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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游天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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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应烛予的地盘,是小应总旗下的科技公司。
应霆会出现在这,无疑是来找应烛予麻烦的。
靳起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见身旁的应霆没动,他淡淡道:“还以为应大少爷贵人多忘事,没想到竟然还记得我。”
闻言,应霆讽笑一声,有些意味不明,“怎么会不记得。不过靳总现在……倒是和十几年前跟在应烛予屁股后面的那个毛头小子大不一样了。”
“大少爷说笑了,人嘛,总是会变的。”
靳起挑眉,语气里的锋芒分毫不掩,“毕竟十几年前我也不会想到,如今大少爷竟然还要称我一声靳总。”
语落,靳起并没有继续周旋的打算,抬手正要按下一楼,却被应霆先一步摁亮了上行的楼层。
电梯门彻底关闭,缓缓上升。
靳起神色未变,“大少爷还有话要说?”
“多年没见,当然有话要说。”
应霆目视前方,冷笑道:“上次在会所是我招待不周,靳总大驾光临过,我竟然直到会所被查封才知道。”
闻言,靳起倒也不意外。他在会所闹事的时候是以沈鸣的身份出面的,事后应霆必然会调取监控画面寻仇,一看便知道他跟苍山脱不了干系。
更是会直接认定了捣毁会所是他和应烛予联手所为。
靳起承认得磊落,“大少爷客气了,我不过是去接老板回家。”
“你还当他是老板?”
应霆嗤笑一声,幽幽说:“我本以为郑琛是应烛予最忠心的狗,看来另有其人。”
靳起看向他。
“怎么?不过你们这种人,都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太想得到应烛予了。”
应霆像是在自顾自说着什么笑话,与靳起对上的眼神变得戏谑又阴冷。见靳起皱起眉,他很满意这个反馈似的,“不知道我这位弟弟究竟有什么天大的魅力,能让这么多男人为他不要命的发疯着迷。”
靳起面容冷淡,垂下眼,“大少爷还是多为自己的处境操点心。俞庭树都能被一个不起眼的学生捅进ICU,保不齐您哪天也会被曾经的毛头小子送进去。”
这话不单单是暗箭,更是明枪。应霆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恰好电梯一停,两人面前的门即将再次打开。
“告辞,大少爷。”
靳起率先出去,偏过脸没再看他,“希望您不会栽在我手里。”
门关,只剩下应霆紧绷着脸,死死地盯着早已闭合的电梯门,目光阴戾。
回苍山的路上,车载广播正在循环播报着近日的南市新闻。在掀起轩然大波的俞庭树落网案件下,郑家的破产倒显得无人问津了。
靳起调小了新闻音量,毕竟郑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的消息,他不用听也猜得到。
对于背叛过自己的人,应烛予向来不会留任何情面。只是近期被查封的狴犴会所名单里,他竟然还在里面看见了郑琛的名字。
栽赃陷害,这可不像应烛予的手笔了。
不过想也知道,一旦跟应霆这种人牵扯上关系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估计是应霆赶尽杀绝,在事情败露前便将郑琛这个没用的工具,顺手丢进如废弃焚化炉的狴犴会所里,干脆一同销毁了。
眼见郑琛的下场,靳起忽然想起八年前的靳家。现如今郑家破产、郑琛入狱,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样了。
人的恻隐之心像一粒种子,只要出现萌芽的兆头,便如雨后春笋般难以遏制地生长。靳起又想,或许是他不合时宜的想在郑家的狼藉里,找到一丝当年他父母的泡影。
所以晚上回应烛予家的时候,靳起还是不识趣地问起了这件事。
入秋的天气渐凉,靳起洗完澡出来,刚好碰见应烛予处理完工作回房间。他接过对方的外套,心不在焉地凝着对方的袖扣看了会儿。
应烛予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随口问他,“怎么了?”
停顿了几秒,靳起走到应烛予背后。其实这并不算一个拦住的动作,可他的身形所拢起的压迫感难以忽视。
湿发的水痕在他的下颌边氤开,又落在应烛予的肩头。
“郑琛进去了,他父母呢。”
应烛予抬眼看他,没什么情绪,“能怎么样,继续做他们的平头百姓。”
“……他们离开南市了?”
“那不然?”
