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边形和对角线》寸羽

12、合影·情侣

　　“其实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林徊坐在K大的食堂喝着慕维娅买的饮料，挠了挠头。

　　慕维娅心中绽放了满地的向日葵，差点脱口一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这么荣幸？”她委婉地微笑。

　　“怎么跟你说呢，简单讲就是，公司想给我打造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设。”

　　“为什么？你的女粉丝会答应吗？”慕维娅觉得匪夷所思，“而且你才19岁唉，这是要给你贴‘早恋’标签啊。”

　　“他们说是为了避免同龄女艺人碰瓷炒作。我不仅‘有女朋友’，还要‘非常专情’，后面还会有我洁身自好、跟其他女艺人保持距离的宣传通稿。”林徊无可奈何地摊摊手。

　　慕维娅见不得他发愁，于是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给你介绍女朋友？”

　　“你想什么呢？”林徊扶额苦笑，“这个女朋友是假的，有照片就行。开头三张图，故事全靠编。”

　　“嗯？”

　　“嗯。”林徊目光如炬地看着慕维娅。

　　慕维娅算是琢磨出了十之八九——林徊需要找个女生跟他拍几张合影，然后经纪公司好给他塑造‘名草有主’的公关形象。

　　虽然“避免其他女艺人碰瓷炒作”的确有必要，但这样的操作弊端也太明显，少年歌手一出道就告诉粉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们都没戏了……”

　　无异于砸自己饭碗。

　　日本的木村拓哉都结婚多少年了，他女儿都出道了，但日本观众至今也没走出他当年突然宣布结婚的重磅阴影。

　　慕维娅想不出好的意见，她相信自己懂的东西林徊也一样清楚。

　　既然林徊都决定听公司的安排了，她也不想多说丧气的话。

　　只盼手段强大的经纪公司能好好发挥“专情”人设的独特魅力，别让林徊的星途止步于第一张专辑。

　　“那你们打算找一个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

　　当慕维娅看到林徊举起右手的食指，像望远镜对准星空那样坚定地对准她的脸时，她才突然开窍，林徊怎么会轻易要她帮忙？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了，慕维娅无法拒绝林徊的求助，也不希望林徊去找别人一起拍照片，他们很快就讨论起拍摄地点问题。

　　“别在K大拍照啊，万一被情绪激动的女粉丝看出来拍摄地点，会不会冲进K大找我报仇？”

　　林徊提议的拍摄地点被慕维娅一票否决。

　　“那我们回明德中学拍吧，正好也能自圆其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从高中就在一起了。’”

　　“嗯。”

　　慕维娅回到家从衣柜里拎出高中时穿过的卫衣，她知道网络上见多识广的人多得是，如果穿现在的衣服去拍照，到时侯再被网友认出来是XX品牌最新款式，岂不弄巧成拙，坐实了照片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摆拍的。

　　她又翻出跟卫衣不同季节的衬衫和连衣裙，可以多拍几张，如果以后有人质疑，林徊手上的“证据”也多一点。

　　当他们和摄影师先后从操场西边的小门走进明德中学时，三个人同时发出“哇！”的感慨。

　　被秋天的阳光全方位覆盖的400米橡胶跑道，操场中央的绿茵球场，围栏外面枝繁叶茂的广玉兰，以及被某个粗心男孩留下的没喝完的碳酸饮料，处处标记着青春的阳光活力。即使操场空无一人，这些标志物也无声宣告着：每天与之相伴的是朝气蓬勃的高中生。

　　慕维娅看着一身藏青色运动服的林徊，他与明德中学的氛围依然完美契合。故地重游，却像从未离开过，仿佛待会上课铃声一响就要赶紧回到三楼教室听写英语单词——如果忽略身后的摄影师的话。

　　“开始吧，速战速决。”

　　摄影师拿出专业的工作态度，选择操场边的看台作为拍摄地点，还指挥林徊做热身准备。

　　“那我呢？”慕维娅问摄影师，背包里还装着衬衫和连衣裙。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现在这个样子就符合我的要求，青涩、迷茫、认真。”

　　这番评价让慕维娅咋舌。

　　摄影师又表扬一下她，“道具准备的不错，你背上双肩包就是标准的高中生。”

　　“因为我准备了不同季节的衣服，要麻烦你多拍几张了。”

　　“咱们是给林徊立人设，又不是让他秀恩爱，拍那么多张干嘛？”摄影师边说边调整拍摄角度，“拍一张就够了。”

　　正式开拍的时候，慕维娅因为缺乏经验而被摄影师嫌弃了。

　　“小姐，你符合一下自己的气质好不？你现在是一个跟男朋友走在一起被拍到的高中生，不是出门遛狗的傻大姐。”

　　“可是林徊也在笑啊，我跟他保持同步不对吗？”

　　摄影师翻了下白眼，“他是主角，怎么有魅力怎么来，OK？你的表情太丰富了，显得你在倒贴。”

