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你的孪生弟弟 ...
-
你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孪生弟弟的与众不同。
当过于严苛的父亲坐在榻榻米上，摆着精准到没有到一丝一毫偏差的礼仪，高高在上地要求底下的每个人也如同他一般开动时，只有太宰——你的孪生弟弟，会睁着他那平静至一丝波澜都不存在的鸢色眸子，仿佛一眨眼就能把人拖入深渊地小声问道：“姐姐，你说人为什么要吃饭呢。”
小男孩的话语从嘴里轻轻飘过，含着水汽，拂过你的耳边，如同庭院里枯叶落地，除了你无人聆听。
不过，你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大厅的角落里僵硬又麻木地跟随着众人一起用餐。
将近没落而死守刻板礼仪的家族中，是困住飞鸟的牢笼。而你的弟弟太宰，则是里面最幼小最不合群的小兽。
和你循规蹈矩的不同，无论是懦弱的母亲眼里，还是爱嚼舌根的仆人眼里，他都是犹如“怪胎”般的存在。
太宰经常会做一些普通人不懂的事情，也会说些并没有人能理解的话语。
就像刚刚他问你的问题一样，总是令人摸不着思绪。
“如果不吃饭，会痛苦。”
你坐在破落的廊下，将仆人送的糕点掰掉一半，细细碎碎的残渣簌簌落下，你将其中一半送向身旁的弟弟，补充道。
“太宰也害怕疼痛吧，所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太宰凝视着糕点，又沿着你的手腕望向了你。片刻，小男孩平时暗色的眼中星光点点，就着你的手一口咬住了红色糕点，立起身咀嚼起来。
你看着他的模样不禁含笑：“怎么了？”
他坐的又离你近了几分，似乎只有这样的距离他才感到安心。
“我还以为姐姐会威胁我。”
太宰搂着你的腰，闷声说道：“像那个女人威胁我的那
样。”
母亲说，不吃饭就会死。
“其实，死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他喃喃道，蹭着你的腰间，像是寻求你的肯定。
你默声不语地望着围墙外的伸进来的树枝，手却轻轻搭在他毛茸茸的卷发上安抚着。
无人在意的角落，你们靠在一起，像极了互相舔舐的两只幼兽。
※
父亲准备把面容姣好的你当成礼物送去订婚。
而当你以为永远要在那个囚笼受命运的摆布时，事情的变故突然发生在某一天的夜晚。
太宰拉着你出逃了。
火光冲天下，把他白皙的脸颊映得通红，在仆人忙碌慌张的身影与吵杂中，没人会注意两个娇小的孩子。
流浪数天躲进混乱的无人管束之地后，便不会有人再追来，或者说，谁也不想为了两个不知生死的孩子踏足至此。
在简陋的小屋里，太宰紧紧捏着你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你说道：“姐姐不会后悔，对吗。”
语调下沉，并不是询问的语气。彼时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还
没有成长到能够复杂试探的时候，你却依旧感受了他拙劣的问句下带着薄薄一层的遮掩。
“不会。”你肯定地回答，没有犹豫，甚至还有一些闲心对着他开玩笑，“谁会喜欢脏兮兮的老头呢。”
“那脏兮兮的弟弟呢？”
太宰稚嫩俊俏的脸上还挂着汗珠，歪头地反问。
你毫无预兆地笑了，宠溺又包容地回答：“嗯……最喜欢。”
世界上有什么能比血管下滚烫浓稠的血缘更令人关系紧密
呢。
※
太宰常常早出晚归。
你有时也一样。
为了生活奔波的双胞胎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不过，“家”里真的没有再找过你们，看了报纸后你才得知，那一场有预谋的大火过后家族彻底没落，又被杀手进行了血洗。
你暗自感叹，这下积攒的钱不用花出去雇人，不知是谁已经帮你摆平了后顾之忧。
也许是太宰，也许是他人。
但这都不重要。
你其中抽出一部分，决定为弟弟买个高级蟹肉料理庆祝一番。
——祝你们终于只剩彼此。
十三岁那年，你因为发了高烧的缘故遇见了森医生。
