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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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看起来这个姓叶的女人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究竟病房在哪里。她边走边还不忘回头给孟姐介绍，说那是间让同事们嫉妒了很久的病房，是医院里少有的几间双人间的产妇病房。
孟姐跟在她后面四处打量着，毕竟，自己最近很少来医院。
一切都很顺利，叶树楠很快找到了病房，两人便一起走了进去。
按理说，现在已经过了午夜，病房里应该是关灯休息的才是，但是这间病房却亮着灯。屋里只有一个男人，对着靠窗的那个床铺在收拾着什么，靠门的这个床铺十分干净，干净得就像从没有人占用过这个床铺一样。
“老公？”
叶树楠边说边走向前，可是那人还是背对着两人，肩膀微微颤抖着。
“老公？”
“那个床铺的女人呢？这边还有孩子的小床的啊，还有小床的啊？”
“不对啊，不对啊……”
孟姐本想转身便走的，可看到叶树楠的状态有些不对，只好也跟着上前。她看到了男人正在收拾的东西，是女性的衣物，而正当自己继续上前想仔细观察时，却听到了叶树楠高喊了起来。
“咱妈呢！咱妈把孩子带哪去了？高明轩你告诉我！咱妈把孩子带哪去了啊啊啊啊呜呜……”
孟姐舒了一口气，还好她已经戴上了那个手链，要不然不知道得多麻烦才是。
叶树楠冲上去想打那个男人，可是却在触碰到男人的一刹那被弹出了五步之远。
她看起来十分不甘心，就在她还想爬起来再度冲上去时，孟姐赶紧上去拦在了她面前。
“您要做什么？”
“我要他把孩子还给我！他把孩子带哪去了！”
“您冷静一下，叶小姐，您应该清楚，您现在不仅碰不到他，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见的，因为您签了那个协议，戴上了那个手链。”
叶树楠缓了几口气，眼前有一根发丝碍眼的发丝，被气息吹得飘来飘去。
“您是想起来了什么吧。”
“是的，不好意思。”
“是什么？”孟姐等了一会，可是没有等到回复，“是有关您的死吧，不是大出血，对吧。”
叶树楠猛地抬头，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是抿抿嘴，没有说出口。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产妇产后的病房，您刚才也说了，有小床，您如果是大出血死了，又怎么能有机会来到产后病房准确地看到小床呢？”
“是，我也没想到，我只以为是大出血死了，我真的以为是这样的！”叶树楠辩解着，紧紧盯着孟姐的眼睛，“可是我刚才，我竟然又想起来了一点记忆，是生了孩子后的！我被安排到了这件产后病房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
她慌忙地比划着一个大小，“就在这么一个小车里，我……”
“您别着急，既然您的愿望只是见到孩子，还是有解决方法的，只是……”孟姐将她扶起来，“如果还想起什么，请不要激动，跟我说说，好吗？”
“嗯，好的。”
看来自己只能暂时陪着这个状态不太稳定的冤魂了，毕竟……
孟姐在眨眼的间隙有又看见了死因旁边的那几个字。缓过神来后，只能暂时将小屁孩的事情搁置，跟上叶树楠的脚步。
两人走到了叶树楠的丈夫身旁，看到了他整理的衣物，还有，他眼角的那几滴泪。
11，
叶树楠是完全没想到的，因为在她的认知记忆中，自己已经是因为大出血死掉的，怎么又会到了产后病房呢？怎么还会有临床女人的相关记忆呢？
看着丈夫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她只能推测，因为自己的死亡，丈夫和婆婆只能带着自己的孩子暂时出院了。那只要跟着丈夫，应该就可以找到孩子了。
她还记得，自己怀胎8月时，丈夫将耳朵贴在她隆起得怪吓人的肚子上，听孩子的心跳声。
“哟，这是踹呢！”
“对呀，宝宝知道爸爸来啦，欢迎爸爸呢！”
她还记得，他和她面对面严肃商量孩子名字的问题，因为自己的贪心，她强烈要求孩子的名字里一定要有自己的“叶”字。
“这是我妈抽的几个字……那……如果生女孩，就叫高叶宁，男孩，就叫高叶明，怎么样？”
“好！”她拍手叫好，“就这个吧，念着都很好听！”
高叶宁，高叶明……
高叶宁，高叶明……
所以，自己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来着……？
……
丈夫终于整理完了所有衣物和行李，拎着扛着走出了病房。可是就在他刚走出病房时，却又回头看向了屋内。他先是扫了一眼床铺，然后将视线对准了那个窗户。
他看了没多久，只是几眼，然后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叶树楠也觉得窗户有点不对劲，可是她的潜意识有种东西告诉自己那个窗户很危险，不要靠近。
