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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赤血凝 ...
第二十章赤血凝
随着一阵嗤嗤地轻响,两头妖尸上腾起浓紫烟雾,雾中隐约还带着股淡淡的香气,流转飘渺,如梦似幻,与狰狞的妖魔相互映衬,那情形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
众弟子没想到这妖看似厉害,实则不堪一击,宽心之余,又瞧得不寒而栗,更惧那雾中有毒,纷纷掩鼻皱眉后撤。妖族与常人不同,身死而魄散,只一会功夫,高台上朔风一吹,浓雾淡去,地上只余两颗鸽卵大小的紫晶石,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太清缓步上前,俯身捡起那石,置于手心细细查看了半晌,忽地惊咦一声。
青阳忙问:“怎么?”
太清眉目耸动:“这紫晶石灵力强盛至极,我平生竟未见过如此特异之物!”
“莫非道胤师祖所提及的灵力充沛之地,便是以此石为源?”
太清并不答言,沉思半晌,忽然大步行至犹自重伤动弹不得的净微身边,将手中紫晶石置于她胸前,只见那石中射出条条瑞光,倏地腾起,在半空里急速旋转,明光交织,笼了她一身。如此特异景象,直引得众弟子呼啦啦一片全围上前,四下里一阵惊叹声此起彼伏。
不到一时半刻,紫晶中灵力便全部散尽,光华一暗,跌落尘埃之际,净微径自坐起身来,气色甚佳,行动如常,便如从未受过伤一般。
太清捋须摇头,笑叹一声:“道胤祖师真乃神人也!手记中所载,果真句句不错。”
净微听了一怔,但只略加思索,便已明了,伸手握住掉落身边的紫晶石,只觉得掌中石子虽然灵气尽失,却仍是触手生温,润泽如上好的美玉,不由得微微颦眉,站起身问道:“这紫晶石灵气纯正,想必是仙家之物,又怎会在妖魔体内?”
玄震此时方有机会上得前来,将云天青所言之事道出:“掌门,此界如此特异,怕是一处妖魔巢穴。”
重光自虹桥上跃下,正在拭剑上血迹,听到此言,重重一哼:“妖魔自来凶残成性,恐怕这异界也是被他们强占的罢!”
辛和沉吟道:“如今该如何区处?还请掌门定夺。”
而太清只负手望向那横亘半空的巨大兽头,半晌不语。
青阳微微一笑,接道:“太清师兄,虽说自方才的情形看来,异界中的妖物尚不足为惧,但此事处处透着奇怪,不如先派弟子去检视一番较为妥当。”
太清点了点头,回身吩咐:“玄震,你带人先入异界中一探。不过,这内里妖气不绝,定然仍有妖魔盘踞,你们需得万事小心为上。”
玄震俯首领命,迅速点了二十余名同门弟子,一齐往那紫虹桥的方向走去。
云天青跟在他身后,一脚踏在那轻薄透明的虹光里,竟像脚踩实地一般平稳,驻足仰头时,但见那虹桥尽头正连着妖兽的血盆巨口,白森森的犬牙交错,清晰的毫发毕现,仿佛要随时择人而噬。再低头向下望,紫色的妖光恰恰洒遍了整座山巅,在众位同门的背后拖出又长又狭的阴影,随着人影晃动,那阴影也是摇曳不定,形如鬼怪。
云天青深深吸气,握紧了腰间配剑,放慢脚步凝神戒备,却不防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明亮天光自头顶上直贯下来,适应了黑夜的双眼一时被刺得生痛,全然不能视物。待重新睁开眼时,身周已是景致变幻,浑若闯进了一场梦境。
目光所及,四下里是片空阔的旷野,天际紫云漫卷,长风亦有形质,如浅蓝轻纱一般迤逦舒展,拂过身躯时,带来若有若无的清香,正与先前那死去妖兽身上所发出的是同种气息。身周非晴非阴,不见羲月,只有散落满地的紫晶石散出柔和的明光,将天地映得亮如白昼。
这异界的景色似有夺人心魄的魔力,尤其是那紫晶石,虽静静铺陈在地上,内里却如有暗火闪烁,在万千棱面上折射出万千光华,交相辉映,绚烂无伦,并非活物,却胜似活物,光芒回旋之间,仿佛要连人的精神灵魂也一齐吸引过去。
一干琼华弟子全被震慑得怔立原地,只失魂落魄地盯着那遍地的紫晶石看。半晌,玄震第一个惊觉,忙闭上双眼,定了定心神,运力断喝一声:“各位,不要多看这石头!”
