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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侮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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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纯还没从仿若梦境,甜美、感动的早晨里苏醒,麻烦自动找上门来。
课间时分,向潜姿态不善地伫立在宓纯座位旁边,傲慢地俯视他半晌,浑身散发出冷冷的气息。
宓纯反应慢半拍地抬脸,只见两人一高一低的位势已引来同学侧目,随着向潜率先开口:“你给我去买牛奶!”继而跩得要命的将百元大钞以最霸道无理的姿态放在宓纯桌上。
向潜明摆着欺负人的举动立时变成全班的聚集点,旁观的同学好奇地逡视他们,对后继发展的情节很感兴趣,却都漠然地不出面阻止可能发生的恶行。
思想单纯、心地透明的宓纯怔愣片刻,没明白向潜的意思。
两人对峙,向潜居高临下的蔑视,令恢复常态的宓纯感到一丝清晰尖锐的屈辱,脸涨得通红,却动也不动地坐着。
“你聋了!”向潜显然失去耐性,伸手扇了宓纯的脑袋一下,表情凶恶,语气不耐烦,道:“听见没有?我叫你现在立即跑去给我买牛奶!快点!我要在下节课上课铃敲响之前看到我的牛奶!”
向潜见宓纯一动不动,只是脸色有些泛红,便以极度阴凉的语气加上一句:“那你还不快去?”
宓纯总算弄清楚了正在发生的状况,他遇见一个态度蛮横的人,这人在欺负自己。
他凝思片刻,决定拿出胆量昂首挺胸面对,他会以自己的行动告诉同学,他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任何人都休想欺负得了他!
宓纯抬眼,毫不畏惧地仰望着向潜,脸上写满不妥协,反问:“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买?”
向潜一听宓纯无惧的反驳,犹如被人掌掴,声音响亮得激起嗞嗞啦啦的电花声,他怒目相向,以恼恨、张狂的视线狠狠地盯住宓纯不屈的脸孔,张缩的瞳仁喷射着凶冷、肃杀的光芒,连围观的同学都感受到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冷气流。
宓纯越固执、倔强不肯去,向潜就更加想强迫他去!
向潜冷笑几声,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同学,不疾不徐地冷诮:“你们知道他放学以后干嘛?捡垃圾啊!”
四周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搭腔问:“真的假的?”
“昨晚我亲眼所见!”向潜当场回应,语气充满嘲讽意味,恶劣至极。
生活委员突然很适时地插嘴:“难怪全班就他一个人交不出买校服的钱!原来……他家穷得只能靠捡垃圾生活……”
附和的人多起来,鄙夷、冷漠的眼光多起来,像千万支利刃穿透宓纯的心房,从射穿的孔内透出的冰冷感向四肢百骸疾速蔓延。
宓纯陡然从天堂堕入地狱,正承受刀山火海一般严酷极刑的煎熬。
他瘫软双肩,缓慢地垂下头,眸光黯然,方才凝聚的勇气一点点消散……他不知道,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同学们竟会有这么阴暗、残忍的一面……太可怖了!
向潜得到了同学们的支持,更加有恃无恐地欺负宓纯,他按住宓纯有些扎手的头,将他的下颚抵在课桌上,冷酷道:“你生来就是捡垃圾的穷命!你敢不听我的?你知道不服从我会演变成什么下场?如果你服从我的命令,听我使唤,你只会被我一个人欺负!但是,你要是选择不听我的,就会被全班欺负!你应该很清楚怎样做出正确抉择!”
井率、仇飞走进教室看到的恰好是宓纯的脑袋被向潜压在课桌上动弹不得,却抵死不从、一身傲骨的模样。
反观向潜,那一副得意、傲慢的架式,着实叫人觉得面目可憎。
井率瞬间明了短短的课间休息时间,在这几十平方米的教室里发生了多么令人齿冷、寒心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受向潜欺负的宓纯讲一句公道话?哪怕那个人并非真有正义感。
井率的脸色霎时沉下来,阳刚、端正的面部五官,使他气愤时极具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威严。
仇飞没看出井率的情绪变化,在他耳边无心的小声嘀咕:“向潜又挑上新奴隶了!那个倒霉蛋……肯定会被他整得很惨,说不定哪天忍受不了就走上英年早逝的不归路……”说罢,直摇头表示他对宓纯的深切同情与沉痛哀悼。
井率没理会仇飞,如一汪怒号的海啸拨开人群,走到事发中心地带,愤怒地握住向潜白皙且骨骼纤细的手腕,警告似的说:“你故态复萌得太快了!别忘了上次的教训!”
