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六月船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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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工作室，说得挺唬人的，其实就是个储物间。”
工作室空间不大，但井然有序，整体装潢呈简约风格。一楼正中放着两个豆豆袋沙发，矮木茶几上摆着花梨木的茶案，茶具似乎收起来了。沙发后的整个墙面做成了内嵌的半开放书柜，五花八门的书中穿插着一些摆设和奖杯。
奈良美智的娃娃，按下按钮会唱歌跳舞的可达鸭，许诺和许玉岚的合照，混沌摆……
言峻凑近看那些奖杯，其中一个金色的上面写着“x年第n届全国音乐金缶杯钢琴比赛青少年组第一名”，是三年前的奖了，他有些惊讶：“小西瓜，你会弹钢琴？”
“你叫我什么！”许诺瞪大了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言峻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小名。
“小西瓜啊……怎、怎么了？或许是感受到了杀气，言峻本想捉弄他一番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我今早听到阿姨这么叫你了。”
许诺恢复了平静的模样，但脑中思绪万千。妈妈，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你还是叫回诺儿吧，我准了。”
这恐怕就是鲁迅所说的“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言峻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得寸进尺地说：“不能两个都叫吗，想到哪个叫哪个。”
“这是能乱叫的吗，你说不定还比我小，你以后直接叫我许哥得了。”许诺感觉跟幼稚的人待久了自己也开始变幼稚了。
“那指不定我还比你大呢，你几月份的？”言峻没有被忽悠过去，反而相当不服气。
两人一对比出生年月，同年的，但言峻比许诺大了约莫半年。
许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我也不要求你叫我哥，你允许我叫你‘小西瓜’就行。”言峻在嘴皮子上占了上风，有几分得意忘形。
“上楼吧，你不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弹琴吗？”说着许诺就走上了台阶。
如此生硬的话题转移，言峻选择看破不说破，毕竟好奇心占了上风，再者他已经有经验了，这种事讲究循序渐进，采用脱敏疗法，温水煮青蛙。
上到二楼，黑漆漆的，许诺大步向前一把拉开了丝绒窗帘，阳光顿时透过落地窗倾泻而下，宽敞的屋中仅摆了一架施坦威钢琴，但九尺长的三角钢琴也占了不少空间。
言峻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大块头怎么运进来的？”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特……小路进不来，是之前趁着修路时运进来的，而且当时没装落地窗，敞亮得很。”
他恍然大悟地摸了摸琴罩，转头试探地看向许诺，许诺点点头，他扯开布艺的罩子，琴身在阳光下熠熠流光。
许诺打开琴凳翻找了一会，拿出几页谱子，坐下随心弹了段和弦“热身”。
活动开五指后，他双手悬空一阵又轻轻落下，华丽流畅的音符连串响起。
言峻仿佛游人泛舟湖上，有规律地推拨着船桨，举目四周，茫茫草原蔓延至天际，远处巍峨的雪峰在夏季融化出一条小溪，潺潺流水汇进了湖里。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天色，像是草原上镶嵌了一块靛色的彩宝。
许诺十指蹁跹宛若蝶舞，这首曲子的谱其实早已烂熟于心，他阖上眼帘，完完全全陶醉在其间。
最后几个轻缓的音符宣告着一曲毕，半晌两人才从乐曲的氛围中抽身出来。曲子那么曼妙隽永，言峻却从中听出了丝丝缕缕的哀伤，草原前身或许是永不消融的冻土雪原，不然何从解释此刻的怅然若失，静默似乎更衬出了那神秘的忧郁。
言峻恍然地鼓鼓掌，由衷赞叹道：“我粗人一个，对艺术一窍不通，但诺儿你弹的真的特别好。”他还认真描述了下刚刚自己想象到的场景。这出乎所料，许诺本只是随心弹弹，不指望作为门外汉的他能多理解古典乐，甚至有些“傲慢”地觉得会是对牛弹琴，毕竟言峻看着显然是志不在此的潮流青年。
许诺露出笑容，两个小酒窝看着有几分甜蜜。言峻大感新奇地上手戳了戳，然后被“啪”地用力把手打掉了。
“好凶啊。”他委委屈屈地揉着手背。
“对了，诺儿，你最近有没有要参加什么比赛啊，我一定去捧场！”
许诺收拾琴谱的动作一顿，笑容淡去：“不会再参加比赛了。”
“为什么？我作为门外汉不太懂，但真的很好听。”他意识到也许是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打击到了许诺。
……
良久的沉默后许诺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似地开口说：“因为我之前参加比赛是为了我的父亲，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转头看向言峻，平时冰凌凌的双眸在阳光下变成浅褐色，竟让人觉得温柔。
“他以前是个很好的父亲，妈妈也说他是个很好的丈夫，就是他教会我弹琴，后来……”许诺鼓起的勇气在话头刚起的一刻又泄了个干净，他避开言峻的视线，好像在躲避蛇蝎般的回忆。
“没事的，不想说就不用说。”言峻心中涌起感同身受的酸楚，此时他尚不知晓这种感觉叫做心疼，毕竟对兄弟可以有同情，心疼这种感情对于男人之间来说是有几分暧昧的。
“嗯，就当他死了吧。”他的神色恢复满不在乎的冷漠，少年侧着身，单薄的肩却显出些落寞。
他想也不想来了个熊抱，半倾着身包揽住他的肩膀，高大的男孩环住了椅子上的男孩，下巴几乎触到他的头顶。两人相拥了有一会，许诺才后知后觉地浑身不自在，没忍住起了鸡皮疙瘩，他伸手搭上言峻的小臂，轻轻往下拉了拉，有几分别扭地示意他可以放手了。
言峻放开手站直了，这才发现许诺面颊泛粉，刚刚的坦荡不由得也跟着荡然无存了。
他轻咳两声，状似淡定地开口：“诺儿，教我弹琴吧，我想学一个基础的曲子。”
许诺脸上的热意来得快散得也快，他本想让言峻练车尔尼，但言峻并不是真的要学琴，只是想掌握一首曲子。
他想起自己学会的第一首流行曲Merry-Go-Round（人生的回转木马），这首曲子可以说是父亲手把手教会他的。大部分乐句舒缓，进行得快的部分也比较简单，很适合初学者。
他往琴凳外侧挪了挪，留出一个空位给他，言峻意会地坐下。
许诺查了Merry-Go-Round乐谱，对照着讲解了一些基础的乐理知识，然后演示性地弹奏了一遍，接着就开始逐句逐段教他。
他学习能力本就强，这次真的起了兴趣，态度难得的端正，简直比平时听课还认真，恐怕所有科任老师看见这一幕都要大惊失色。在好老师和好学生的加持下，言峻学得很快，掌握了大半。
日头高挂，如果不是言峻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两个人都忘我了，一心扑在教学上。
言峻不好意思地说：“都快学完了，咱们继续吧，学完再去吃。”
“先打住吧，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得勤练才能真的学会，先吃饭去。”许诺合上琴盖，率先起身，拉了拉他的胳膊，“巷子里有一家酱骨头，大少爷敢吃小摊不？”
“编排谁呢，瞧不起我？”言峻起身握拳怼了他胳膊一下，不满意地哼哼两声。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六月船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