众人明知不对劲,企图转目抬头,然而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动作,此时却做得艰难无比。云天青一咬牙,抬手握住承影剑锋,激痛间头脑陡然清明起来,这才将目光移开,只觉得背后冷汗潸潸,早浸湿了重衣,掌间鲜血蜿蜒,顺着手指滴落。
他虽强自摆脱心魔,而身边几名功力稍弱的弟子,却对玄震的警告充耳不闻,不由自主弯腰去捡地上的石块,手指方与之相触,便感觉到一股柔和中正的力量涌上来,心下更是喜不自禁,欣然笑道:“大师兄,这异界真是灵力充沛,一块石头足够抵得上咱们十年修行了!”
玄震察言观色,见这几人神情迷离,显是受蛊惑已深,更是暗暗心惊,正要再出言阻止,身后夙瑶已冷然叱道:“这是用以双剑飞升的灵石,谁敢妄动?此处妖魔未除,你们还不快分头探查!”
然而话音还未落,便听得森然一声笑:“胡说八道!”
众弟子闻言,心中皆是一凉,只觉得那声音虽不大,却如一支冰冷的利箭,裂金断石,破空而来,狠狠扎向人胸口。往声音来处张望时,但见茫茫旷野间,不知何时起多了个人影,身挂漆黑重甲,背后披风似血,朔风乍紧,将他一头亮如寒月的银白长发高高扬起,一张年轻俊朗的容颜,便这么被生生衬出三分萧杀之意来。
玄震上前几步,挡在一干同门身前,朗声开口:“来者何人?”
那人眸子在众人身上一转,嘴角微微牵动:“我道是何人如此神通广大,胆敢困我居所,杀我族人,原来是昆仑琼华的杂毛臭道士!”
一句话,如在波涛暗涌的水面上投了块巨石,掀起万丈波澜,众琼华弟子听得,纷纷怒喝:“妖物,休要撒野!”“快走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你强占这异界,作恶多端,今日我等非将你正法不可!”呼喊声中金铁声大作,数柄长剑齐刷刷地出鞘,直指那黑甲青年。
而那人只闲闲地负手冷笑:“想入这幻瞑界,先过我归邪这关罢!”
一琼华弟子见他满面倨傲,出言不逊,早被激得心头火起,猛地高喝:“妖魔,看剑!”雪刃猝然出鞘,撕裂长空,急刺而来。这一下兔起鹘落,不过瞬息,而那自称归邪的黑甲青年身形动如鬼魅,脚步一错,后发先至,臂起掌落,但听喀一声脆响,一柄千锤百炼的长剑已被他徒手生生拗断。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那琼华弟子瞧得分明,见他握住断剑的指间锐光闪烁,根本不是人手,却是双锋锐的勾爪,加之周身无形妖气爆发,一头银发被激得飞扬,一双眸子殷红似血,形貌与常人大相径庭,不由得惊骇至极,连疾探向面前的手爪也忘了躲。
正在这电光火石间,面前忽地白衣闪动,斜刺里伸来三尺青锋,稳稳架住了那双手爪。那琼华弟子这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大师兄!”语音早已是哑不成调。
归邪哼地一声,掌上运力,意图将玄震逼开。玄震顿时感觉一股强大妖力涌来,心下忙暗诵仙咒,将真气提升几分,手中长剑光芒大胜,身躯巍然屹立。双方兵刃相交,硬碰硬的较力,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这厢二人正在僵持,那边忽又传来一阵悉索之声,玄震转头看时,只见身后立着数名同门师兄弟,正摇摇晃晃地缓步靠近前来,未执剑的那只手里,皆死死攥了满掌的紫晶石,袖中怀里腰裾间,但凡可以盛物的地方,无不塞满了石子,紫光摇曳闪耀,映得众人神情一派痴狂疯癫,口中更是不断念念有辞:“大伙一起上,杀了这妖魔,取他身上的紫晶石!”
