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女官的宫斗日常》抽屉里的二猴

34、缝羽

　　宁王一句话，杨思源就要和黑鹞这种练家子打擂台，黑鹞自然可有可无，但杨思源就……

　　杨慕涵想到这个场景就觉得脑壳痛，也顾不上会引起议论，端着冰帕上来给两位大人擦手。

　　顺便到狠踩一脚杨思源的脚趾，压低声音警告道：“快，认输啊……”

　　杨思源痛的眼睛狂眨，但动了两下脚趾：“还，不够啊！”

　　杨思源正想再补一脚，略过他的肩膀，对上宁王不善的目光，呜，是被抓包的感觉……

　　其实苏谨怀这次倒是没在看杨慕涵，而是越过杨慕涵在看她背后的围屏。

　　围屏那边是女席，练的是投壶。

　　突然好想去那边看一看啊，看一堆男人半大臭小子实在是太没劲了……

　　杨慕涵知道另一边在练投壶，两边的项目对她这个常年画画，熬得眼神不太好的人都不太友好，趴在屏风那边看一眼，跟惠恩郡主挤眉弄眼一番，算是应景。

　　杨思源这边想装受伤不成，又要带伤开弓，整个人不用说话，就写着一个大写的“衰”。

　　而始作俑者，杨慕涵虽然再怎么不忍直视，还是要顶着压力继续看他怎么被打败。

　　规则就是一人十支箭，算总环数，原本两人是要分先后射箭，但杨思源实在犯怵，也不敢跟他打商量，只是自顾自张弓搭箭——

　　杨慕涵眼神不太好，本能将身子向前凑了好几下，眯起眼聚精在空场地转了好久。

　　各自都是站了四十步，杨思源虽然是半吊子，不过在杨慕涵的认知里，他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只是她忽略了一件事，上场前杨思源右脚被自己踩了一下，不重不轻正好就是在自己平时下力扎地的临界——

　　一边的黑鹞似乎感觉到动静，跟着他同步张弓搭箭：“你基本功不错，不过还是要固守心猿——”

　　杨思源脑中郁结豁然开朗，只是在开朗一瞬又转入一瞬纠结，好熟悉的感觉……

　　心猿归拢，眼前的目标无限具象，刷，刷，刷———

　　羽箭近乎首尾相连地前后奔向靶心，随侍的内监还来不及计数，在场的人几乎只能听到铿锵不断地砸击靶木的声响。

　　两排羽箭争先恐后，声音也不分先后，苏谨怀眼快，心里算过这两人都已经射出七八支。

　　黑鹞自然支支入靶心，他却想不到那个看着瘦瘦弱弱的杨思源竟然也能大半射中靶心，只是到五支后因为连射气力不够才会有所偏离。

　　至于杨慕涵也没想到自己小哥表现会这么好，在裙摆中紧攥着的手也悄悄放松。

　　结果自然是杨思源惜败，不过输的也不难看。

　　合鸳不情不愿地按照雪芝的安排，端着冰帕子等物上来给两位大人用。

　　黑鹞这边还没放下弓箭，扭头就朝一边观战的宁王一众，还剩一个……

　　杨思源自知心猿不定，连射已起了贪胜之心，终于放松下来，赶紧轮流揉搓两边手腕，同时眼睛也三不五时地打量周围的动静。

　　不料眼角里移过来一张娇俏面孔，心猿大动，手下一时打滑，伴随着清脆的骨响，酸痛也在腕里绽开！

　　“噗呲——”尴尬之感一闪而过，合鸳捂嘴丢下帕子便走了。

　　另一边，杨慕涵也看够了热闹，跟宁王作拜退场，想着顺便转到对面去看看惠恩究竟如何大杀四方，也就拔快步子还能赶在下课前赶到。

　　结果刚转到玉树苑外围，就跟换好衣服出来的黑鹞打了个照面。

　　黑鹞换下了那身骚包到不行的狩衣，依旧是平时的皂袍，只是外袍还耷拉在肩膀上，中衣前襟里漏出股慌张的风情。

　　“大人”杨慕涵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黑鹞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把这个要命的新狩衣脱下来，出来就见到熟人，还是个女的！

　　杨慕涵突然想自插双目，这是什么孽缘，每次都看到大人尴尬的瞬间，上次的姑娘也是……

　　想到当时的场景，杨慕涵只尴尬地用脚趾抠鞋底，黑鹞倒是接受了这个设定，抖开那件狩衣：“侍书大人会收拾衣服吗，这衣服，他，他……”

　　黑鹞似乎有些说不出口，但杨慕涵眼睛四下乱转，还是看到大人衣角上挂了好几片羽毛。

　　杨慕涵自知理亏，心想黑鹞难得低头求人，也就领着到一处开阔所在，再从裙摆上摘下针线，开始整理排列那几片掉下来的羽毛。

　　“你都随身带这些东西？”黑鹞谨慎地将身子后仰了一些。

　　杨慕涵嗤笑了一声，知道黑鹞怕什么：“我指力不够，玩不了飞针，而且目力也不够。”

　　说着杨慕涵拿起针头，眯眼朝着光亮处比划了好久，黑鹞被她这副夸张的表演逗笑，露在外面的眼睛完成两个月牙，亮晶晶的。

　　嘴角蕴起笑容，杨慕涵将线头捻进针鼻里，低头将一片片羽毛串在一起。

　　水葱似的手指在光亮的黑雁毛上拨弄，翻腾出蹦断懂得好几根翠鸟丝：“给大人穿的不应该用翠鸟丝的，追求光泽可以选金银丝的……”

　　黑鹞露出的半张脸黑了三分：“那是别人送给宁王殿下的。”

　　杨慕涵鼓起嘴巴，笑得很勉强，果然……送礼物的人很灵清，这种用材珍贵的狩衣果然比较适合宁王这种在射箭场当花瓶的人。

　　不过宁王的狩衣穿在黑鹞身上，其中的意思真是耐人寻味……

　　这样想着，杨慕涵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满，串好那几片掉下来的羽毛，她还是忍不住比划了好几下各处的宽窄，竟然没有一点改动或者不合身带来的褶皱。

　　思绪所及，目光所至，还是那双刚才笑的跟月亮似的眼睛。无限重合，再重合——

　　“你，应该很像宁王殿下。”

　　杨慕涵轻飘飘的声音落到黑鹞眉间，对目标无比坚定的眼中忽然第一次有了闪躲。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羽袍狩衣束缚完成，黑鹞飞快抽回狩衣，宽大的袍子在杨慕涵眼前展开如鸦翅般的利落形状，让人以为下一秒，狩衣的主人就会像一只猛禽般飒然远去。

　　可杨慕涵心底猛然生出一种直觉，这只猛禽是有故乡的，只要故乡的风一起，他就会回来。

　　就像十五岁时，那个人放在她掌心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