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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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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正值朝暝冉冉升起。睁开沉重的眼皮,细长的眉毛微皱。清冷的空气充斥着房间,彻底让床上的人儿清醒过来,脑中如同记忆回放那样闪过昨天的一幕幕,环顾四周竟是自己的府邸。‘糟了,玉佩’反射性的往胸口摸去,玉佩仍留着。
慕彦在尚未睡醒的情况下发出低吟:“乌。”
一侍卫推门而入“世子,什么事?”
“我怎么会在这儿?”
“回世子,您昨晚喝多了,我把您接回来了。”
“哦?”慕彦也不多说‘那昨晚那女贼难不成是自己的幻觉?’
“今早流云斋有传书”恭敬的递上纸签。
慕彦瞧了一眼签上特有的鎏金云纹立刻起身说:“准备一下,即刻去流云斋。”
“是”乌微微稽首退出房间。
慕彦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在漫不经心得思考着。
城北•流云斋
流云斋并不是建在很热闹的地方,相反的,它是坐落在小巷中的一家茶馆。
不远处一辆三马齐驱的车子飞奔而来停在了巷口。
慕彦着一袭墨绿色长装从车上下来走入了幽深的巷里,茶馆的小厮面无表情的候在门口。慕彦拿出扇子展开,扇了两下。小厮的目光盯着扇面上的白虎看了些许时候,忽而转笑:“彦世子,主人恭候多时了,请。”说完便引着慕彦进了后院。
穿过九曲回旋的回廊进入了后厅。一只白色狸猫从角落窜了出来,象见到老相好似的在慕彦的脚边蹭着,温顺的跳入慕彦的怀中,慕彦好象习惯了似的揉揉它的脑袋。
室内传来鬼魅般的男声:“妙儿,别到处乱跑。”紧接着一个穿月白色长衫的银发男子悠悠的踱了出来。白猫见主人来了又转向越入主人的怀里任由男子温柔的抚摩着。
霎时,白猫四周放出刺眼的光芒,幻化成一个妙龄少女。
妙儿依在主人身上娇媚的对慕彦眨了眨眼:“彦,我好想你。”
慕彦眺了眺眉看着白衣男子搂得更紧的手笑笑说:“我也是。”便不管对方表情随意的坐在席子上。
白衣男子不怒反笑:“呵呵,昨日如何?”
“你知道?”
“略知一二。”
“云谬,你...”
“我怎么了?”
“你给本世子记着。”
“诶,你又没问我。”云谬哀怨的说。
“坦白吧,你早已安排妥当了。”
“正是。”
“嘶”慕彦倒吸一口凉气“敢情我昨日是白做工?”
“正是。”
“那昨日的女贼不是虚幻?”
“正是。”
“那你除了回答正是,是不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云谬调笑的答道:“这个嘛--正是。”
妙儿在一旁为云谬轻摇团扇,但笑不语。
慕彦大有被蒙在骨子里的感觉,异常不爽。随即一个念头闪过又开口问道:“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这倒不是。”
“不是什么?”
“女贼乃非吾所为。”
妙儿轻轻挣脱云谬的怀抱,起身走向慕彦身边:“嘿嘿,缘起呵。”然后微打了个哈欠懒懒得对云谬说:“谬,我回房了,别让我等太久哦。”转而消失在门后。
慕彦皱了皱眉想要一问究尽。只见云谬也起身:“昨日真是多谢,那我也失陪了。”说完也象风一样嗖的消失在门后。谁愿意去理睬一只将要在沉没中爆发的老虎呢?还弗如迷惑一下,三十六计,遛之大吉。
“谬,勿忘了你的诺言”慕彦轻声说着。
“姐姐。”玫儿百无聊赖的伏在栏杆上,打断了素衣女子绵长的琴声。
“姐姐,我们又要去往何处?”
素衣女子目光迷离眺望着远处低声重复着:“是啊,去往何处呢?”
“姐姐,别走神我在问你呐!”
“咳咳”素衣女子收起刚刚的失神微笑道:“你把前些日子教你弹的曲子,练给我听听,我再回答你。”
玫儿嘟嘟嘴:“好吧。”便摆好自己的玫瑰木长琴,正襟危坐,轻叹了口气操起了《菩萨蛮》
素衣女子轻和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清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脘凝霜雪。啊~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悠扬的歌声掩饰了不纯熟的乐曲。素衣女子动情低吟引来无数游人侧目观望。
曲罢素衣女子才回答道:“我们往春天的方向走。”
怜香阁亦随波逐流,飘向那没有寒冷的地方。
人间又哪有什么温暖的地方,心已冷,其他的也只是多余。
云家
“报,宗主。”
“什么事?”
