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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合影一张大学照 ...

  •   我已经无法记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宿舍里的那两个女人闹得这么僵的。只记得,某一天我在宿舍的桌底发现了一只肥硕的蟑螂并大声呼救时晨把大M从外面叫回来,因为大M是捉蟑鼠虫患的能手,声誉响遍整栋13号楼。大M匆匆赶来,但当知道是我发现的蟑螂,她冷漠地转身,对晨说,全世界的人要我帮忙捉蟑螂我都会去,唯有一个人,我死都不会帮她捉的。说完便在晨尴尬的表情中出去了。尽管这个我发现蟑螂的宿舍也是她的。
      后来我就一直很好奇,如果有一天她在宿舍看见了蟑螂并很不幸地认出来这就是我当初发现的那只时她是不是会特地对那只蟑螂手下留情,如果真会,那我可就成为那只蟑螂的救命恩人了。而在那一刻,我便了解到我和大M之间,是有着永远也无法解开的怨结的。
      别人总说,两个人要在前世于佛前互相回眸五百次才能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那么我和大小M该要在前世互相回眸几多百次才能令我们如今住在一起天天相对。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们有着这么深刻的缘分却始终解释不了那份淡漠的薄怨。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曾惋惜,一个只有四个人挤在一起的狭小空间却始终无法使这四个人心气相通,不仅如此,还蒂结深扎,是人生中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风暗暗吹过,阳光变得涣散无神,太阳软软的,阴郁地往下跌。天空出现一大片晕黄,有一些染了色的云在浮动。这就是日落了。我曾在N个黄昏坐在这样的走廊里看过N个日落却始终发现不了出现在书上的用唯美的文字描述的壮美画面,我只看到一个黄黄的圆圆的东西在渐变灰黑的天空里慢慢往下掉,然后天就黑了,也冷了。
      哈着寒气回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小M的笑声,我邹邹眉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地球上的生物,如果是,怎么我就和达尔文先生提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伟大生物进化论对不上号。我总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下一秒钟就会死在这个宿舍,因为大小M的声音总是如鬼似魅地萦绕在我身边,我永远也无法对这样的声音产生适应的免疫力。
      前几天,直直笑着对我说可惜自己是男的,不然又是一株可爱的杉菜。我忙问此话怎讲。直直的脸闪过一抹似乎好不容易得来幸福的窃喜感,他说我最近过得不错呀,休息得蛮好的,晚上十一点就睡觉,中午也能睡上一个多小时。我大吃一惊问十一点?海沙他们也这么早睡的吗?直直说管他们睡不睡呢,我睡我的,灯开着我照样能睡,有声音我也照样能睡,你不知道,有时候海沙他们在中午放音乐弄得整间宿舍噼里啪啦的响我也照样睡得着,慢慢的现在竟变成了他们不开音乐我反而睡不着觉,你说多逗。我听着听着就有些想哭,看着直直圆头圆脸的天真样我说不出话来。久久地,才言不由衷地夸他不愧是达尔文理论里的优秀物种,有这么强的适应能力。直直的脸慢慢融入昏黄的暮色里,他一拐一拐的样子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疼。我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从10岁拐到了20岁,更无法想象笑容是怎样浮现在这样一个瘸腿的男孩子脸上的。
      杉菜的生存,究竟需要怎样的呼吸?
