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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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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说不清楚的。就好像,安桃和薛侠为争夺第三章的写作权扯破了头花,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结果后来统整大纲时,第三章却是谁的版本都没用,又另起炉灶重写了一遍……
这倒也不是因为事情起了反转,实在是当初让这两个人斗第三章,本身只是因为第三章的设定最容易见两人的创作倾向,而不是说就这么定稿;仔细来看,薛侠版的问题自不必说,安桃版也有不小的毛病——你这第三章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点吧!女主是炮灰+罗亭是炮灰+罗亭的日记本+罗亭的野望+纷城的秘密,要是拆一下、加点波折,卖点关子,这能水出多少章啊!
啊,说漏嘴了。
总而言之,大方向是定了,“高举一个安桃旗帜不动摇”也是绝对的,但具体在纯技术层面怎么执行,还有待商榷。
而鉴于安桃同志实在不是一个在剧情架构上面天赋异禀的人,所以薛侠虽然说着“再在T11干文案就去死”,但实际上还是活蹦乱跳地在文案组又帮着组织了一个多星期的剧情,然后全须全尾地功成身退,用亲身经历证明了毒誓就是封建迷信,社会主义的天永远是唯物主义的天。
这一个多星期下来,安桃跟着薛侠,实在是学到了不少宝贵的技巧。薛侠也不藏私,将自己总结的一些技巧和心得都倾囊相授,完全就是将安桃当亲徒弟来带。安桃爽到飞起,以至于当离别之日到来的时候,她都有点伤感了。
“没事,我又不离组。”食堂里,薛侠安慰她,“我只是不做文案了。你有问题还是可以来问我。”
“可是,你不做文案,你怎么留在T11呢?”
薛侠还是老一句:“我自有办法。”
说完这句话,这人就没影了,连餐盘都没拿——人薛侠说了,徒弟就要有徒弟的样子,教了你那么多东西,帮大师父端个茶倒个剩餐盘,不过分吧!
安桃将两个餐盘叠在一起,送到收餐盘的窗口后,去水池那边洗了个手,慢慢踱步往工位走。
现在才十二点半不到,安桃吃完午饭,惯例是会看会儿书,然后就睡觉的。隔着玻璃门,安桃却老远就看到一个此刻不该出现的人,正站在安桃的座位前,若有所思地望着桌面上反扣的书:“11哥?”
陈舒夜背上的T恤布料轻轻地抖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笑着说:“《游戏设计的100个原理》?你怎么开始看这个了?”
“……”安桃一手将玻璃门在自己身后合上,“我是个策划,不该看这个吗?”
陈舒夜挠挠头:“该是该,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看。”
“……”
“你看,你以前都只关心你的主线,系统和数值的讨论你从来不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失言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舒夜连连道歉,弄得安桃都有点手足无措:“不……没事的。”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其实是这个意思也没事,真的。”
陈舒夜还要说点什么,安桃摆摆手,戴上了耳机,摁开电脑,打开了一个视频。陈舒夜见她要做自己的事情,也就不说话了。
听到旁边确实没了声息,安桃心里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薛侠给她说了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这一个多星期对陈舒夜都别别扭扭的。
她觉得薛侠说的属实有点道理。
薛侠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那一次方想的事,陈舒夜差点就对她当场翻脸,那时他在咖啡厅说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那时她和陈舒夜还谈不上熟,吵了也就吵了,但是如果是现在……唉,还是保持距离吧。
记住,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
可虽然心里已经告诉了自己万万要保持距离,但安桃还是忍不住去想身边的男人。要是以前也就算了,可打定主意之后,旁边的一举一动动静都比以前大了许多,而安桃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连对方打字频率稍微慢了一点都会心里一跳。再加上她总有话想和陈舒夜说,却又不得不憋回去,才一个多星期,安桃就觉得自己快胃胀气了。
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也稀里糊涂。不行,太难受了。安桃实在憋不住了,心想我就主动说一句话,也不至于这就关系拉近多少吧,不碍事!
这么一想,她舒服了,迫不及待地就把本来就开了静音的视频关掉,然后摘下耳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身边那个正趴着玩游戏的男人:“你今天怎么不锻炼?”
