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三里》沈悲欢

4、找人

　　月明星稀，风清疏朗。

　　小女孩望着面前虚掩着的大门，那门破破旧旧的，还有没有撕干净的红色对联的痕迹。

　　她向前，趴在门边，从门缝里瞅着院里的灯光。昏黄幽暗的灯光照着小而温馨的屋子，只是偶尔会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她默默地听着，脑海中勾勒着母亲瘦小的身影。

　　妈妈现在应该很担心吧，她想。

　　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后背紧紧贴着墙，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早晨六点，元气满满的一天从跑早操开始。

　　作为前后桌，苏三秦觉得非常有必发散同学爱，叫上他的前桌。

　　“小林林，跑……”苏三秦拍门的手停在半空，门从里面开了，他尴尬地收回手，接上刚才的话，“跑……早操了。”

　　宁城三中宿舍都是二人间，林七里的舍友出了国，就剩下了他自己。苏三秦和乃时一间，住他隔壁，307。

　　林七里穿着三中的蓝白相间校服外套，拉链整整齐齐地拉到锁骨附近，他里面应该是穿着圆领的衣服，开门的动作成功让苏三秦看见了他好看的锁骨。视线向下，那一双腿笔直修长，就算穿着校裤都不会显出臃肿来。

　　反观自己，从来都不穿校服。不过三中也不强制要求穿校服。

　　苏三秦自觉盯着人家不太好，就强行把目光投入林七里的宿舍，转移话题，“你宿舍挺干净的哈。”

　　“走吧。”

　　林七里关上门，阻止了他继续窥探的目光，也并不想和他讨论他宿舍的整洁问题。

　　就在苏三秦磨蹭的时候，操场上已经乌泱乌泱地站了许多人。还有震耳欲聋的跑操必备铃声加上教导主任的大声讲话：“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早上正是我们学习的好时机……”

　　“这老李头每天讲话都不带重样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李头”名叫李盛，是三中的教导主任，四十多岁，却常因为抱着保温杯在校园里转，而且像上了年纪一样絮絮叨叨的，就被称为“老李头”了。

　　早操结束，回班上早自习。
　　上早自习的时候，老李头来查班，特意看了最后一排，果然，“苏三秦去哪了？”

　　乃时不假思索：“老师，他肚子疼，去厕所了。”

　　老李头显然不信，带着学生会的就去了厕所。

　　林七里和晋沿这才发现苏三秦不在。

　　此时的苏三秦正在大街晃悠。左手提着包子，右手提着粥。

　　手机震动，他把东西放在石阶上，腾出一只手拿手机。

　　乃时给他发了微信。

　　小石头：老李来查班了，我说你去厕所了。快回来。

　　他把手机塞回去，正提着东西走时，又看见了那天见过的小姑娘。

　　她还穿着那一件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脸上脏兮兮的，麻花辫也有些乱了。

　　难道她迷路了？

　　苏三秦带着疑惑靠近她，小女孩双目无神，空洞的眼睛因为有人靠近回了神。

　　“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苏三秦笑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再加他性格又好，很有亲和力，一般小朋友们都喜欢和他玩。

　　小女孩抿着嘴，不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包子。

　　“想吃吗？”苏三秦把包子推到她前面。

　　她点点头。

　　她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看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苏三秦怕她噎着，连忙把把吸管找出来，插到粥里，递给她。

　　苏三秦猜测，她有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迷路了？”

　　女孩摇摇头，用手在地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苏雨桐？”

　　她点点头。

　　“你妈妈呢，你记不记得她的电话号码？”苏三秦又问了几句，她都只是摇头。

　　她可能不会说话，苏三秦想。

　　这个时候，送她是警察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三秦想牵着她的手带她去警局，苏雨桐好像看出他的意图，向后躲了一下。

　　“你别怕，哥哥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好不好，帮你找妈妈。”

　　她还是摇头，站起来给苏三秦鞠了一躬，就跑进了人群里。

　　苏三秦追过去，发现她不见了，只好回学校了。

　　翻墙，从后门溜进班，动作一气呵成。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乃时波澜不惊，还问，“我的包子呢？”

　　“什么包子，没你的份。”说着，把手里的包子扔给他。

　　“老李呢？”

　　“带着人去厕所堵你了，”乃时笑道，“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苏三秦：“……”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学期第一次逃早自习就被发现了。

　　苏三秦都在想小女孩的事，不知不觉上午都要过完了。

　　三中最帅，不接受反驳：你记得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吗，我又碰见她了。

　　林七里手机响：“三中最帅，不接受反驳”发来一条消息。

　　林七里愣了一下，思考这个人是谁，突然想到了那天加他的苏三秦，应该是了。

　　林七里没回，他又发来一条。

　　三中最帅，不接受反驳：她好像不会说话。

　　林七里正斟酌着回什么，老师就进来了。他就收了手机，这一收就忘了回。

　　晚上，林七里照例翻墙出去，就在墙的另一边看见了苏三秦。

　　苏三秦看见他，立刻凑到他跟前，“你去干什么？”语气隐隐带着些期盼。

　　苏三秦比林七里矮那么几公分，林七里低头就撞进了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散步。”