      遇上在G大的第一次感冒,我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想念母亲给我熬的热气腾腾的香肠玉米粥。古怪的搭配,古怪的味道,可是我很喜欢。恰好母亲打电话来,说种在乡下的荔枝已经成熟了,问要不要给我留一点让我带给同学。我整整嗓子连忙说了句不用便匆匆挂断了,没有让母亲听到我的病音。我一直相信,被一个关爱你的人知道你在与他(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生病会令他(她)多么的担心,因为他(她)无法赶来你的身边照顾你。我不能这么不孝。
      这才发现原来又到了荔枝飘香的季节了,我想起上一年我一个人艰难地拿了好几箱荔枝回来,分给宿舍里的人每人一箱,晚上一边揉着酸痛的手一边乐滋滋地想大概这样便能进一步拉近我们四个人的距离,能让她们更加的喜欢我。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四个人相拥着在“奇幻”唱K,一直唱到天亮。醒来时我看见了躺在枕边的泪滴。
      时光在指尖流走,往事总是像蚂蚁一样排着密密麻麻的长长的队一步一步爬满我的内心,时不时的咬痛着我。很多时候我总想彻底地抛弃一些事情,可是晨说,过去的都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不要丢弃,没有回忆的人生是苍白的。
      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让我冲澡的时候冲得有些头昏眼花,没有人监督着我总是迟迟拖着不愿意走进医院扎针而抱着也许明天会突然好了也不一定的幻想过活结果总是让原本很轻的病情变得越来越严重。冲完澡出来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辣味和浓浓的呛味,小M正大口大口地嚼着那盒铺满了辣椒酱的泡面,肆无忌惮地大笑,看第N+N遍的韩国综艺搞笑片。刷牙的时候我便想一个人怎么能这样没品味,没日没夜地看那些无厘头的搞笑片生活到底是怎样过下去的。然后我就开始猜测吃完这一顿面能让她的脸增加多少颗痘痘。她脸上的痘痘本来就汪洋似的连成一片,我看着都怕,可是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不煎不炸不辣的东西她还不吃。有时候我怀疑她根本是不照镜子的。小M吃完后,把面盒拿出来放在我旁边等着洗,我看了一眼那油腻腻红彤彤的面汤有些反胃的感觉,我想我也许是饿过头了。看看自己洁白的牙齿我突然很得意地想将来什么样的男人能忍受小M满口的黄牙污垢和那让人退却三步的口气,接吻是不是可以省了。
      头晕得越来越厉害,我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想《梦里花落知多少》里的顾小北细心地陪在生病的林岚床前照顾她的情景,然后流着口水想会不会也有一个英俊的白马王子来哄我吃药。结果是晨一把把我提起来拖到校医室去的,关门的时候大小M还在笑,似乎还笑得特别大声,虽然她们从头至尾没有看过来一眼可是我还是多心地怀疑她们是在幸灾乐祸。
      靠在校医室的长椅上打点滴时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嗲声嗲气地向晨撒娇说想吃雪糕。晨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头说你是烧傻了是不是,还雪糕,你以为在拍戏啊,你演女一号,我是校草啊,真是花痴得可以……训了我一顿后晨还是买来一碗皮蛋肉粥扔到我手里,免我成为G大第一个饿死的学生。
      我当然死不了,在喝了几杯晨自己发明的水煮姜茶之后更不敢不好起来,因为我怕我感冒发烧烧不死反倒会中姜毒而死,那样多不值啊。
      流感肆虐的季节过后,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这一个夏季突然变漂亮了。班里的女生越长越有女人味,连春也像模像样地穿起了黑色的短裙,白色的高跟鞋。其实我觉得春挺好的,是挺老实的一个农村小姑娘。可大家都在为春的变身窃笑不已,说她长这么一副面饼的模样还装什么秀气,寒里寒酸地穿这种廉价短裙充高贵,露出这么两根萝卜腿真是笑死人。我真害怕现在的时空是错乱的,要不G大的人到底是怎么越长越回头的。经过春的身边的时候我微微一笑说今天穿得很LADY啊。春的脸蓦的红了,她有些怯怯的试探地问道会不会很难看?我忽然就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无比的好感。不会,我递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握着她的手说,很好看。她像个孩子般略略害羞地笑了,眼里流露着感激。