虽说正邪不两立,修仙之人除魔本是天经地义,然而当下这等奇诡的情形,却将玄震直瞧得打从心底冒起一股凉气来,忙喝道:“不得轻举妄动!”
那几人听而不闻,只痴笑道:“大师兄,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好处怎能让你一人全占?”
其中一人行得较快,方一靠近,便被玄震与归邪二人身周的真气直扫出数丈远,而其余几人对此恍若不见,仍是坚持不懈地围将上来,长剑挥舞间,似乎连身为同门师兄的玄震也不认得了。
玄震一阵毛骨悚然,而他这么一分神,真气顿时松泄,归邪见有机可乘,顺势一爪挥出,短暂僵持的平衡立刻被撕裂。玄震不及再次凝聚灵气,一阵踉跄后退,眼见手爪已伸至胸前,左右忽冲出两个窈窕身姿,剑光轻灵如飞鸿,堪堪替他接下攻势。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云天青等人出手如风,指东打西,身躯回转间,掌缘已在那几名心魔深种的同门后颈上重重敲下,将之击得软倒下去,这才将局面控制住。
玄震倚剑而立,这才看清这救他于水火之人,一个是夙瑶,另一个竟是夙汐,心中晓得她定是借着夜晚偷偷跟来的,一凛之下,冲口便道:“你这丫头,不回剑舞坪,跟来做什么?”
夙汐一抿嘴,刷刷两剑分刺,并不答言,却听一个明朗声音笑答:“夙瑶师姐来得,我们怎么就来不得!”
玄震听到此言,登时一个头作两个大,无奈叹气:“夙莘,你也跟着胡闹!”
夙莘嘿然一笑,与云天青一同仗剑而上,五人即刻将归邪围在正中,各自站定五行一方,结成个剑阵来。玄震调匀气息,当先一招如闪电,平刺过去。归邪向旁一让,右臂一展,已是一杆七尺长枪在手,回身一格间,二人兵刃又是一撞,金铁声戗然,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来。
归邪将枪身呼地一抖,将玄震剑脊荡开:“好一个除魔卫道的琼华派!打不过,便要一起上?”
玄震只漠然道:“对付邪魔外道,有什么规矩好讲?”
归邪长笑一声:“好得很!”挥枪蹂身又上。他身形迅极,黑影过处,枪尖寒光点点,凭空带出无数个幻影来,一时间竟辩不出哪个是实,哪个又是幻。阵中五人难辩真假,只凝神应对,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若想主动出击,却是不能。
斗得片刻,玄震目光如炬,当先看出端倪,立即发令:“此妖使得是火幻术,不难对付。夙瑶移雷位,天青占风位,夙莘夙汐,速用水灵仙术!”
短短几语,点醒梦中人。眼见归邪又是一□□来,四人同时移形换位,夙莘与夙汐齐念法咒,但见那虚空之间,渐渐凝出无数透明冰刺来。夙莘笑颜如花:“小妖怪,姑奶奶的冰雹伺候你!”手一挥间,那冰刺夹风带势的全往归邪身上攒去,所过之处,火相妖术凝成的万千幻影立时俱消。
归邪扬眉傲然一笑:“水克火,难道火就克不得水!”说话间,将臂一收,银亮枪尖在半空里划出个弧,瞬息爆开熊熊火焰,火舌一炙,冰刺纷纷发出滋滋响声,化做轻烟白雾。
夙瑶占稳了雷位,肃然道:“谁克谁,未必可知!”双掌向前平拍,雷生水起,祭出条银练般的水龙,正是水系仙术中的绝技——水灵引。三尺长剑挥洒间,那水龙随之盘旋抖擞,浑身水光流溢,张牙舞爪向归邪袭来。
归邪脚步一错,避开不迎,数招后看准时机,左臂倏然抬起,指间顿时蹿出五道火炎,将那水龙牢牢擒住,出言戏谑:“抓蛇必要抓七寸!”五指一拢,只闻砰一声巨响,水花纷落如倾盆大雨,那真气凝成的灵物竟被他生生抓得溃不成型。
玄震稳稳贮守阵心,头也不转地喝道:“天青!”
云天青早有准备,当下朗声称是,两人双剑齐出,举天引雷。那风雷之术借了四散的水力,威力果是大增,霎那间明焰焚天,轰鸣动地,直劈而下,竟是不给归邪半分喘息之机。
归邪这时才略乱了方寸,不敢再恋战,咬牙切齿地后退数丈:“一群三脚猫,合起力来倒也有两下子!”
