右侧的一老妇人便发问。
　　“瓶子是我母亲的。”
　　“你是……阿柔的女儿？”那妇人几步从高台上下来，走到跟前仔细地端详童音，然后激动地回首大喊起来。
　　高台上的中年男子听着老妇人的苗语，时不时地对她上几句，童音是完全听不懂的，也没有看他们任何人，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孩子，你叫什么？”老妇人忽然哽咽起来。
　　“我姓童，单名一个音字。”
　　老妇人的眼泪滚滚落下，“是了，是了，阿柔和童书那小子……童音……”她说着就想过来抱童音，童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
　　“童音，我是你外祖母啊！”老妇人接过身侧跪着的小女孩高举过顶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阿柔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外孙女啊。”
　　童音的目光落到高台之上，老妇人明了，因言：“上面的是你舅舅，当下的叶寨主。他是你外祖父和别的女人的儿子，从小便是我养大的，是你母亲的哥哥。”
　　童音将视线转回来，看着自称是她外祖母的人。
　　“你看我，高兴的都糊涂了，你定是跑了不少路才到的寨子里，你们快去准备吃食和洗澡水，让小姐好好休息休息。”她转过身去又说了几句苗语，立刻有几个少女跪到童音脚边，然后匍匐在地上给童音带路。
　　一路风尘仆仆，童音也确实累了，便没有推辞，跟着那几个少女转入了后堂。

　　梳洗过后，童音被几个女童伺候着换上了苗寨的装束，全身的银饰，一走动便会发出脆响。四个壮年汉子早已搭着小滑竿在外等候，等童音被扶着走出来，便齐齐跪下。一名女童在滑竿侧面跪成一团，额头触地，身边的女童低着头，扶着童音踩在那女童背上坐上了滑竿。
　　其实后堂离着前面的正堂也没几步路，但是在南疆，尤其是苗家的寨子里，身份是高于一切的，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要脚不沾地才能被认为是纯洁无暇。
　　大堂里坐了一桌子的人，童音被抬出来的时候众人都立时噤声，只有叶城寨的当家主母叶唐氏，也就是叶柔之母，童音的外祖母，微笑着转过头，“果然是咱们家的人，这身衣服真合适。”
　　童音踩着女童扶着一少女的手从滑竿上下来，微微对叶唐氏点了点头。
　　“来，快坐下。今天可是特意叫齐了叶家的老老小小，给你接风。”叶唐氏和蔼地拍拍身边的木椅，立刻有人跪着上去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垫子。
　　童音入座，心想这场接风宴还真是时候。一旁叶家的众人开始用苗语小声地交流起来，童音左右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左手的拇指狠狠地掐住右手的掌心。
　　“今天，我叫大家来，是为了庆祝一件事。”叶唐氏忽然站起，端着银杯，“庆祝我女儿的遗物终于被送回来了。”她一转身子，面对着凤珮，声音忽然一沉，“你以为凭着一只瓶子就能骗过我吗？”
　　童音没有做声，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竟然敢冒充阿柔的女儿？真是大胆！”叶唐氏冷冷一笑，手中的银杯“当啷”一声翻在桌上，“来人，将这个人绑下去，按照规矩，擅入寨子者火刑示众！”
　　几名通晓些汉话的族人立刻过来准备绑走童音。童音翻转左手，鲜红的血珠在她的指尖似乎凝结，她看了看那红色，再次将手翻转，四指由第二个骨节向掌心蜷起，小臂一抬将左手挡在了左眼前，拇指一曲，右眼目光如箭。
　　在还没有人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几名企图包围童音的人却都已经以诡异的姿态倒下，并且身体在地上不断颤动，甚至可以听到骨头肌肉不断断裂的声响。
　　“啊！”早有胆小的人受不得这种场面尖叫起来，叶唐氏则一点没有慌张，甚至还毫不含糊地用苗语下了命令。
　　童音捂住右手的伤处，缓缓起身，“外祖母，孙儿多谢款待。”她用了透心音，语调平缓。
　　透心音！这是阿柔的绝技，不可能有人……叶唐氏惊呆了，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童音。
　　童音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她知道叶唐氏给她下了药，索性慢慢阖上了双眼，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她刚才坐的那张木椅里。右手无力地垂落，鲜血一滴滴地敲在了上好的青石铺成的地板上。
　　“快，快去请大祭司来！”叶唐氏的声音里满是恐慌，“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寨主！”她将童音的身子托起来，手颤抖地抚上童音的脸颊，她怎能怀疑这个孩子呢？这张脸，明明和女儿那样的相似，甚至连性子，都和她一模一样。
　　苍天啊，她这是做了什么孽，难道失去了女儿还不够，现在要让她亲手杀死外孙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