      真是可爱的女孩子,我在心底说。
      毛邓三,毛邓三,我以为这样的课早已枯死在高三的课堂,没想到时至今日我们仍然要坐在这里重温八十多年前的革命。无聊……我趴在晨的肩头上观察老教授一开一合的口,琢磨着去哪儿弄一支飞镖趁他不注意时镖中他的舌头,让他住口……头被猛的推开,我差点摔到地上,回头,看到晨怒目而视,她咬着牙说你还有没有一点样子,睡觉也就罢了,居然还流口水。可不是,晨的肩膀上的名贵真丝衬衫染上了一大滩口水渍!我连忙找纸巾又突然想到我找什么纸巾呀我几时带过纸巾呀,最后还是在晨恨不得要把我一口吃掉的怒火里陪着笑心虚地把手伸进她的背包一步步艰难地摸索她的纸巾。要赶在口水干掉之前擦擦干净,不然会被五马分尸。
      不敢再睡了,便一行一行地看那些乱七八糟地写在桌面上的字:毛邓三,真他妈的无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情,到底是什么?我的Q号是458874145,想和我交朋友的就加我!饭堂那个白脸的大妈真是可恶,肉给得这么少!……我一边看一边感叹G大的学生就这点素质,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老师教过不要乱涂乱画。讲台上的老教授还在自顾自地谈老毛,屏幕上老毛张着嘴紧紧捉着希思的手我和晨便开始讨论老毛究竟是快要哭出来了还是在流口水。大家坐得东倒西歪,似睡未睡。我从来不知道,我究竟能在G大的课堂上获得点什么,仿佛胡思乱想的一节课便混过去了,一上午的课也混过去了,一星期,一学期,一年,也就这样混过去了,简直比白开水还白开水。想想还真有几句感言想写在课桌上,最终还是按捺住了。不是我素质高,我只是怕被人看到我的字后像我现在鄙视那些在课桌上刻字的人一样鄙视我。说穿了其实我连这些人还不如,至少他们想写敢写,而我呢,要顾忌着别人的眼光来过活,多虚伪呀。
      我也不明白我家花六千多块一年的钱让我在这里弄到了点什么。我母亲永远不能了解她的女儿每天上课看似很有营养的的生活到底是怎么与空茫迷离挂上钩的。母亲总是很担心,她怕我逃课,怕我错过每一节课,因为她怕我错过每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她不知道,我去上课跟逃课的分别仅仅是上课时我的躯体坐在了教室里,心怀不轨地扮演一个好好学生的模样,同时拥有着那份莫名其妙的心安感。环顾四周,如果找不到舍友的身影我更会暗暗得意,傻瓜一样地自我安慰:至少我有来上课,我没有虚度时光。
      怎么样,才算虚度时光,我想,这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应该有着不同的定论。这个时候,如果有一部照相机,画面便会定格在这样青葱的岁月里:两个短头发的女孩子,拉着手仰望西边的太阳,黑黑的眼珠,藏着不确定的未知……
      不知不觉,我和晨已经在G大旷荡了四年,最后都以光荣的单身告别了那个浸没着我们四年青春的校园。我们都是长得不错的女孩子,在毕业前没有即将分离的刻骨铭心的恋人,我们都深感遗憾。可是从我们踏入G大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已经知道,那样如梦似幻的罗曼蒂克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概率仅有百分之0.000……1。我终于和晨去了一次“奇幻”,两个人拿着麦克风疯狂地唱了个通宵,一直到晨疲倦地睡在我身旁,我忽然有种感恩的:至少我还有晨,不是么?
      依然漠然地和大小M道别,不过总算是个和平的仪式。四个人都很安静,各自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行李。那天,小M第一次放了一首不令我头疼的歌:遇见。看天边飘过云海,告诉世界幻变常在,从来人在月缺下盼月圆,天天总有上演……
      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小M的脸上到底有多少颗痘痘呢,四年了我都没数清楚,还有,大M声音的频率到底是多少……
      我们四个人最终合照了一张相片,相片上,除了头发短短的笑得很不自然的我之外,还有三个人,大M,小M,还有一个,是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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