应烛予很淡地嗤了一声,“今后我不想在南市看到他们郑家任何人。”
尽管知道提起这事会扫应烛予的兴致,但亲耳听到这样的答案,靳起竟然有种拨云见日的释然。
应烛予不是会迁怒的人。尽管他说话不留情面,可郑琛父母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将郑家从南市封杀逼迫其父母离开南市,也算是对郑琛父母的一种变相保护了。
否则以应霆的手段,或许不会留活口,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一刻,靳起甚至毫无逻辑的为他自洽,这是不是能够证明,应烛予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坏人。
这又是不是意味着,假如再回到八年前,对方已如现在这样羽翼丰满,或许也会给他无辜的父母留一条退路。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跟应烛予之间又横亘着什么呢。所有一切似乎都能够一笔勾销了,因为应烛予没有错,更无愧于他。
怔忡间,干燥的毛巾蓦地兜了他一脸。靳起没动,听到应烛予不耐烦的声音,“下次再不擦头发乱滴水,就别进我卧室了。”
靳起扯开挡在脸上的毛巾,定定地看着应烛予。
卧室套间的浴室门拉开,是还没散掉的热汽。应烛予刚摁开灯,便从背后被靳起勾住了腰,猛地带了进去。
应烛予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靳起圈着腰抱上了洗漱台。台面上湿漉漉的水渍弄湿了他的裤子,他沉着脸踹了靳起一脚,不高兴道:“又发的什么疯。”
“我想一起洗。”
靳起仰起脸,面上虽然是可怜巴巴的示弱事情,可摁着应烛予腰身的大手又游移着扣住对方的手腕。
不容置喙的力道令应烛予挣扎不得,他垂下眼,俯视着靳起,“你不是刚洗过吗?”
靳起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漆黑的眼在浴室的朦胧雾气里显得更沉,像是带了某种阴鸷的侵略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拆吞入腹。
应烛予不喜欢靳起的这一面。是对方少有显露的阴沉危险,不够温驯,会让他觉得像一匹摇着尾巴装成乖狗的狼。
可偏偏每次看到对方的这一面,他又觉得很有意思。毕竟向来愚善得近乎天真的靳起,只会因为他而被逼出锋利的狗爪。
他太了解靳起了,对上眼神的片刻,应烛予便猜到了对方是因为什么而心情变好。
“这就被哄好了?”
也很好骗。
靳起半弓着腰,捉着应烛予的手腕,将侧脸磨蹭着埋进对方的掌边。明明是如蓄力野兽般充满压迫感的姿势,却更像是上下位调换的示弱。
他又抵着嘴唇,细细密密地吻应烛予的掌心,什么话也不说。
此刻的不该说爱。对于靳起而言,欲即是他最浓烈的爱的载体。
而只有这种形式,才能令应烛予切肤地知觉到。
……
新建艺术馆如火如荼,于半月后正式官宣与慕容淼教授的联袂合作。
其中最受热议的,即是在俞庭树案中巾帼不让须眉的柳婳。同样,作为艺术馆的另一位创建者,柳婳在项目前期的资源铺垫更是在这个阶段物尽其用。
有关柳婳的新闻话题铺天盖地,几乎是一举代替了俞庭树在书法界的地位,成为了南市首位声名鹊起的书法女创业家。
以新建艺术馆为胚胎的文化企业在南市迅速蔓延,柳婳又顺势入驻了几个半公益性质的子品牌。
尽管艺术馆还未竣工,但其给柳婳带来的影响力和价值已经不容小觑。
很难想象这竟然只是两个月内的发展。如果不是俞庭树案的曝光,不管是新建艺术馆还是柳婳个人,都不可能得到这样按了倍速键般的推动。
接到柳婳的庆功宴邀请,应烛予毫不意外。不过对方在邮件后附上的通知,倒是令他有些讶异。
庆功宴当天,应烛予坐的是阿冀的车。他没事先联系靳起,不过按照对方在这个事件中的功劳程度,柳婳必定也邀请了靳起。
不算小的场合,靳起作为他的下属出席也不太妥当。
最近的柳婳看上去意气风发,着一席低调高雅的女士西装,与平日拖曳着晚礼服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来了?”
柳婳举了举高脚杯示意,挽着身旁的徐明秋朝应烛予笑了笑,“今晚我的主场哦,多谢应总赏脸啦。”
见对方似乎完全没避讳跟徐明秋的关系,应烛予颔首也笑,“你已经想好了?”