看热闹的同学立即对井率肃然起敬。
直到井率话音刚落,身材高大、威猛的仇飞欲走过来,出于畏惧强权的本能反应,他们猝然间作鸟兽散,给仇飞让出一条宽敞大道,并不敢再明目张胆看热闹。
仇飞见不用拼命挤进去,也就昂首阔步走到向潜旁边,手搭到向潜肩膀一侧,挤眉弄眼调侃:“哥们,不愧是痼疾难治!你这次发病得也太神速了!老大都快控制不住你的病情了啊!你的病要是再严重下去,敢接收你的地方恐怕只剩下精神病院了!”
向潜怒嗔并一味强调:“你他妈的措辞注意点影响!老子没病!老子不过是养成了坏习惯!你再敢这样说我告你诽谤!”
“常言道祸从口出,我今天算是感同身受!什么叫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一失口成千古恨哪……”仇飞喊冤,接着抬杠:“不过,向潜你还健在,别学鬼片里的鬼,阴魂不散吓人好不好?我的心灵,经不起你恐吓的摧残、凌虐啊!”脸上一点惶恐的表情都没有。
井率趁机使眼神让仇飞把向潜带离这块是非地的中心地带,也离受害者远一点,他则留下,试图安抚受到重创的宓纯。
宓纯仍旧保持着原有宁死不屈的姿势,坐在座位上像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井率看着宓纯冒着水气,血红、晶莹的双眼,将落不落的泪水始终没有滑落,他的脸色很苍白,骨皮却秀气出了一种艺术境界。
宓纯没作声,大概谁遇到刚才的事都不怎么想吭声吧。
井率同样一言不发,只是呆看着宓纯,看他单薄的身形,却不给人软弱的感觉,他的骨子里透出一股令自己欣赏的坚强,深深吸引着井率。
井率放柔语气,低声问:“牛奶好喝吗?”
听见井率亲切而有抚慰效果的声音,宓纯恍然,暗淡无光的眼眸又闪耀起仿佛星辰的光泽。
多亏井率的话,将他从冷森森的冰窖中解救出来。
宓纯又不可遏止地想起今早那一瞬间感动、欣幸的短促时光,虽然那一刻太过短暂、岑寂,留在心中的感觉却漫长、喧哗,淡淡然而柔暖充实,足以驱散伤害带来的悲凉。
“我没喝,可能很长时间我都舍不得喝!”就算过期,我也会留着这罐牛奶。每当我看着牛奶,我就会想起你给过我的感动及温暖。我会为你做很多好吃的咸菜,毕竟,我能回馈给你的感谢只有这些。
宓纯凝望着井率阳刚、帅气的脸庞,目光真挚,仿佛可以从井率深邃的眼中看进他波澜起伏的心里。
井率轻笑,并没询问宓纯舍不得喝这罐牛奶的理由,他只是把桌上的百元大钞收进口袋,说:“钱我会交还向潜!另外,我郑重、诚挚地代向潜向你道歉!他有喜欢欺负人的坏毛病,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知道你很难忘掉今天向潜欺负你的屈辱!老实说,那一幕对我的震憾很大!我不想再看见你受委屈的模样!所以,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纵容他欺负人!更不会让他欺负你!”
好似承诺,宓纯读懂了井率认真的决意,轻轻点头,露出苦涩夹杂着欣喜的微笑。
上课铃响,宓纯在井率起身回自己座位的一刻,说了一句:“谢谢你在意我是否被人欺负。”
井率的脚步滞顿,心尖上传来恻然、心酸的震颤,才发现他也有心疼得笑不出来的时候。而令他心疼的人,他希望他能拥有世界上最真、最美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