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女官的宫斗日常》抽屉里的二猴

32、木臣

　　杨慕涵和黑鹞同时想到的，仿夹竹桃的一味木香。

　　这位木香叫做裙下臣，不光香味十分妖娆，制作方法也是要把多种香方材料埋在花根下面。

　　也正是如此，两人确定，这味香木内务府是不制的，但两人闻着夹竹桃的异样淡香，确定这附近的宫室，应该有这一味香材。

　　杨慕涵对宫室结构不熟悉，黑鹞确认方向之后，不由喉头一窒：“是诚苑。”

　　杨慕涵脑子也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嗡嗡的响了好几声，终于在回响消减几分后，艰难开口：“先闵诚王住所？”

　　黑沉面具飞快下压，逼出一个回应，以及清脆地撞击声——

　　“嘶~”黑鹞没想到额头会砸到面具上，也没想到，还真有点疼。

　　杨慕涵就跟黑鹞差这半臂距离，自然将异常都收入眼底，强忍着笑意赶紧转前方，寻找诚苑的管事。

　　结果诚苑没有正经管事太监跟宫女，只有两个头发花白的宫女坐在侧门门槛上翻花绳。

　　一个老宫女侧脸上已经贴了十几张纸条，颤巍巍地手在绳面上左比划，右比划。

　　杨慕涵看得津津有味，一旁的黑鹞却是忍不了：“小指从下面勾，拇哥把第一层先转两圈。”

　　贴着半边纸条的脸抬起惊喜的笑容，但还没抬满就被惊恐取代！

　　另一边撑着花绳，悠哉悠哉的老宫女也吓得没喘上气，向后晃荡了好几下，要不是杨慕涵手快扶了一把，差点就要摔倒。

　　杨慕涵无奈地瞪了黑鹞一眼，赔笑着安慰两位：“两位姑姑别怕！我们是来借东西的！”

　　不止是耳背，还是不愿意搭理，两个宫女互相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搭话。

　　杨慕涵苦恼地撇了撇嘴角，张开嘴巴想要高喊，身边却传来黑鹞有些撒娇意味地埋怨：“姜婆婆，别装不认识啦！”

　　果然话音刚落，那个贴着半边纸条的老宫女爆出浑浊的笑声，边笑边拍手：“小，小砸，你怎么柴，柴来~”

　　在杨慕涵充满困惑的目光注视下，黑鹞和两个岁数加起来能当自己祖宗的两位熟稔称呼，不禁感叹，世界果然比她想的奇妙。

　　黑鹞内心苦得一批，其实没有那么奇妙，因为传说中要跟诚王指腹为婚的不是别人，正是宁王的生母，容嫔。

　　当然两个老宫女心知肚明，也没跟杨慕涵多说，只带着两个人朝着后院的夹竹桃去了。

　　黑鹞少见的慢了一步，杨慕涵在花丛前确定这里埋着裙下臣，转身要去找铁镐，黑鹞就带着两把铁勺上来了。

　　杨慕涵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接过勺子，又看了眼那相当对方十几个脑袋大的花根。

　　黑鹞不自然地咳嗽了两下：“容嫔娘娘还在这埋了酒.”

　　杨慕涵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弯腰，用铁勺蒯土。

　　黑鹞也不甘示弱，两人就跟斗气似的拼了起来。

　　而拿着围裙过来的姜婆婆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有人敢跟黑鹞正面拼，啊~年轻真好。

　　“糖，糖~”另一个老宫女还没扒拉干净脸上的纸条，抓住两团油纸就过来了。

　　姜婆婆无奈地笑着拉住老姐妹的胳膊，半哄半骗地拐向门后面。

　　杨慕涵这边蒯土蒯得很上头，没一会就看到瓷坛的边缘，正要放下勺子要直接动手时，两片黑影“刷刷”略过，只觉得眼前睫毛不停闪动，回眼过来，只剩个寂寞的大坑。

　　几十斤的重量猛然沉入怀中，黑鹞本能喘了口大气，胸腔中先升起一团气，呼——

　　杨慕涵后知后觉转向黑鹞，这才发现，那窄窄一点瓷坛，竟然跟她半个环抱差不多大，里面又灌着密实的香料。

　　靠近轻嗅，似有如无的妩媚香气在泥土腥气中飘舞，杨慕涵心头作痒，当即上前，一手托住坛底，一手伸进已经被黑鹞打开的坛口——

　　咚，咚咚——

　　胸膛剧烈猛然一沉,一瞬间的局促让手掌中间颤抖了一下。

　　香材埋得深，杨慕涵掏的时候用力了一下，结果拿出来时，另一只手感到另一边的颤抖，动作间也跟着对方一起紧张了起来——

　　“快，快好了……”

