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风生白羽》北枫其凉

87、缘起缘灭

　　他的意识渐渐流逝，也顾不上是死是活了，唯独看见不远处一枚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比耀眼。
　　他伸出鲜血淋漓的手，眼前突然一片血红，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也再没有力气爬过去捡戒指。
　　记忆几经打磨，折叠，落满尘灰，还记得那天在M国，他说：从认识你到现在，我还没有见你笑过。”
　　Sean敷衍道：本来就不怎么爱笑。
　　你这样不好跟人相处的。
　　我知道。
　　会不合群的。
　　我知道。
　　会让人误会的。
　　我知道。
　　我想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Sean，你笑一个好不好？
　　……
　　四年前，在地下车库，Sean这样告诉他：老实说，如果我们在一起只会给别人造成伤害，也没有任何意义……
　　……
　　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我爱你。
　　可是我就想要那一款，想亲自给他戴上。
　　铂金见证了爱情的坚固，以神之名，给予一生的承诺，它的寓意是一生之约……
　　……
　　耳畔，再也听不见周围的嘈杂，眼前的血红也逐渐变成黑暗，不知道是撞得不严重还是已经疼得失去知觉，反正他几乎没感受到疼痛，也没感受到身体的存在，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心殇，梦碎，爱别离，浮世的挣扎耗尽他的心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解脱——
　　……
　　一个月后。
　　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偶有微风拂过，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天际陷入黑暗，预示着暴雨即将来袭。
　　在助理和岳父们能拖一天是一天的隐瞒下，白谨皓还是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脏从何而来。
　　而那段时间，他却一直在昏迷。
　　站在落地窗前，借着昏暗的光线，他一遍遍读着那纸遗言：
　　皓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要怪我，更不要怪自己，这四年里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准确地说，遇到你之后，我就找到了理想，也许没有人会理解，也许在别人眼里不lun不类，但是我们不是为了活给别人看，也不是为了看别人活，对于我来说真的足够了，没有遗憾，你好好活着，替我走完这一生，记住，我爱你。
　　似乎每一个字都是钢针，扎进他心里，他抬起沉重的手放在心口，现在跳动的这颗心是属于他的，是他拿命换的。
　　“小风……”他默念这个名字，怅然若失。
　　那一天，白谨皓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直到腿酸了，佣人把药端来，他才坐下。
　　白谨皓整天除了喝药粒米未进，拒绝见客，在房间里要么发呆要么睡觉，像失去了魂魄一样。
　　佣人都格外小心，每隔半小时就要推开门看一下，生怕他也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所幸就这样提心吊胆过了半个月，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白谨皓虽然意志消沉，如同行尸走肉，但是就像小风遗言中写的那样：好好活着。
　　连续半个月的阴雨绵绵，让路上积了层水，整个B市的天空已经许久未见阳光，明明是八月份的天气，空气中却酝酿着阴冷的味道。
　　地上的水洼里倒映着一角天空的缩影，被他一脚踩碎，泛起轻微的涟漪。
　　细密的雨点落在黑色的伞布上，发出连续的闷响。
　　一步步踏上台阶，林立的墓碑近在眼前，透着森然压抑。
　　风以泽就长眠在这里。
　　他看着墓碑上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心里一阵绞痛，手上就渐渐失了力气，黑色的雨伞掉落在地上，很快就积了水。
　　大雨滂沱，无休无止，冰冷的雨点就砸在他的身上，浸透了衣服，模糊了视线。
　　白谨皓颤抖地伸出手指抚上墓碑，坚硬又冰凉。
　　但他知道，这里面埋葬了一段过往。
　　曾经有千言万语，现在见到了他，却说不出口了，他紧抿着薄唇，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知淋了多久的雨，后来雨忽然“停了”，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沈欣桐在为他撑伞。
　　她说：“都结束了。”
　　“我醒来时，已经和他阴阳两隔。”
　　“不是你的错。”
　　他苍白的脸上布满水珠，无声地滑落，不知是雨还是泪，哑着嗓子道：“但终究是我负了他。”
　　“有时候——感觉人还不如草木，突然就没了。”
　　“为什么我会得这个病？为什么我没醒过来？”他质问自己，指甲把坚硬的墓碑抓得快嵌进去，指节泛白。
　　尽管都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但是怎么可能不是他的错？
　　“你知道吗？Sean也自杀了。”沈欣桐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没有生气，而是怀着很复杂的心情。
　　“我知道。”
　　然后沈欣桐没吭声。
　　“你不会觉得不安吗？虽然你和他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他爱的人从来都是Sean。”
　　“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跟我说实话吧——梦晨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沈欣桐也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脸色白了一层，恍惚道：“你在说什么？”
　　“太巧合了，不是吗？”他偏过头，冷眼看着她，“那天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情绪失控，还在酗酒，怀孕了能喝酒吗？孕检单、亲子鉴定，混那个圈子的，恐怕早就轻车熟路了吧——梦晨是和他分手之后才有的，对吗？”
　　这些细节他之前没有说，因为他和顾家的关系已经破裂，所以没有说，顾家越乱，对他就越有利。
　　却没想到，也许就是当初的决定，铸就了这场悲剧。
　　良久，沈欣桐似笑非笑：“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白谨皓重重地把她的伞打掉，顺着阶梯滚落下去，而两个人就在倾盆大雨之中，无处躲藏。
　　“梦晨的爸爸到底是谁？”
　　“还重要吗？”
　　“撒了这么久的谎，也该真相大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前男友，王钧珂。”
　　“王钧珂真是你前男友？”
　　白谨皓很惊讶，他还以为那段时间沸沸扬扬的热搜都是为了炒作，没想到当红男星王钧珂真的跟她有染。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毫无感情地说，“还有当初天后的影子吗？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冷笑几声：“你又装什么好人？难道不是你把顾家害成现在这样吗？跟我比起来，你也不遑多让。”
　　白谨皓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得到原谅，也没有资格质问她。
　　可笑啊，可笑至极，原来一切都只是阴谋。
　　因为沈欣桐的一个谎言，造成了如今的悲剧，Sean自杀，顾宇涵因车祸断了腿，成了残疾，黎莉为此差点哭瞎双眼，心力交瘁。
　　说到底是顾伟杰上辈子作孽太多，落得今天的下场。
　　他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顾宇涵出事后，他妈妈精神有些恍惚，你说得对，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打算留在顾家照顾她，等到爸出狱，一家人好好生活。”。
　　白谨皓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没那么好心。”
　　沈欣桐不以为然：“信不信由你。”
　　白谨皓没想到这才是真相，没想到曾经他以为单纯的女人竟心如蛇蝎，但转念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顾家有今天的下场，有一半拜他所赐。
　　最终，两人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