夙瑶凭空挽了个剑花,遥指他脖颈,神情冷肃如冰:“此地紫晶石正气浩然,分明是仙家之物,岂可被尔等妖邪魔物强占?你若能即刻放下兵刃,撤离此处,看在你有心改过的份上,我等留你元神不散。”
归邪开口便骂:“放屁!说得好听,不过是觊觎这紫晶石罢了!”
这一语,夙莘与夙汐不知其害,还并不觉得什么,而玄震等人却深知那紫晶石魅惑人心的魔力,只觉极是刺心,相互对视一眼,一时竟是无话可答。
此等光景,将归邪瞧得不怒反笑,又道:“大言不惭!你们不妨仔细瞧瞧,身边可用之人还剩几个?”
几人环顾四周,见一同前来的二十余人里,有两三人全无踪影,想是已逃回了门派中,小半昏晕过去,剩下大半,勉力与那紫晶石的诱惑相抗,早自顾不暇,如今可堪大用的,果真已全在这剑阵当中。
云天青霍地转头,定定注视着归邪,劲力灌注剑身,疾声问道:“这紫晶石控人心绪,引人疯狂,究竟有何玄机?”
归邪仰天长笑:“什么玄机!心中有贪念,自然受制于它。无知凡人,料你也不懂!”
云天青一愣,手中长剑一时仿佛重逾千斤,拿捏不住地向下一垂,正待再开口时,忽地心有所感,急急回过身,极目向远处望,但见那紫云低卷的旷野间,果然隐隐多了一条白线。
归邪顺着他的视线远眺,亦是双眉轩起,脸上煞气一现即隐:“原来有贵客驾临,我幻瞑界若不郑重相待,岂非要被人看低!”说话间,探手入怀,取出一物便往空中掷去。
那物一飞冲天,立时发出尖锐鸣响,云天青这才惊觉,暗道一声不好,双足一点,拔地跃起,挥剑便往那物斩去,却仍是迟了半分,眼睁睁瞧着它在空中爆开了几簇亮紫烟火。
漫天的焰彩极美,将遍地的紫晶石更映得明艳不可方物,而它所带来的,却是极致的灾难。在一片短暂的死寂之后,脚下大地忽然一阵震颤,有什么极暗极黑的事物,如深夜潮水般地,一寸一寸缓缓涌出,坚定而又极度残忍地吞噬着光明,将这整个天地,乃至于整个时空,全化作了这黑暗的载体。
就在这势不可挡的暗流中,先前还远在天边的白线,陡然纷涌鼓动着席卷而来,离得近了,只见那每一片白影,皆化作一名御剑疾驰的琼华弟子,脚下三尺青锋动若流星,清鸣更似龙吟,斩破黑暗,撕裂邪气,霎时间将明光笼罩了半边天空。为首的一人仙风道骨,长髯宽袖,正是琼华掌门太清道长。
在这股强劲已极的仙灵之气威压下,漫山遍野的暗潮终于停下了扩张的势头,彼时长空皆白,彻地尽黑,天与地的交界处泾渭分明,双方各自按兵不动,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而云天青与玄震一干人等身处在两阵对垒的风暴中心里,却觉出一派异样的死寂,针锋相对之际,仙风妖风八方来风,种种无形气息全在这风眼中凝固成形,沉沉压在人身上心上,枷锁一般挣脱不开。仰面俯首间,目中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与白,与之相比,自身渺小得简直连沙砾也不如,只要稍有异动,怕是连飞灰也不剩。
须臾,自那最浓重的深渊里,又缓缓踱出几个人影来,与归邪并肩而立,细数下共有男女七人,装容虽异,却皆是一般的银发赤瞳,身影在一片遮天蔽日的阴霾里显得那样突兀奇诡,却又与这景致无比相融,仿佛自亘古以来,这些人便本该生长于此,贮立于此,在此守护这片大地。
长风猎猎,归邪左侧一名男子向前稳稳踏出一步,一身厚重黑袍,气度雍容,血幕也似的长披风呼地招展而起,声音清越,远远送出:“琼华派诸位,幻瞑界自来与人界井水不犯河水,我族也非那好战之族,掌门人若能解开这双剑的网缚,放我们离去,今日之事就算作罢,如何?”