　　天气不是很热，但杨慕涵秀气的鼻尖缓缓滚下一颗汗水，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有那纯粹的甜香。

　　明祖销金身，甘为裙下臣。

　　杨慕涵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识这样顶级的香材，尽管知道宁王需要的肯定不是这种香材，但还是忍不住靠在坛口，懒洋洋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松香，山茶，荼蘼，橙皮……”

　　黑鹞忍不住跟着杨慕涵的声音，一起描摹这些香材组出的感觉。

　　裙下臣的材料几乎都是花材，但却有超越花草的轻盈。

　　只是在轻盈之外，又有一股侵略性，而这倾略性的来源竟然是，黄铁矿。

　　是的，黄铁矿，西境沙山独有的黄铁矿。

　　杨慕涵也没想到，真正的裙下臣其中的君，竟然是黄铁矿。

　　不过这也暴露了制香之人的怨念。

　　那个能俘虏明祖心怀，使之甘愿舍弃金身的人，她的真爱，却早已深埋在黄沙之下。

　　不知不觉，鼻尖的汗水被一行清澈覆盖，眼睫猛然盖紧，颤抖了好几下，泪水不断横过半张脸。

　　一遍，

　　两遍，

　　黑鹞在心里认真计数，终于在无法数下去时乍然开口：“侍书，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杨慕涵难得对自己的官职敏感一回，抬起头，猛然对上黑鹞的眼，

　　“不好！忘记宁王了！”

　　黑鹞心头一沉，完犊子，他也忘了！

　　另一边被遗忘的宁王，此时也把要换香的事情忘记了，原因无他。

　　这个小姑娘，比制作裙下臣还要麻烦……

　　龙淇低头第六次打香篆，终于描出一个完整的形状，含羞带怯又有些骄傲地看向苏谨怀：“殿下~”

　　苏谨怀眉头紧皱：“在课堂上叫博士。”

　　龙淇脸压得更低，嗫嚅着点头算是回应。

　　苏谨怀拿着香约在脑袋上砸了三下，趴，趴，当——

　　然后，眼前尽是寥寥烟雾，没有应该出现的人。

　　完犊子，又去听壁脚了？

　　不知不觉，宁王利落的眉毛拧巴在一起，课室烟雾缭绕又温暖的氛围明显变冷。

　　杨慕涵提溜着裙摆冲进课室旁，残存的一线敬畏让她到宁王身边跪下后，压低声音唤道“殿下！”

　　宁王紧绷德眉脚松开，分了一眼戏谑过去：“找到我要的香材了？”

　　杨慕涵懵懵地抬头，伸出手：“找到了，不敢带。”

　　苏谨怀鼻子一动，就知道杨慕涵是找到了诚苑里，黑鹞肯定会帮了忙。

　　一股无名火升起，一个猛子下来，宁王整张脸凑到杨慕涵的手心里！

　　杨慕涵来不及抽回手，手心里猛然滚过炽热的气流，似羽毛涌动的痒，从手心钻进胸口。

　　苏谨怀看不到杨慕涵和其他人的表情，只是放肆呼吸那股纯粹的裙下臣。

　　母亲的手笔，让他有一瞬间1的冲动，想钻进对面必然温暖，柔软的怀里，心念在一吸间动摇，头顶传来切切的呼唤：“殿下？”

　　杨慕涵额头上青筋都快爆出来，开玩笑，旁边的龙姑娘快要把眼珠子贴到自己身上了好吗？！

　　所幸宁王虽然明显是要搞自己，但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起身严肃道：“算你聪明没找错东西。”

　　杨慕涵干巴巴地狂弯嘴角，心里“真是谢谢殿下的夸奖”，张嘴却是：“奴婢冒犯，这就下去反省。”

　　宁王心中一空，结果朝下面缓缓转过一圈，众人脸上各自藏着心事，但也各自找到了自得之处，真是一条有眼色的小泥鳅。

　　而此边小泥鳅杨慕涵逃出生天，另一边的黑鹞却要慷慨就义，别的不说，只为了刚才打暗号的时候，自己竟然没进来！

　　虽然宁王经历了一些不愉快，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可以的，课堂记录送到明昭殿，皇上看过之后顺便做了个诡异的决定——

　　“什么？我要去教女学生？！”杨思源正在喝着雀舌，结果一口热茶，险些喷到对面的福尔康脸上。

　　福尔康侧回自己的身子，也有些无奈：“大人不愿意进女课室吗？”

　　杨思源有些牙酸，皇上口谕，他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