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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灰暗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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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给安德里亚的第一个印象是有些灰暗的,当时她刚刚从睡梦中醒过神来,她的小手胡乱地揉揉眼睛。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下午那透过蕾丝玫瑰窗帘的明媚和煦的金色阳光,也不是落地窗外湛蓝的天空和青色葱郁的草地和摆放在旁边小桌上的玫瑰金边瓷餐具里的点心和茶水。
冰冷的,灰色的婴儿床栏杆。深色的暗灰色窗帘已经很陈旧,上面的银色花纹都残破不堪。窗帘严严实实的拉着,就好像一大团浓浓的乌云遮蔽了响晴的天空。只有几丝光线艰难的从缝里挤进来小心地摸索着。房间里很华丽却又空荡荡的,墙壁上挂画相框的镀金漆已经剥蚀地露出骨架,墙纸已经发霉,掩盖了原来繁复的家族纹章。安德里亚的鼻子里钻进一股难闻的酒精味。她不禁扭了几下身子。一边的沙发上坐着门托拉子爵——安德里亚的生父,正穿着一件略微有些褪色的西服独自喝酒。脖子上的硬领歪歪斜斜,袖扣少了一个,他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浑身的酒气和堆了层灰的地毯上摆放的酒瓶显示着他是一个酒鬼。
婴儿床里的小女孩发出尖细的哭声,沙发上的落魄贵族显然是勃然大怒,嘴里含混不清的骂着不知哪个忘恩负义扔下孩子的女人,一边抡起还没喝完的酒瓶猛地砸向栏杆的一角。
只听砰的碎裂声,安德里亚感觉有什么东西,应该是玻璃碴,纷纷扬扬的像凝固的雪花一样朝她撒来。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伛偻着背的老女仆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她有些困难的行礼,一边说道:
“老爷,今天府上又走了四个人,厨师和马车夫都收拾东西走了。管家说,账上的钱剩了不到几英镑……”
“别……别跟我提这事,这个小崽子是她那个母亲不要的,把她抱到楼下去吧,别让我在楼上再看见她。”子爵说完便歪在了沙发上打起呼噜。
老女仆从婴儿床里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姐,一遍嘟囔着“小姐真是个可怜人啊”。她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小心地拂去碎掉的玻璃,又像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身子,便一声不响的下了楼。
等到安德里亚七岁的时候,庄园里的房子倒塌了两座,他的父亲开始变卖家中的财物,花瓶,家具,收藏品都典当成了一瓶瓶的酒钱。从白兰地到劣质的烧酒,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线,边角磨损的不成样子。家中的草坪和树已经枯死或者是毫无遮拦地疯长,因为偌大的庄园只剩下门托拉子爵,小姐,和那个年迈的女仆。
那个女仆越来越苍老,直到后来再也走不动路。小安德里亚就像是住在大宅子里的——平民,为了照顾老人而忙前顾后。至于她的父亲,她总共见过不到五次,数年的时间早已把父亲的形象从她心里抹去,即便他总是喝醉了在院子里胡言乱语。
安德里亚那时候还没有名字,她的父亲甚至连名字都懒得给她起,老女仆就安娜,安娜地叫她,于是七岁的她便认为自己的名字是安娜·门托拉。
“珍妮丝!”这是老女仆的名字。小安娜这么叫她,“你该起来了,今天天气很好!”她有些兴奋地喊道,“好极了!对,我可以扶你到外面看看我种的三色堇。”小安娜仍然在“自言自语”,明媚的阳光和和煦的风与她对这个世界初次的冰冷印象不同,但这一片祥和之下却透着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