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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相见 ...

  •   文书交接在府衙中进行,卓珩也住到了城内的驿馆。陈文蔚自是安排了最上等的房间。卓珩办事毫不拖泥带水,没两天便处理完公文交接,第二天便可动身回京,想起还未好好逛过这永宁城。

      吃过晚饭,卓珩便出了驿馆,独自漫步在城里的大街小巷。

      卓珩自小长在京城,第一次来到古老的边塞城市,看什么都觉新鲜。永宁城作为凉州的首府,是在雍朝统治这十几年才兴旺起来的。几百年前,这里也曾在汉人治下兴盛过。然而前朝衰落,外族犯边,凉州被日瓦人所占据,日瓦人喜游牧不喜定居,城市逐渐没落。直到庆隆皇帝收复凉州后,大量汉人迁入,又因昱国在西北驻军,引来大批军民及亲眷,使它逐渐成为西北最繁荣的城市。街上遍是北境人,有的穿着汉服,还会讲汉语,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来自西部日瓦族的戈壁还是北方祁国的高原。

      城内房屋栉比,店铺林立,有几处街坊市井几乎可以与京城比美。这里的屋舍大多为汉式布局的四合院,条件好的人家,门窗上还会镌刻精美的雕花。

      卓珩穿梭在这样的民居之间,时常觉得曲折的巷子好似迷宫一般,绕来绕去搞不清方向。正烦闷,只听见自己站的墙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循声而去,发现墙头有人蹑手蹑脚往外爬。卓珩只等着爬墙之人一落地便扑身将他擒助,没想到那人自己先摔到了地上。

      卓珩快步上前,那人身形矮小,卓珩颀长的身材将月光遮住,在他面前覆下一片阴影:“大胆贼人!竟敢坊间行窃!”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瞟了一眼卓珩,面无惧色地拍着身上的灰:“行什么窃,这是我家哎。”说罢,顺手扶了扶头上歪掉的毡帽。

      “你家?”卓珩冷笑一声,“我从未见过哪个进出自家还要翻墙的。”只见此人身形瘦小,穿着北地平民日常穿的窄袖便服,戴一顶日瓦族的小毡帽,哪像是这家大院的人。偏偏小贼还故作镇定,可作势转身就要离开的动作暴露了着急想溜的心情。莫不是想跑?卓珩想也没想,当即伸手阻拦,铁钳般的手,硬得掰都掰不开。“啊——”对方吃痛地叫出声,毡帽下一双眼睛睁得滚圆,瞪着卓珩。

      “放手!”小毡帽挣脱不开,又难忍疼痛,气急败坏地说:“你是谁呀,这么多管闲事。我都说了,我不是贼。”

      卓珩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心中暗暗得意。一个矛头小贼,怎能骗得过自己堂堂御前侍卫。倨傲地说:“我是官府的人。捉贼拿赃,可是我的本行。你乖乖交待,或许我可以轻饶于你。”

      “原来是官爷啊。小——小的失礼啦。”小毡帽听卓珩自报身份,态度缓和了下来,一脸诚恳地看着卓珩,“可是,这真是我家!我就住在这院子里边。”

      卓珩见他服了软,料想他也逃脱不掉,便也松了手,继续盘问:“夜黑风高,你是要去哪?放着大门不走,却要翻墙,又是为何?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解释。”。

      见小毡帽支支吾吾,卓珩心中冷笑,又扬手夺过他手里攥着的包袱检查,里面装着除了衣服银钱,还有不少金银首饰。“证据确凿,看你怎么抵赖。你要不跟我进这院里,证实一下你确是这家的人,要不就立刻随我去见官!”

      “哎呀,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贼。包袱里都是我自己的东西。”小毡帽一脸无奈,“不信你看,这里面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的,钱物,也都是我细细摆放的。谁偷东西还这么认真收拾。”

      小毡帽拿过包袱,作势要展示给卓珩看。卓珩正觉此话有理,不料小毡帽趁卓珩不备,突然把包袱一收,转身就跑。怎料没跑出两步就被卓珩挡住去路。

      卓府乃武将世家,卓珩自小习得武艺,身手堪比大内高手,区区一个小贼竟妄想轻易逃脱。卓珩心中冷笑,轻蔑看着小毡帽惊讶的脸,并不着急动手。

      小毡帽却先发制人,抬起一脚就飞踢过来。竟是冲着——

      好阴损的招数。卓珩心中恼怒,轻轻扬手,就抓住他的脚踝。手腕一翻,就将他往地上掀去。

      看来他也没什么功夫。卓珩正想着,不料小毡帽摇摇欲坠间却不甘心自己倒地,慌乱中抓住了卓珩的腰带,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卓珩被弄得措手不及,为了护住腰带,只好伸手去拉小毡帽,防止他继续往下。可惜为时已晚,只听刺啦一声,任他金丝祥云锦绶腰带再怎么精致华美,也断裂开来。卓珩只觉腰间一松,心叫不好,也随着小毡帽扑倒在地,重重地压在小毡帽身上。

      好在卓珩身手敏捷,落地时一手撑地,大大地缓冲了倒地的力道。另一手则落到了小毡帽的胸前——这绵软的手感,让卓珩感到异样。还未及细想,眼前已是小毡帽愤怒的脸,以及他张牙舞爪伸过来的手,居然是要挠卓珩的脸。可惜被卓珩敏捷躲过,顺手便抓起卓珩的头发要扯。好在他力气不大,卓珩只手刀一劈,他吃痛不过,自动松了手。一缕头发却被他扯得松懈下来。

      卓珩没想到他用这样的路数,索性一个转身到他侧方。顺势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小毡帽却不肯罢休,继续双手乱舞着伸了过来。卓珩只好抬手去挡,混乱间将他的毡帽打落到地上。原本盘在头顶的发髻披散开来,乌黑如锦缎般光滑,浓厚如瀑布般垂悬至腰间。