陈舒夜点了暂停,把游戏机扣下:“累了。”
“……你不对劲。”
安桃来梨厂也算是一个多月了,她已经完全明白,身边的男人就是个永动机,健身就是他的本体。让他不健身,就像是让吸毒的人戒毒,绝对的浑身难受。
而且陈舒夜向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算是在电脑桌前坐了一天,背也是挺得笔直,怎么会像今天一样下巴磕在桌面上,颓成一瘫呢?这么一想,安桃也有点急了。
不会真遇到什么事了吧?!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陈舒夜却保持着原姿势不动,下巴一扭,转过头望向安桃,懒洋洋地说:“不对劲的是你吧,安桃。”
安桃脊背一僵。
“你这段时间沉默得很啊,”哗啦一声,陈舒夜把电脑椅往后一滑,整个人也顺势坐直,“我不跟你说话,你就不会理我。”
被发现了!
靠,这人也太敏感了吧!!!
安桃像是偷玩游戏机被抓包的小孩,一下子慌了:“不是,我……”
“我早就说过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年假可以用,我们T11讲究效率,但也不差这一天。”陈舒夜严肃地说,“暂时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奋起!”
“……啊?”
“那段时间赶和薛侠的比赛太累了吧?你看看你,从比赛结束到现在,整个人蔫儿了吧唧的,脸色就没好过,啧啧啧,”陈舒夜悲悯地望着安桃,盯着对方顺滑的短发看了半晌,实在没忍住,上手揉了一把,“真是个小可怜。”
“……”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还一个多星期都没缓过来,你得是累成什么样了啊!”
“……”
对不起,安桃默默地想,她还是高估了这个人的敏感度。
毕竟死直男就是死直男。
安桃一掌拍开陈舒夜的手,陈舒夜咯咯地笑了,很自然地顺势收回手,却也没有继续玩游戏。呆呆坐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轻唤一声,然后开始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找到了!”
安桃一直在竖着耳朵听身边人的动静,面上却是仍旧一本正经地盯着那个无声视频。
“安桃,这个给你。”
安桃这才好整以暇地转过身,表现出一副被打扰到了的样子:“什么东西啊……又是巧克力啊?!”
“不是,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陈舒夜有点委屈,“我折腾了一周末诶。快尝尝——本来早上就要给你的,但开发那边来人,我把这事给忘了。”说完便像猴儿献宝一样地打开了那个小饭盒,推到安桃面前,期待地望着她,“你尝尝,看它和你在北海道吃过的相比怎么样?”
小饭盒里,躺着大约十个左右的寿司卷;和往常的寿司不同,大米团上面握着的是一块巧克力;周围儿还散落着一点鱼籽,巧克力则被雕刻成花瓣的形状,可以说很讲究了。
安桃怔怔地望着这盒寿司卷。
之前有一次,她提过一嘴自己喜欢吃巧克力,下个星期,陈舒夜就做了一盒巧克力给她,把她感动得够呛——结果最后证明她不过是一只试吃小白鼠罢了。
因为实际和预想相差太大,纵然是吃人嘴短,安桃还是有点怨气,所以在陈舒夜问她巧克力repo时,她一时没忍住,不光昧着良心从头到尾将巧克力的色香味批判了一番,还嫌不过瘾,最后又补了一句:会做巧克力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吗?会做巧克力寿司才了不起呢!我以前在北海道的时候,吃过一次,那叫一个爽!
她当然没有去过北海道了。
至于巧克力寿司,那也只是她随后扯的淡——实际上她都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玩意儿存在。
但陈舒夜真做成了。
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大米的清香和紫菜混在一起,软糯,巧克力夹了一点点酒心,并不冲味,也不腻,反而让清甜在嘴里蔓延。巧克力渐渐化了,开始有一点满了——然后,冰凉的鱼籽又出现了。非常奇妙、也非常美味的体验。
此外,那块巧克力的口味也做了调整,基本都是按照安桃吹毛求疵地要求修整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花了多少心思、熬了多少心血。
陈舒夜星星眼地望着她。
安桃点点头:“好吃。”她含混不清地说,“比北海道的好吃。”
陈舒夜很高兴地笑了:“太好了!”
安桃看他这么高兴,心里一时各种滋味翻滚。不行不行,她告诉自己,不能感动!
得先问清楚!
“你做这个,这次又是要送谁?”
陈舒夜正在得意地吹口哨,闻言奇怪地说:“不是已经送给你了吗。当然是送给你的。”
“你是不是还多做了不少,留着给其他人做人情。”安桃慢吞吞地说。
陈舒夜摆摆手:“这玩意儿很费劲的好不好,我光给你做就累坏了,哪有功夫再做一堆送人情。”
“那你……”安桃沉默了一下,“为什么要给我做这个啊?”