孟姐一直静静地待在自己身旁，让不安的自己时刻能有一种安全感。
“孟姐，为什么我会记不全生前的事情呢？就像刚才那样，我只记得大出血的事，却忘了那之后的记忆……”
她边走边问。
“嗯，一般冤魂都会有这种情况的，可能是灵魂脱离身体的时候并不是自然脱离的，导致记忆上受到一定了影响，”孟姐拢了一下左边鬓角的碎发，“还有可能是那种‘条件性失忆’吧，因为知道了那是痛苦的回忆所以自行忘却，不过，一般会在这样完成遗愿的过程中想起来，挺矛盾的，是吧？”
“嗯，像是自我保护，挺可笑的。”
叶树楠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自己的记忆是自动删减了对自己不利的记忆，不过，哪怕多么残酷，为了见到自己的孩子，回忆起那些都是值得的。
——能残酷到哪里呢？
她不禁这么想到，毕竟她也活了34多年，经历的人间凄凉已经算是不少了。就拿她好不容易中年得子这一点来说，这已经对她来说是很残酷的了。
在大学同学们像自己炫耀孩子的时候，她还在愁着怎么怀上，好不容易迈进了事业的巅峰期，又不得不因为要怀孩子这一事终端拖延。可毕竟她喜欢孩子呀，值了。
“不跟了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的事实，而丈夫已经进入电梯，电梯门在徐徐关闭。
“啊，等——！”
她赶紧冲上去，以为会撞到那金属物，却不想轻松地穿了过去。
叶树楠看向了孟姐，对方依然从容自若。
也许晚了些，不过她这才有了已经是鬼的实感。
医院距离她家不算太远，不过还是要打的士。丈夫挥手拦下了一辆蓝天的士，两人也跟着坐了进去。
“来这看病？”
“不是。”
“那就是探病？”
蓝天的士的师傅向来以话多出名。
“嗯。”
“我老婆呀，最近也喊着说腰疼，要来看看，这医院怎么样？”
“挺好的，收费不高。”
“那不错，我听说这医院那方面挺强的……哪方面来着……哦对！就是无痛水下接生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
“嗯，之前是有过这方面的广告。”
叶树楠透过后车镜看到了丈夫脸上笼罩的那一层阴郁。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司机师傅说着还拍了拍方向盘，“以前有了个无痛的，现在还来了个水下的！现在的人真是会搞花样，哈哈哈，我是不敢想！”
“是，那个，您看着点路。”
“哎，好嘞！”
师傅终于停下了那不休止的嘴，识相地默默开起车来。
丈夫脸上的阴郁更深了，直到下车也没有散去。
……
终于快到家了，可这时，叶树楠却有点不敢跟着了。
如果到家也没有孩子呢？不对，婆婆也很喜欢孩子，应该带着才是，如果婆婆带着孩子又去了她自己家呢？那还得怎么找……
“怎么了？”
孟姐注意到了叶树楠的异常，停下脚步。
“我，”她看了眼孟姐的眼睛，可那双眼十分无神，看不出什么，“我怕孩子不在家里。”
“那就去确认一下吧。”
叶树楠看到了一直在楼下栖息的那只小区里的流浪狗，那只狗趴在花园附近的石阶上，安逸得像个凉糕。
“嗯。”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去接受所有最残忍的结果，她还在怕什么呢？她已经把所有能设想的都设想出来了，不会更差了。
叶树楠迈着大步跟了上去。
又是电梯。
终于，两人走到了叶树楠的家门口。
屋里很暗，丈夫并没有开灯，而是关上了门，悄声走进了客厅。
屋内的陈设没有变化，还是那些：亲戚送的小木马玩具，黑色皮沙发，还有……
对，虽然说婆婆也是个陈设不太好，但婆婆也在，就在那具沙发上。老人家就是那么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看到自己儿子回来后才缓缓起身。
“回来了，明轩。”
“哎，妈，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老人家上前帮着拿过丈夫拿着的包裹，并没有急着回答。
“我，”老人家跟着丈夫一起进了卧室，将包裹放在了地上，“我一闭眼，就能看到楠楠……”
“妈，这不是您的错。”
“我知道，可是我，”老人家看了看干净的床铺，床头挂着两人的结婚合照，“我总是想，我要是快一点，是不是楠楠就……”
老人家哽咽着，走出了卧室。
叶树楠看到了那个一早就为孩子准备好的小床。客厅里也没有，卧室床上也没有，孩子应该就在那个摇篮小床里了吧！
她激动地跑过去，俯身查看床里的光景。
可摇篮小床里，只有漂亮的干净。
那是叶树楠见过的最丑陋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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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