      “你——你是女的。”卓珩这才看明白,眼前不过是个小女孩,虽然身着男装,也掩不住她的眉目清秀,明眸皓齿。想起刚才落地的姿势,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那样生气。而经过早先的一番拉扯,卓珩此时腰带散开,衣冠不整,头发凌乱。

      “是。我可以走了吗?”女孩也是披头散发,娇俏的脸上笼罩着愠色,咬牙切齿地盯着卓珩。

      卓珩干咳一声,遮掩心中窘迫,茫然地点了点头。

      女孩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裹和毡帽,正要离开,身后却想起卓珩的声音:“虽然你是女子,也不代表你就没有偷窃。不如你跟我拿着包袱,找这户人家求证一下。”卓珩夺过她的包袱。语气却不似刚才那么理直气壮,“或者,你给我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女孩知他不肯轻易罢休,无奈地说:“要是能走正门,谁愿意翻墙呢。还不是因为家里人不让我出门。”

      “若你所言属实,大晚上瞒着家里人偷跑出去,也是危险。我也得把你送回家去。”卓珩说完,又冷哼一声,“你们西北的女子都这么豪放没教养?”

      女孩不耐烦地正要发作,对上卓珩坚定的眼神,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语气:“还不是遇到难处。”她的眼神暗淡下来,“只怪我生母死的早,如今我的后母要强迫将我许给一户人家做妾,我不愿意,就被关在房里。这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你可千万别把我送回去。”

      卓珩见她双目微垂,似含着盈盈粉泪,心想,原来她是要逃婚。难怪带着行李银钱,也说得通。那包袱里女子金银饰物居多,想来也属于她的物品。只不过刚才她一身男装,包袱里却都是些女子的饰品,自己才更加笃定她偷窃。

      女子见卓珩神色松动,试探地去拿那包袱,卓珩却不肯松手。女孩只好继续说到:“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这包袱里的东西都是我的。里面多少银票,票面多少,各自是哪个钱庄的,票号多少,我都知道。”说罢便一五一十列举出来,还真是分毫不差。

      “还有那些首饰,也是我的。”女孩又一一细说包袱里都是些什么首饰,各自是什么纹样,说完又解释到:“这些首饰我也不怎么戴,花纹什么的也不太留意,只能说个大概。”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看着卓珩。

      卓珩看了下,大致也都对得上,正打算把包袱还给她,又忍不住教育一番,“虽说你父母不应这么逼迫你,但你这么偷偷逃走,也是于礼不合。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多有不便——莫不成,你是找情郎私奔?”

      女孩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己是打遍整条街的孩子王,方圆几里的男孩都对她服服帖帖,四邻里俱是威名远扬,谁敢跟自己私奔。意识到卓珩还盯着自己,讪讪道:“我哪有什么晴朗。就是先逃出去躲几天。虽然后母不疼我,父亲还是亲生的。等他回心转意,我再回来。”又不禁吐槽:“那范珙可不是什么良配,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家里已经有几房小妾了,还到处眠花宿柳,强抢民女……不就仗着自己老爹是凉州兵马总管,没人敢追究,得罪于他嘛。”

      “凉州兵马总管——你说的是范钧的儿子?你家人就是要你给他做妾室?”

      “对呀对呀。连你也知道他,真是恶名远扬啊。”女孩越说越愤慨,索性跟卓珩诉起苦,“这崔江氏可真不是人,崔家好歹也是城中大商户,就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将继女给范珙做妾。”她语气满是不忿,倒像是在替人鸣不平,“继女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原配嫡母所生,小时候受尽万般疼爱,何况知书识礼,才艺俱佳,完全可以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听到“知书识礼,才艺俱佳”,卓珩心里暗暗发笑。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没脸没皮夸自己的。况且也真没看出来,她哪里知书识礼了。见女子言辞恳切,不像说谎。她本就备受主母欺凌,若是抓她回去,必定不会好过。“行了你快走吧。就当我没遇见过你。”他伸出手,将包袱递出。

      女孩拿到包袱,顿时粲然一笑:“谢谢官爷。祝官爷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觅得锦绣良缘,抱得美人归!”女孩喜不择言,乱说一气的吉祥话。

      “可是你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啊?”

      “我去白云镇找我阿嬷。”女孩转身便走。

      “等一下!”卓珩叫住她。女孩不情愿地停下脚步,回转身来。

      卓珩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拿着。你毕竟是个女子,独自在外,要注意安全,投宿要住大旅店。”

      女子说:“你放心吧。但我不能要你的银票。就此别过。”她把银票塞回卓珩手中,心急火燎地便要离开。

      卓珩却不肯,一把拉住她,非要她收下银票不可。“你就拿着吧。这点银子对我不算什么,对你却大有用。”

      “我谢谢你。你让我早点走就好。”女子一脸焦急,只顾着伸手推辞,一个趔趄栽到了卓珩的怀里。

      见她撞向自己,卓珩习武之人的自我防护意识迅速开启,将女子一把推开,女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两人俱是一愣。

      女子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指着卓珩,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卓珩觉察不妥,讪讪地说,“你不是着急赶路吗?快走吧!”

      女子“哼”了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卓珩也甚是无语,正欲离开,方想起之前是在这巷子里迷路了。躇满四顾,发现地上有一支玉簪,玉色温润如羊脂,簪首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造型简洁雅致。想必是那女子之物,恐怕是打掉她毡帽之时,因头发散落,发簪便跟着掉落。

      卓珩连忙拾起簪子去追那女子,走了一段,一条巷子却分叉成几条,卓珩只好随便选了一条走下去,再也寻不见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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