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朵云》牧野jj

11、十一

　　才七点多钟的太阳已有了些热度，白光里糅进了橙黄，橙色的光束，让人感觉暖暖的，暖得让人燥热。晨晖撒照着校园，阳光依然那么灿烂，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好得让人不喜欢。树荫外的空地，日光在给没有任何遮蔽的地方的空气升着温。
　　怕晒黑的女生皱着眉，嘻嘻哈哈的男生依旧追逐打闹着，丝毫没有在意。
　　排队领到了一套衣服的宇一风，和同学一起往操场集中。几十块钱的衣服让他有些心疼，毕竟只能穿一次，平时穿不合适，扔了又可惜。剃着寸发的严肃教官指令着：按身高站队列，宇一风自然站在最后面。男女生分列。整齐划一的队列，一色的迷彩服，和围墙内的绿树，操场上的绿茵，还算协调的组合在一起。在一二一、一二一跑步声中。艰苦又短暂的军训开始了。
　　迷彩的方阵在靠着校门的操场的那一边，隔着一段距离，不会吵到上课的班级。在无遮挡的太阳下暴晒着，不知道会不会像植物一样发生着光合作用。
　　日上中天，影子跑到了脚跟边。肩膀下的衣服颜色变深了，那是汗水浸湿的，大块大块的，像一块块地图。在站了一个又一个五分钟，慑于教官的厉声喝令，队伍依然保持着军姿，坚持挺立着。头顶的太阳像火盆，红红的似烧热了般，烈日炎炎，持续着升温，空气焦躁，身上被晒得烫人，长时间的热烤，衣服上的地图继续拓展着疆域。
　　宇一风听到旁边一排前面的男生，昨天道歉的那个声音嘀咕道，“热死了。”后面的男生搭腔道，“就当日光浴了。”“蒸桑拿还差不多。”又夸张道，“我都快蒸熟了。”幽默的接茬道，“我也快脱水了，烤焦了。”“瞧，闻见了没，都有糊味了。”“呵，狐臭还差不多”损他道。“去。”极为不爽。
　　隔着的一排一个女生有气无力地溢着话，“腿快断了。”不敢抬头，怕强光刺激得眩晕，腿一吃软会倒下去。“没事吧。”前面的男生应声道。身上黏糊糊的，衣服沾着皮肤，烫得烤人，难受得要死，“我要也扭脚了，多好啊。”男生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宇一风的眉峰微微立起。
　　大概听到队伍里碎碎叨叨的声音，教官大喝一声，“小碎步紧张起来······”脚下的青草又遭殃了，再次集体伏倒，践踏得贴着地面苟延残喘。
　　断裂的草茎散发出淡淡的青草味，弥漫的有如草割过的味道。
　　裤脚也被染上了淡淡的草色，浅浅的，如同青春的底色。
　　走出树荫的宇一风，刚刚给安若云送了午饭。她有不叫他送，脚差不多好了。可他依旧固执着，要等她痊愈了，怕她下楼再次受伤，影响了正常上课。不也就多跑一趟吗。闻到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尽管刚才洗澡了，可衣服不能换，虽然也连夜洗了晾了，可上午又不知道汗湿了多少次。
　　总算要捱完了，第三天下午了。也奇怪，这三天天气都格外地好，骄阳似火，看来秋老虎真不容小觑。也算好了，其他的学校一般都七天，唯独一中在以学业为重的重要理由下缩水近一半。不管何种理由，学生们是再乐见不过了，这也算不谋而合吧。
　　操场上的男生练习着踢腿，女生们没踢几下，摇头皱眉的教官挥挥手叫她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如获大赦般的一窝蜂跑到操场旁的树荫下乘凉边观战。
　　“呼哧——”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来自场上的那个很壮的男生，显然他还没意识到。有人提醒了他一句，“你开档了。”低头一看，脱口而出，“呀，这衣服质量也太差了吧。”顿时全体笑得前仰后合。男生脸红到脖子，逃也似的跑男厕去了。
　　操场上的宇一风，嘴角似乎也向后扯出了那一抹浅浅地线条，没待人察觉倏地消失了。
　　树荫下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着话。男生低身坐到她身旁，拿起她的半瓶水，不客气的灌了两口。草地软软的，葱茏的枝叶遮出了一片荫凉，身上是摇碎的树影。
　　擦了嘴角的水珠，看她的眼睛望着操场，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他，“哎，可人。”咧嘴冲她一笑。侧脸看了他一眼，“你牙白了！”倒像真的惊讶。自嘲地答道，“那是因为参照物变黑了。”女孩唇角弯弯。摸了摸鼻子，意外地可怖，“我鼻子都晒得脱皮了！”“脱了皮更好看，不知道毛毛虫破茧成蝶吗？”手指交叉捧起脑袋，向身后的草地躺去。“去，我是毛毛虫吗。我把你皮扒了看你能成什么！”说着伸手挠他。手臂护住前胸，“别，别，顶多也就一木乃伊。”扑哧一乐，又坐好了身子。
　　密匝匝的叶子，香樟冬青树下，让人感受不到头顶的太阳，身下，脚边有一星两点的细碎光影轻轻的小脚的跳动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味，香樟树释放出来的一种独特的气味。闻着，很清新，如同含入了薄荷糖，齿间，舌尖，鼻息间，爽人的清凉。
　　阳光下，操场上，热浪滚滚，沸腾的气流，向上蒸腾。
　　扑面而来一阵轻风，没有多少凉意，风中夹杂了些许热气，和少许场上男生蒸发在空气中并不刺鼻浓烈的汗味，湿咸燥热，热烘烘的，水泥地面晒热了般，烫手灼人。之余，还有丝丝被踩踏而出的青草味，混合着香樟树下光影里的独特气味，融汇成了整个夏天的味道。
　　这个夏天的最后的味道。
　　踏过那操场的青草，踏过那过往，踏过那最初——开始即结束的日子。
　　额际滚落下的汗珠，连同那一个个身影，融进光阴，流淌过那个夏天最后的日子，躁动、炎热的日子。
　　在并不响亮的欢呼声中，无数帽子扔向半空，三天的军训终于结束了。女生们累得一个个筋疲力尽，男生倒是变得更有男子气了。对于宇一风来说这样的强度训练不算什么，皮肤也没有因此变得很黑。从远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背单词声音，似乎在提示着自己的高中学习生活将要开始，
　　天台上的安若云胳膊搭着栏杆，脚踝差不多好了，总在宿舍待着很闷，来到楼顶透透气。望着操场那端移动的迷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队的孤雁。落照余晖洒在身上有一点热意，给渐低的夕阳上方镀上了一道赭红赤黄的镶边，天边的桥，渡不过那端。一个人的自己并不孤单，因为她知道，操场上有道目光向自己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