　　慕维娅的心情一落千丈，她没有演戏的天分，过往的生活经历也没有可参考的经验，为什么要答应林徊拍这种愚蠢的合照。现在不仅帮倒忙，自己的一世英名也毁在摄影师口中的“倒贴”二字了。

　　这时林徊突然从后面揽住她肩膀，他手掌里像是有一股电流，慕维娅的心要被电麻了，忍不住抬头看他的侧脸。

　　这时候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呢？慕维娅的鼻梁差点碰到林徊的下巴，四舍五入的话，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哎哎哎呀！你俩也太亲密了吧？拍婚纱照呢？若即若离懂不懂？若即若离就好。”

　　慕维娅赶紧调转过头，收起上扬的下巴，还做贼心虚地把脖子往另一侧微微倾斜，眼睛看着相机下边的位置。

　　摄影师咔咔咔拍了好几张，慕维娅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挂着什么表情，这个暴躁的摄影师倒是不再提什么意见了。

　　“好，不错，就这样保持别动。”

　　而林徊全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慕维娅佩服他的沉着。那个曾经坐在操场上对她说“别哭了好不好，我唱歌给你听啊？”的男生，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像这样站在她身旁了，等专辑一发行，林徊就会是舞台中央新一代音乐偶像，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张虔诚的笑脸全心全意追随……他会很忙，而她无法参与他的新生活。

　　虚假情侣照拍摄完毕后，林徊接过相机亲自选照片，慕维娅站在操场边问他，“要是我们的同学问起来，是该回答真话还是假话？”

　　背对着太阳的林徊抬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半秒钟，阳光照进慕维娅的瞳孔里，她看不清林徊的轮廓，但是能从他的剪影里看到他有条不紊地眨着眼睫毛。她听见他的声音说，“实话实说，告诉他们你只是帮我的忙。”

　　他的语气很平淡，“我不能耽误你找男朋友。”

　　三个小时后，慕维娅坐在图书馆里默默敲键盘，写了删，删了写，屏幕上的输入法不断跳动，左下角显示的字数却没什么变化。

　　“今天真是太悲惨了……”她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她现在甚至后悔没有早点交男朋友，一直以来她的豪迈想法太多，看男生堆着笑脸凑过来就觉得人家傻。

　　真应该改变心态，选一个男生放身边，哪怕就撑过这段时间也好，至少可以让她在听到林徊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时可以骄傲地回答一句——

　　“可是我有男朋友。”

　　那样就不会有今天被摄影师说倒贴的那一幕了。

　　慕维娅停止打字，胳膊肘撑在桌上，又用掌心托着下巴，气鼓鼓地思考今天和林徊相处的那一个小时。

　　任劳任怨地拍那骗人的合照，还要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在热恋的高中生，用心准备的不同季节的衣服还根本派不上用场，还被摄影师讽刺……最后林徊那句“不耽误你找男朋友”更是直接说明了他不会考虑假戏真做真的和她交往。

　　自己可不就是倒贴嘛，像个侍婢一样被林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由亮变黑的电脑屏幕发挥了镜子的映射作用，慕维娅对自己说了句：你真是个蠢姑娘啊。

　　转眼在屏幕上看到一个瘦瘦的身影。

　　“你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的？”她回头问叶威廉。

　　“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发呆，先声明，我来的时候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啊，你刚才写的东西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叶威廉说罢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丢在桌上。

　　“什么啊这是？”慕维娅拿起一看，红糖姜茶，一盒20包。

　　“林徊在网上下单买的，收货人写的我名字，他可真够意思，还没当歌手呢就开始耍大牌使唤我了。”叶威廉说话间已经在旁边的座位坐下，“你现在——脾气还好吧？”

　　慕维娅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下午拍完照片，林徊提议一起去吃晚饭，慕维娅不想去，就借口说自己大姨妈来了，想回宿舍休息，然后就闷闷不乐地回学校了。

　　林徊还算有良心，虽然是让叶威廉来跑腿。这盒红糖姜茶让慕维娅心里的埋怨清除了百分之八十。

　　“其实我是骗林徊的。”

　　叶威廉的面部表情仿佛在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慕维娅被他的样子逗笑，“请你吃饭你有空吗？我晚饭还没吃……”

　　叶威廉双手插兜，“没空也得说有空啊。”

　　坐在面馆等饭的时候，慕维娅跟叶威廉说起林徊的人设问题，然后哭笑不得地调侃，“你现在是跟林徊的女朋友一起吃饭哦。”

　　“如果被人拍到照片传网上，我就站出来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啦。’”叶威廉的港台腔简直赛过林志玲。

　　“我是不是很蠢啊？”慕维娅苦着脸地问。

　　叶威廉真切地点头。

　　慕维娅懊恼地捧着脸，“万一以后有同学看到照片认出我怎么办，我说真话的话，他们肯定会有人在网上说林徊撒谎，可是说假话，纸又包不住火。”

　　叶威廉安慰她，“我说你蠢不是因为拍照这个事儿。”

　　“什么？”

　　“没什么，你不蠢，你只是天真。”

　　两碗牛肉面上桌，慕维娅没空再纠结自己到底是蠢还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