是伫立黑暗与黄昏之间中立地带的情报贩子。
听说他有独特的癖.好，太宰好像并不想让你们碰面，但是还是让你们认识了彼此。
祸不单行。
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夜晚弥漫着朦胧的雾气，你发烧好
了后，太宰又病倒了。
你慌忙找到还剩下的退烧药，照顾太宰服下，打湿凉水替他擦洗着身子。
生病的小少年浑身滚烫，也格外乖巧，他茶褐色的眼眸似是蒙上了一层黑雾，柔软的唇瓣贴着水杯侧壁，还不忘轻声对你说：“姐姐，这样死掉似乎也不错？”
这个问题和小时候他问的“人为什么要吃饭”一样无厘头。
好在他没有抗拒你的喂药，只是小脸红扑扑地看着你，想着心事。
“怎么了？”
你坐在床边询问。
太宰左边的脸颊还打着绷带，被你擦拭过的额头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衬得他更加瘦弱可怜。
“……好热。”他呢喃着撒娇，与其他人相处不同的冷淡不同，你顺着他的力道与他一起倒向了狭窄的木床上。
外面昏暗的天空似乎愈发阴沉，雨下得更大了。
你与太宰长得很像。
当你们共卧一处时，就像是照镜子般，从对方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身影。
他双手捆住了你的脖颈，身体像是八爪鱼将你牢牢束缚，滚烫的脸颊也贴着你的唇旁，似是模糊地寻找着一处清凉感。
你拍着他纤弱的后背，早就习惯了如此亲密的相处。
生病的弟弟比平时睡觉更黏人。
小少年半阖着眼，无师自通地蹭着他世间唯一的牵挂。
“姐姐……难受……”
你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脸颊，试图降温。
在被窝里，因为擦洗过穿得单薄的他，把你的还带着凉气
的手指抓住，依次递向肩膀，背部，胸膛……
直到你的手与他的温度持平才停止了动作。
“还难受吗？”你心疼地问道。
在你怀里的他意识模糊地小幅度点头，呼吸渐渐趋于平缓。
你却抽不出与他交握的手。
看来要姿势僵硬地睡一夜了。
你无奈地想。
不过，习惯就好，这差不多也是常态。
半夜，耀眼的白光与轰鸣的雷声相接而下，你蓦然被惊醒。
望着漆黑的暗色，你摸索着用另一只手探向了太宰的额头。
还好，降温了。
你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潮湿的空气从屋外渗进，带着丝丝凉气。房屋的被窝里似乎是你们唯一的温暖之处。
太宰动了动，似是被你的动作逐渐清醒。本就密不可分的你们再次被他以另一个姿势抱住，你又变成了他唯一的热源。
“难受……”
他细长的睫毛微动，有意无意地卷缩着自己的身体。轻微的呼气喷洒在你的耳侧，激起了你一个冷颤。
你放轻声音：“哪里难受？”
黑暗中，他似是睁开了充满雾气的眼，又仿佛沉浸在被深
渊拖拽的意识中。
他对着你的耳边喃喃：“……疼。”
“姐姐……疼……”
在你稍许迷惑于他应该退烧了时，感受到腿侧的异常时，你瞬间僵硬了身体。
而缠着你不放的小少年依旧不放过你，仿佛恶魔温柔的低语。
“……怎么办……姐姐……”
他迷离地向你求助着。
像在一点一滴击溃你的防线。
你垂下眼睫，掩下与他相似的眸，任由他的胡乱抓的手握住你的掌心，缓缓向下。
漆黑的夜里，你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感受到他如展翅蝶翼的睫毛轻扫，与颈间略重的呼吸。
大雨终于被闪电与雷声呼唤赶来，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水砸在房顶，檐下，似是要掩盖住云雾下一切的声音。
深夜，快被凉气侵占的被褥里，又再度已另一种方式变得滚烫，袭人，又难以抗拒。
血脉相连，无人能将你们彼此分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你的孪生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