　　“太好了，我们一起吧。”
　　看着那双眼睛，林七里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嗓子里，“……好。”

　　苏三秦拉着他的胳膊来到早上他看见小女孩的地方。他猜测，她应该还会在这附近。

　　马路上车来车往，奔流不息。路灯，车灯，光线交汇，点亮一方夜晚。

　　这个时间点，广场上人也很多，苏三秦视线不停在人群中穿梭，想找到苏雨桐。他是来和林七里“散步”的，只能用视线找一找。

　　“你在找什么？”林七里又不傻，他这一路上都东看看西瞅瞅的，就差把“找东西”写在脸上了。

　　“没找什么，这不是和你出来散步嘛。”

　　林七里冷着眸子睨他一眼，就那一眼苏三秦一激灵，就招了。

　　“找苏雨桐，就我上午和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我怕她出事。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来。”

　　下午被老李叫过去教育了一下午，写检查，打扫卫生，检查不到3000字不能走。他以前不是没写过，只是没写过这么多。

　　苏三秦觉得，他上辈子一定和语文老师有过节，不然怎么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后来老李看他实在困难，就降低了要求，2500，一个字也不能少。

　　终于，耗时三小时，他拼拼凑凑的，终于凑够了字数。他也因此成了老李的重点关注对象。

　　好像也不能怪老李，要怪就怪乃时，他非要吃张记的包子，还说那是他童年的回忆，苏三秦就去给他买。不过也算幸运吧，碰到了苏雨桐。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不知道她有没有事，但确认一下总是好的。

　　“我们分开找吧。”林七里说。

　　他俩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广场上鱼龙混杂，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林七里脑海里想着苏雨桐的模样，一边找一边观察四周。苏雨桐没有踪迹，倒是口袋里的指路司南一直躁动。

　　说明附近有妖。

　　另一边，苏三秦没有找到人，只不过无意间看到了一张海报，寻人启事。

　　海报上印着苏雨桐的照片，附着她的个人信息，和她妈妈的联系方式。

　　苏三秦把海报折起来，塞进口袋，返回去找林七里。

　　广场上人太多，林七里不方便直接把指路司南拿出来，就朝着它震动强烈的方向走。他慢慢地走到了广场南边的一片灌木丛，震感愈发强烈。

　　林七里更加确定有妖在这附近。这一片光线很暗，几乎也没有人。他把指路司南拿出来，它散发着幽暗的光，悬在林七里手上。

　　指针指向一个更加具体的方位，林七里沿着它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一个黑影。

　　乍一听见脚步声，黑影一顿，站起来就跑。

　　林七里追过去，只是这里太暗了，那个黑影明显很熟悉这里的地形，跑过去就不见了。

　　突然手机响了，是苏三秦发来的消息。

　　三中最帅，不接受反驳：你在哪？我有东西给你看。

　　L：我在南边的林子里。

　　估计今天晚上是抓不到了，林七里只能作罢，返回去和苏三秦碰面。

　　三中最帅，不接受反驳：你出来了吗？我快到那里了。

　　L：马上。

　　林七里决定回去一定给他改个备注。

　　还好林七里从里面出来就看见了他。苏三秦也看见了他，跳起来向他招手，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苏三秦给他看寻人启事的海报，两个人商量要不要给苏雨桐的妈妈打电话。她妈妈一定很着急，但他们也没有找到人，让她空欢喜一场。失望更大。

　　“那要不我们再找找，找到再打电话吧。”苏三秦说。

　　“她是离家出走的，”林七里盯着海报若有所思，“年龄小，住店的可能性不大，她可能会找一个人不多而且能够睡觉的地方待着。”

　　“会在哪呢？”苏三秦挠挠头，“我明天再来这蹲个点？”

　　“犯罪呢，还蹲点。”林七里不自觉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

　　苏三秦炸毛，“男人的头能随便摸吗？”

　　林七里自己都没想到会做出这动作，“咳……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苏三秦还想说什么，目光在他下巴上打了个转，立刻闭上了嘴。

　　得，欠人家的还没还清呢。

　　路上，林七里也不说话，苏三秦在一旁憋着，想说什么，又怕开口太突兀。毕竟林七里说过他“聒噪”。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一个话题。

　　“今天的早饭……，我明天补上吧。”

　　林七里在想妖的事，也没听清，模糊不清地“嗯”了声。

　　之后又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