太清居高临下,肃然开口:“你妖族自来凶残暴戾,祸乱天下,种种恶行不胜枚举,有何资格在这清修圣境大放獗词!”
那人正欲再开口,归邪已在旁冷叱一声:“奚仲将军,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与他们多费唇舌!”
那名为奚仲的黑袍人一双血眸在归邪脸上一转,又将目光投向远方,面色毫无波澜,淡然道:“掌门人此言差矣。世人有善恶,妖亦是如此,我族向来与人无害,莫非琼华派想成为第一个。”
这话口气虽淡,在琼华一派听来却极刺耳,言下之意竟是将这偌大门派看得不堪一击。侥是太清涵养功夫甚好,却仍是重重哼了一声,抬手暂止住身后众人躁动,疾声道:“阁下想灭我琼华,还言之过早!如此大言不惭,想必也是不以恶为耻。人与妖道不同,这‘作罢’二字,休要再提!”
其实这奚仲将军并非故作狂言,实则是在强大的妖族眼中,普通人力确与萤火微光般不值一提。而人妖双方自古便是势同水火,没半分相容相让的余地,奚仲听得太清如此作答,晓得多说无益,便微微点头,傲然道:“既然掌门人心意已决,我幻瞑界自当誓死周旋!”
太清面沉似水,亦不再多言,只霍然转身,振袖负手,森然语声响彻长空:
“众弟子听命!斩妖除魔,卫天下太平,乃是我修仙之人义不容辞之事。如今此仙灵异界被妖邪所占,琼华上下先挑这魔窟,为人间除害,后取紫晶石,用以双剑飞升,正好一举两得!”
“是!”众弟子齐呼遵令,声音如山呼海啸般卷过四野,仿佛籍着这喊声,从今晨起盘踞在内心的恐惧畏缩、忐忑不安也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奚仲与归邪立于最前方,相互对视一瞬,手臂同时高举,身后那由无数妖兽组成的暗潮得了命令,如离弦的箭般向前猛蹿,四散腾空,交织出一面巨大的黑网。随着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这原本不分昼夜的妖界,终于完全陷入了漫漫长夜之中。
太清朗声喝道:“迎敌!”
一声舌绽春雷,无数利刃雪浪般应声卷起,半空里仅剩的一抹白,便如一柄最锋锐闪亮的尖刀,狠狠扎入黑暗的最深处。霎时间,兵刃相交声、割肉劈骨声、呼号惨叫声……种种声响交汇成一团,再拆分不开彼此你我。
究竟谁是善,谁是恶,谁是对,谁是错,谁先挑起争端谁紧逼不让,谁是妖谁是魔谁是仙又是人?不明白,不去想!
在这场屠戮中,言语与神识,全成了多余,正义与良知,更变得可笑。只有血珠飞溅如弧,寸步寸赤,铁锈腥气浓得化不开,一重接一重,污遍了脚下满地晶莹的紫晶石。
只要手中仍有剑,只要利爪犹不断,只要自己还有性命,只要还能夺去他人性命!
张开嘴,胸腔中只迸出野兽般的嘶喊,一动念,脑海里只涌起一个字——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 * *
云天青矮身躲在一根直耸参天的紫晶石柱后,手里的承影被血糊成赭黑色,早没了剑的模样,而他紧紧攥住它,仿佛那是他在这世上,所剩下的最后一样能抓牢的东西。
略略探头出去,粗略估计,至少有五头以上的妖兽正散成一面扇型,缓缓向他逼近。妖兽的鼻子虽灵,目力却算不上佳,所以,他这个暂时的藏身之处虽算不得安全,一时半刻却也不会被发现。他有足够充分的时间,把这些家伙们一个个的解决。
云天青死死盯住其中一头负伤的兽,瞧准了机会,猛地一跃,身躯刚抬,腿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眼前一黑,复又跪下了。
额头抵上冰冷的石面,头脑清醒了一瞬,他这才忽然感觉到,四周的血腥气是那样浓稠,扑面直压下来,引得他胸腹间一阵剧烈翻腾,险些要呕出来。
——这究竟都是在干什么!
对啊,你在干什么?
谁知道,谁明白,谁又会去多问多想呢!