柳婳从容道:“嗯,合同附邮件后面了,我够意思吧。”
应烛予跟她碰杯,“确实是不错的买卖。”
柳婳眼尖,忽然看见那边苍山的沈鸣现身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揶揄道:“苍山的人来了,我得过去招待一下了。”
今晚的庆功宴算是柳婳在商业蓝图上勾勒的第一笔。摆脱了柳家大小姐的名头后,必然需要以独立品牌主理人的企业家身份杀个回马枪。
而他这个捆绑了婚约的“未婚夫”,今晚当然也只是陪衬的配角。
准确来说,应该是“前”未婚夫了。
水晶吊灯的光线如碎金般在香槟塔上浮动,随着主角的登场,宴会厅渐暗的光线聚焦在柳婳身上。
“很感谢各位今晚的莅临。”
柳婳的指尖轻敲杯壁,缓声道:“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有件事要宣布。”
周遭蓦地安静下来,柳婳从容地淡笑着扫过人群,“经过协商,我与应烛予先生的婚约正式解除。”
此话一出,宴会厅内登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应烛予好整以暇,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完全没有几分作为被解除婚约对象的自觉。
他当然早就知道了。
为了提前解除婚约,柳婳约定给他新建艺术馆25%的永久性盈利分成。尽管这个项目是他们联手搭建的文化产业,但后续主导发展的还是柳婳本人。
其未来的盈利规模不容小觑。柳婳愿意给出这样的诚意,确实极其丰厚了。
柳婳徐徐控场:“当然,应家与柳家的合作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新建艺术馆的项目仍会按照原计划推进。”
她笑了笑,轻晃酒杯举起,朝应烛予的方向示意,“或许,我们只是换了种身份继续双赢,对吧,应总?”
应烛予颔首,同样举杯,“好,合作愉快。”
两人的姿态太过自然,仿佛这场婚约的解除不过是彼此商业棋盘上的一次落子。
尽管先前婚约存续的几年,两人频频携手在各名利场出席露面,不过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商人讲究无利不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庆功宴结束之后,柳婳忙着在前厅送客,被几家势头正盛的新锐企业话事人簇拥着侃侃而谈。应烛予没上前打扰了,只跟善后的徐明秋打了声招呼。
这场庆功宴如风暴挟卷,将柳婳这一尾本就该破浪却被当作观赏鱼的蛟龙,彻底借力跃缸游天地。
从宴会厅出来,夏夜的晚风带些燥热。应烛予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站在门前等阿冀把车开过来。
半晌,一辆黑色宾利在他面前稳当停下。车窗降下,靳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上车。”
应烛予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了一瞬,便淡淡地挪开,“不用劳烦靳总,我有司机。”
到了这种场合,应烛予身份转变得倒是公事公办。闻言,靳起没动,喉结滚了一下,开口道:“阿冀被我打发走了。”
既然他在,那么伺候应烛予的活儿还用不上阿冀。更何况今晚得知了这么重磅的消息,他有无数的话想问应烛予。
“今晚不合适同行。”
虽然对方嘴上这么说着,但后座的车门还是被拉开,应烛予稍显不耐烦地蹙了下眉,语气冷淡,“如果我想见你,宴会开始前就会让你开车过来接我了。”
靳起只是沉沉地看他:“但我想见你。”
风口浪尖上,无论是为了避免当红的新建艺术馆有负面舆论,还是不想刚宣告解除婚约就开始下一段绯闻,应烛予认为都该低调行事较妥。
而靳起却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般,又继续道:“反正你也不再是谁的未婚夫了。”
车窗外的树影如流淌般不断后退,婆娑成一片模糊的绿雾。应烛予没接他的话,半靠着后座,微微仰着头闭目养神。
车载电台里没有播放任何一支曲,寂静得像是与喧嚣夏夜隔开的冰窖。通过后视镜,靳起知道应烛予并不是晕车,只是毫不留情面地让他的话落地而已,但他还是下意识放缓了车速。
当柳婳宣布婚约解除的时候,靳起看到应烛予的脸上并无惊讶。
虽然这么重大的决定必然是两人事先达成一致的结果,但靳起以为他和应烛予的关系似乎已经亲密到,不该在这种时候才跟所有人一般,得知这个消息。
而与此同时,他竟然率先涌出的是一种难言的欣喜。
是否应烛予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余地,是因为他的。
这样荒谬的想法甫一冒出,靳起的胸口便蜷缩般发紧,像刻进肌肉记忆里的应激性反应,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应烛予和柳婳的订婚宴上,他似乎也是这样抱着最终的幻想。
应烛予永远能够高高在上掌控着他的情绪。
靳起记得应烛予和柳婳订婚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盛夏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