“你不是说你想吃吗?”陈舒夜说得很理所应当,他眼睛盯着那盒寿司,“反正周末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做呗。”
“……”
安桃见陈舒夜一直看着寿司,就把盒子推给他。陈舒夜摆摆手,同时吞了下口水:“给你吃的,我不吃。”
“你自己做的,你一点都不吃吗?”
“我要健身。”咕噜一声,又是一抔唾沫下肚,陈舒夜赶快移开视线,开始收拾桌子上堆放的文件,“你上周才献了血,本来就虚;后来又那么大一滩事,本来就该吃点好的。这样对身体好。”
安桃盯着小饭盒,又想起了薛侠的那番话,心里一阵烦躁。
陈舒夜又趴回去玩游戏了。他似乎有点郁郁寡欢,但又似乎没有。
“11哥,”安桃问,“如果我这次脚本写的不好……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写得不合你的心意了,你还会给我……做吃的吗?”
陈舒夜正在玩《杀戮尖塔》,闻言轻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如果。”
“你这个问题就很奇怪啊,”陈舒夜的游戏正在紧要关头,他敲得起劲,“你写得不合我的心意和我给不给你做吃的有什么关系?”
“……也是。”
是这样的没错。
想到这里,安桃低低地笑了。她一定是发出声音了,因为陈舒夜停下了手中的游戏,偏头看向她,似乎有点疑惑于她为什么会笑。安桃没有解释,只是绷回了脸:“我继续看视频了。”说完忍不住又笑了。
陈舒夜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但看安桃这么高兴,他也很高兴地笑了。
是啊,安桃想,是不是会有分歧,和是否与陈舒夜来往有什么关系呢?这就像是林宥嘉的《想自由》里那句歌词唱的那样:“我不舍得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为什么要为了未来有可能的分歧,就要在现在远离陈舒夜呢?何况陈舒夜这么温柔仁懦一个人,你想要和他吵翻天,这也太难了。这就像是因为未来有可能小行星撞地球,于是现在就去自杀——这不是扯淡吗?
是自己前段时间太过杞人忧天了。
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呢。
安桃这样想着,心里也在庆幸。她在想自己还好早点想透了,要不然那种状态再持续个一个星期,可就瞒不住了——陈舒夜再直男,也会发现她是在故意疏远他的。
那就太伤陈舒夜的心了。
“不过这么说的话……”
安桃正在想心事,闻言立刻说:“什么?”
陈舒夜也没注意到为啥视频还在播放、戴着耳机的安桃却能秒听到他嘟囔什么。他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有点对不住老薛。他也献完血,他也累了那么久呢。啧,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剩的材料,看给他做点啥……你看到老薛了吗?安桃?”陈舒夜问。
“我没有看到。”安桃干巴巴地说。
“这个老薛,也不锻炼身体,去哪儿了?”
安桃还在绞尽脑汁地给“如何让陈舒夜不给薛侠做同款寿司”找借口,忽然听到一声惊天巨响,手上一抖,差点心脏没吓出去:“为什么!为什么!!!”
仿佛鸡被抹了脖子一样的凄厉惨叫劈开天空,劈开玻璃门,劈开了所有半梦半醒的午睡狗。连倒在行军床上呼噜震天的杨中堂都摘下了眼罩,茫然地揉着眼睛:“发生什么了?”
不知何时站起来的小舅哥盯着电脑屏幕里的系统OA面如土色,而他那翻倒在地上如丧考妣的电脑椅充分说明了刚才的巨响到底是谁造成的:“不,”他哆嗦着嘴唇,“我不信,我不信……”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贱人现在的备注是系统策划啊!!!那他不就得当我同事了!!!啊!啊!!!啊!!!!!”
小舅哥陷入“我好恨我好恨”的状态,整个人已经完全暴走了。
安桃默默地将视线从小舅哥身上移开,看向了玻璃门,那里现在站了一个人,正抱着胸,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不巧,此人还是小舅哥口中的“贱人”——薛侠。
接触到安桃的视线,薛侠眨了眨眼。随即,安桃手机响了一下。
安桃打开手机,刚好看到薛侠发给她的最新消息:“我就说我另有办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