从方才——也许不是方才,也许是很久之前了,当掌门人说出“迎敌”的那一刻起,这炼狱一样的噩梦就开始了,似乎,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云天青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似的,满怀希冀地又睁开了眼。而面前,依然保持着与前一刻一模一样的情景。褐色的土地可怜巴巴地裸露在外,原先那些铺了满地的紫晶石,早已经不剩多少了,只有一些块头庞大、一时搬不走的,还零星散落在旷野上。
放眼向四周望,远处,可见白衣点点,琼华同门的身影越来越多,连那些修为浅、入门短的师弟妹们,也开始壮起胆子,踏上这片本不该被凡人所束缚的妖异土地。这一场屠戮的结果,大概,已经是相当的分明了。
而他独自一人,被几头由愤怒驱使着的妖兽们,隔绝在荒凉的一角。
腿伤依旧抽痛不已,他终于举起剑,从那高高耸立的紫晶石柱上削下了一小片,压在伤口上。柔和的光直渗进去,沉重的腿一阵轻松,狰狞的伤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愈合。他倚着剑,摇摇晃晃站起身,一头妖兽立刻发现了他,招呼着身边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低吼着直蹿上前,可他只是挑着眉,慢慢笑了起来,而后猛得一个转身,飞身便逃。
即使拼尽全身力气,也再不能留在这个地方!
淡蓝的长风拂过身躯,漫卷的紫云飘过头顶,呼喝声响彻耳畔,云天青却充耳不闻。直到视线逐渐变得明亮,等返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越过了异界的大门,脚下,复又变为了琼华派卷云台的洁白玉石阶。
正是清晨,却不知道是进入妖界以后,第几个清晨。云蔼渺渺,淡金朝阳,雪峰连绵,一如这许多年来,在琼华度过的每一个清晨。
抬起头,莲花高台依然悬立半空,四周紫光瑞气氤氲,堆满了自妖界夺来的紫晶石,隔得那样远,也清晰的感觉到灵气浮动,威逼而来。羲和与望舒那直入云霄的光芒,早不再是细细一线,仅仅是几日不见,竟已扩大得有如远古时天塌地陷的那一刻,稳稳重新撑开天地的灵柱。
天有多高,梦有多长,飞升的夙愿还有多远,恐怕,都已是唾手可得了罢。
云天青提着剑,慢慢往前走。
卷云台正中歇着一群受了伤的同门,玄济正在忙前忙后的为众人医治,听到脚步声,抬眼望见云天青,开口问道:“天青师弟,你受了伤?过来让我瞧一瞧。”
云天青听到自己用麻木不仁的声音回答:“不,玄济师兄,我来帮你。”
玄济看着他,想说什么,复又止住,终是叹了口气,道:“好罢,你来,帮我按住他。”
云天青走上前,这才发现玄济身边躺着个人,身上的白衣全浸成暗褐色,颈侧的血肉模糊,似是被妖魔咬伤的,脸上受伤较轻,依稀辨认得出,是元广。
他跪下来,按住元广的两条胳膊,其实元广这时候早没什么挣扎的力气,看到云天青,略微振作了精神,低声笑着唤道:“天青师叔。”
玄济将手中的银剪刀在火上燎得烫了,慢慢剪开他被血粘在伤口上的衣服。
元广痛得抽搐,却被云天青按住了,只能睁大空茫的眼,盯着晴空里一青一红的两道光芒,那目光,仿佛当真可以穿透云烟,一直,一直望到天空最深远的地方。他笑道:“真漂亮啊。”
云天青点点头:“嗯。”
元广又道:“师叔……我要先你一步成仙啦,你羡慕不羡慕?”
云天青再点头:“羡慕。”
听到这句话,元广终于慢慢合上眼,再也不开口了。
玄济手中的剪刀一顿,垂了下来。
云天青颓然坐倒在地上,松开元广的肩,松开那个已然流逝,却曾经鲜活过的生命。脚下血迹一点点蔓延开,染上他的衣角,可他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座石像。半晌,云天青终于涩然开口:“我不明白……究竟是人间不好,还是当人不好?难道变做现在这样,就是好的?”
玄济静静望着他,口气里颇有些自嘲:“枉我痴长你十余岁,又明白些什么?”