“长公子的已被掉包。”
“很好,退下吧。”
“爹,是谁动了他的东西。”
“哼,无论是谁,倒也多谢了,省去我们亲自动手。”
“放心,你是我的儿子,其它的无需多言。”
…………
农历五月初七乃是黄道吉日。云家新任宗主将于酉时继任。
云家祖宅是建在玉珑山上的,由于海拔原因,山脚下桃杏依旧笑东风,山顶却飘着薄雪。
此次竞选宗主之位的是云家长子云戾,二公子云萼,即云老宗主云潋嫡子和三公子云栎(偏房之子)
申时,云家宗亲已然赶到,接替仪式即将开始。
“唉,为什么这次议事如此隆重?”
“不知道了吧,此次是百年一遇的日子,祥云玉佩选中的宗主将得天命,有神力相助。”
“哦,有这种说法。”不知道谁如此好命。
云潋和蔼的看着云萼,命人将玉佩取来郑重的递给了他。云萼拉开了后墙的幕帘——竟是一蝙蝠的图腾,缓缓将玉佩嵌入蝙蝠的眼中。霎时,屋内充满着一股力量,图腾隐隐发光,如同一只蝙蝠正煽动着双翼。
过了许久,光渐渐弱了,一切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忽而风止了,似乎带走了人们的躁动声。只听得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人的脚步声。
门被无声的打开了,走入一个黑色的身影。云潋像是记起了什么,惊吓的呆住了,呼吸也急促起来:“竟,竟然是你,冤孽啊!”说完便厥了过去。
“是的,我回来拿本来属于我的东西。”身后跟着一只与雪相映衬的狸猫。
云萼扶着昏迷不醒的云潋怒不可遏:“大胆贱民,竟敢来捣乱,来人啊,给我拿下。”四下无人理睬,慌忙间才发现众人目光皆涣散。
“呵呵,这开启石室之法——就让谬,来教你罢。”
“啊”云萼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瞳孔突然收缩,脖颈上赫然多出三条血印,一旁的狸猫正在悠然的舔舐着爪子,鲜红色的液体溅到了石墙的玉佩上,犹如点睛之笔。石室的门慢慢移开了。
石室下原是一个地窖,正中央放着一副冰棺。看着冰棺中的人儿,云谬落下了眼泪。泪珠落在冰面上,冰层开始融化。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他:“谬,值得吗?”
“值得,为了她我愿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不惜一切。”
幻化成人型的妙儿躺入了女子的身体里。女子口中吐出一口真气,而后苏醒。眼睛舒得睁开露出水色的眸子,鲜红欲滴的双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云谬急忙抱起她安抚道:“什么也别说,我都懂。”但心中也明白,她复活了以丧失言语的能力为代价。这对于他已是莫大的恩惠,他明白。
良久,他叹了口气,横抱着她走出石室。侧身,面无表情的对蜷缩在角落里的云栎说:“替我接任宗主之位罢。”随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雪地间。
此时,莲香阁内,素衣女子正操着〈醉公子〉:
漠漠烟云澹红藕香侵槛
枕依小山屏金铺向晚扃
睡起横波慢魂销似去年
高卷水晶帘儿,展开云母屏风。美人淡淡的脂粉浸润了月夜的清冷。
夜光杯,白玉壶,空气中似乎也流动着淡淡的酒味。
她,一改往日的一袭素衣而换上了赭色云衣
她,俏面飞红,双眼迷离,辗转不能入睡。
是屋内烛光太耀眼吗?于是灭烛,披衣步出船舱,登上了第三层楼阁。
她将身披的紫红色罗袍搭在栏杆上,定定的看着那轮天涯共对的明月。
忽而一段水袖划过天际,她独自无声的舞动着如烟的水袖。起先轻柔的如同情人间的细语,不断旋转舒卷着,而后越加急促,她想拨开眼前这团撩人心绪的烟雾,却奈何怎么也摸不尽。刹那间的分心,脚底一打滑,跌坐在了青石板上,光可鉴人的青石板上漾开了点点水花,恍惚间一双冰凉的手扶起了她,将她搂在怀中……
玫儿见姐姐还没回房,便急忙四处寻望。哪知这一去便不得不离开这华丽的画舫。
终于在楼阁上找到了姐姐。只见她柔弱的身躯依着柱子,身旁落下的一件紫红色罗袍莫名熟悉。无暇顾及那么多,想叫醒姐姐叫她回房再睡。但刚伸出的手却迟疑了,望着姐姐微甜的笑容,心头不禁一阵酸楚。姐姐已经很久没睡这么熟了,大多时候都是假寐,每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总会含笑着立刻醒来。谁知此时一双酥手拉住了自己的袖口。美人双眼垂泪,口中呢喃着:“不要走,虔,不要走。”接着轻轻啜泣着。
玫儿呆呆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美人的面颊低沉道:“初音,我在这儿。”重复几遍后,初音又睡去了,如婴孩般睡得很香很沉。
露从今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