云天青却并未再答言,仿佛先前那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隔了短暂的一刻,他蓦地站起身,抄起手中的长剑,掠至众人前方。玄济瞧他脸色惨白的吓人,双目中全是红丝,气势却夺人的不输于手中的利刃,不免大吃一惊,刚要开口询问,云天青已微微侧了头,低声问道:“玄济师兄,卷云台上的师兄弟们,还都能走动么?”
玄济一个皱眉,转过身来,视线中赫然现出一名黑衣女子,手里抱着一面式样奇特的碧玉箜篌,悄无声息地立在几丈开外。以玄济自身的修为功力,竟是全未觉察到她的踪迹,心中不禁一阵惊疑。耳畔又听云天青道:“妖界共有七名护将,这人……是其中的一位。”
说话间,那女子已是身姿绰约,向前款步而来,一手轻拨琴弦,清越的琴音登时铮铮响了起来。琴弦轻振之时,四周的气息也跟着鸣颤不已,一波一波,直袭天际,惹得那罩在莲花台上、用以制衡双剑灵气的灵石结界也躁动不安,细小的石子相互磕碰,发出错杂之音,与她手中的箜篌乐声混在一起,明明优雅空灵到了极处,却教一干受伤的琼华弟子听了,纷纷抱头打滚呼嚎起来。
云天青上前几步,手中的长剑与剑鞘在地下乱击一气,发出的空空乱响顿时将琴音扰乱。
那女子柳眉一竖,伸手在琴上一按,琴声立消。她下巴一抬,冷笑一声:“我道琼华派的人全忙着开杀戒、抢东西呢,却没想到,派中竟还留有好手。”
云天青紧盯着她,亦是一笑:“我倒也没料到,妖界此刻还能分出余力,潜入我派偷袭。”
那女子不答,只闲闲地一捋长发。
云天青此刻心情奇劣,说话毫不客气:“这莲花台,你可休想踏上半步。”
“哦,小子倒挺聪明。那么你也该想到,我既然敢来,必定留有后手。”
云天青心念电转,想到自攻入幻瞑界后,妖族首战失利,便节节败退,引的琼华众人深入异界去抢夺紫晶石,看似不堪一击,此刻思来却觉得破绽百出。只怕那妖界是眼见硬碰硬吃亏不小,便明里示弱,暗中却调遣了大批妖魔悄悄绕过前方,直接去攻打占领此刻正空虚无人的琼华派。这样安排,妖界在最初虽折损了不少人手,而前后夹击,必将重创琼华派。
此中关节不难想透,若非那紫晶石太过魅惑人心,若非前线交锋的双方早杀得全无理智,以琼华派掌门、长老之能,又如何思虑不到这一点?然而,最令人费解的是,此次双方交战仓促,妖界的七位护将又皆分散于战场各处,即使考虑到此等狠辣异常的对策,一时间也来不及互通讯息,莫非这幻瞑界里,还隐着未曾现身的高人不成?
云天青思及此处,只觉得手足一阵冰冷,背上却渗出汗来,忙冲身边玄济高声道:“玄济师兄,后山上的同门交给你了!快带大家去前山!”
那怀抱箜篌的女子冲他嫣然一笑:“来不及啦。你能死在我夷则将军的琴下,也算赚了!”最后一字吐出的同时,她五指轮转,琴音有如破云裂石,倏然发难!
莲花台上的灵石结界又是一阵叮当乱颤,连带着羲和望舒那入云的虹光青芒也抖了两抖,云天青思及台上的玄霄与夙玉,自牙缝中狠狠啐了一声,朝后一个空翻,身姿矫健轻盈,半途右足向前猛踢,直取夷则手中的箜篌,又快又狠,誓要逼得她再无法拨琴弦、奏魔音不可。
眼见二人缠斗在一起,玄济虽未入妖界,不明战况,却丝毫不敢迟疑,色厉声疾地开口吩咐指挥,迅速将后山弟子集结一处,浩浩荡荡的直退往前山而去了。
双足刚踏上剑舞坪,便遥遥望见后山的卷云台上一阵漆黑乌云压顶,细看时,原来根本不是什么雨云,乃是大队的妖魔蜂拥而来。
祝大家春节快乐。
还有最后两章,可惜年前完结不了了。
头一次写跨年的文章啊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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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赤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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